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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刘氏门前尽皆挂孝,白帐列于路边,青灯挂于大门上方两侧,天地一片干净的白色。
刘陵早早预料到刘语必然是九死一生,直到见到此景,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也被浇灭,他来不及悲伤,只是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台阶,冲房里去了。
安平旍也提着裙摆追着他,即使久练杂技的她也气喘吁吁,然而刘陵身形轻快,只是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刘母见了刘陵,赶忙从中厅迎过来,走得颤颤巍巍,伸出两只手。刘陵疾步上前扶住她,只看刘母眼中含泪,叹息道:“尔父已死数日矣!灵柩尚在房中,快快随我过去。”
刘陵扶着母亲快步穿过院子,只觉得她瘦骨嶙峋,脸上泪痕纵横,简直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一股风便能把她吹倒。
“母亲,父亲得了何病,为何这么快就……”
刘母叹了口气,摇摇头:“医者说是劳累过度,实际上就是金疮复发外加忧思成疾。他已经很久不上战场了,平日里还不死心,常常拿起刀剑来耍弄,身体又怎么受得了呢?”
刘陵想起某日他训练完,因落下荷包回去,却见到父亲舞剑的情形。父亲技艺高超,行云流水,却很快便体力不支倒在椅子上。英雄迟暮啊,令人惋惜而无奈。刘陵便不再说话,和母亲一起进入灵堂。
父亲的灵柩摆在正中,旁边有几个人守灵,问了下才知道是刘氏的远房亲戚。堂内香云缭绕,地上零零星星洒着几个纸钱,刘陵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到棺材前。
手抚上柏木,仿佛仍有余温。刘陵告诉自己,他的父亲就在里面,他的父亲死了,躺在里面。
他心里仍没有什么触动,思维和感情仿佛僵住了。他只是呆呆地给父亲磕了三个头。
站起来,刘母在他身后抹眼泪:“尔父已死,殡葬之事还应早早办妥。明日便出殡,于城外下葬吧。”
刘陵点点头,刚想和母亲商量一下之后的事由,突然听门外大叫一声:“皇上驾到!——”便和母亲急忙迎出门去。
皇上的轿子正对着大门停下,几个人把皇上扶了下来。白韦戴孝,身后跟着刘长等一众朝廷命官,刘陵叩首道:“臣刘陵参见陛下。”
白韦将他扶起来,神色关切:“令尊仙逝,朕甚是心痛,自此便失去一臂矣!”
“还望陛下宽心,臣虽浅陋,也颇得家父教诲,必竭忠尽智以事陛下。”
白韦对他笑了笑,又令身后一众人出现,均置办下抚慰物品,形状各异,罩在白布里。刘氏虽然人少,近些年也有衰落的兆头,但皇室仍然保有对其应有的尊重。
这些物品,大的也不过半人高,小的更不必说,装在一个个精致华贵的盒子里,更加考验匠心。从刘氏门口,被近百人抬着占满了一条大街。
刘陵便又要跪下谢恩,白韦用手紧紧架住他,他硬是跪不下去:“日后,卿便要独揽刘氏之任了。卿尚年幼,却有大才,必不会令朕失望。于事于礼,还请多加思考,以皇权为重。”
刘陵再拜:“定不会辜负陛下重托。”
天子随即进入灵堂,哭泣行常礼。刘长于旁,哭绝于地:“贤弟,贤弟——为何如今却匆匆仙逝?令我一人孤零于世!朝中大事,再不能与贤弟相议耳!”刘陵受到此情感染,竟也生出两滴泪来,去扶刘长:“叔父莫悲,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保重身体。”
刘长抬起脸,双眼通红,声音颤抖:“此后,便只有贤侄一人掌管刘氏,万事切记以皇权为重,开张圣听,不宜阻塞良言之道也……”
灵堂内哭声震天,不仅有白韦和刘长的哭声,还有皇帝带来的专业哭白事的,三街五坊无不震动。刘陵、刘母劝解半天,方才止了,白韦抹抹眼泪:“朕公事繁忙,不宜久留,便先行一步。留下刘长等一行人在此,于行宫暂住一宿,参加明日出殡大礼。”
刘陵、安平旍和刘母便诚惶诚恐地送走皇室之人、前来守灵哭丧的刘氏远方亲戚,宅子渐渐安静下来,天色也渐晚,刘陵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思考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点起油灯,在屋内踱来踱去。
安平旍躺在床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她也在盯着连廊上晕染的灯光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放弃假期回到姐姐那里,继续杂技吗?还是和刘陵一起继续呢?
灯光一闪一闪,想必是刘陵仍未睡下,抄着手走来走去。她便披上外衣,悄悄到隔壁屋子里去了。轻轻叩击几下房门,问道:“刘陵,你睡了吗?”
屋内脚步声明显顿了一下,刘陵拉开门,逆着灯火,安平旍看到对方脸上满是疲惫,黑眼圈重重在眼下勾勒几笔。他看到安平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门拉开,让安平旍进来。
房里摆设简单,过一夜必要的东西都放在床边顺手的地方,其余就是各类摆设,但一看就很久没有人去把玩观赏了。她想,刘陵在这个自己原来的房间里,大概会感到熟悉而疏离。屋里点着橙黄色的油灯。
刘陵在会客座上坐下,安平旍没有坐到他旁边,只是站在一边,就着灯光观察刘陵的神情。他一只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扶额,整个人便是时刻写着两个大字——疲惫。
安平旍等不到他开口,便自己先问道:“之后如何,刘兄是否有打算?”
刘陵放下手来,勉强地笑了笑,摇摇头。
安平旍又道:“陛下和丞相总说要刘兄‘独揽刘氏之任’‘以皇权为重’,此乃何意?”
刘陵叹道:“恐是将使我继续出杀白元耳!”
“既如此,刘兄何不从之?”
刘陵叹息,安平旍有点担心:“为何如此愁眉不展耶?刘兄有何可叹?”
刘陵抬头,两行清泪就这样滑下:“我非叹其他,乃叹刘氏气数将终矣!”
安平旍惊道:“何出此言?”
刘陵乃摇头垂头叹息,起身背手而行:“本欲以父之力牵制白元、皇帝,使其直接残杀,以为刘氏得时日,使养精蓄锐,暂缓生机。怎想遭此横祸,这下不得不出征矣。却虑此次杀了白元,下一个便是刘氏,最次是被夺权,抑或架空;这下甚至是被改变内核,也还算是好结局了!”
安平旍大惊,急切问道:“既如此,刘兄何不推辞染病,以获一线生机?”
刘陵点点头:“我亦如此打算……改日趁刘长等归去后,我自上表朝廷。”
刘陵说完,如同被抽出所有力气一样,瘫坐到椅子上。安平旍见他心情低落,好言劝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刘兄还应好好保重身体,切勿真的染了病。”
刘陵听了这话,只是微微撅嘴,在椅子里晃来晃去,并不回应。安平旍被气笑了,伸出手来居高临下地把刘陵的头发揉乱。
次日,日出之后,活人们略加收拾,刘语出殡。
这日多云,银白色的层云叠在天空上,竟有压制天地之势。刘氏出殡浩浩荡荡,前队拐出去一里多,后面才刚刚出家门。刘陵走在送殡队伍的最前面,几步后面是母亲坐在轿子里,他们二人身后便是刘语灵柩。
他们要从刘家一直走到城外面去。刘陵猜测父亲的意思,特意要把他葬在刘符尸首所在的万人堆附近。
音乐声起,唢呐、锣鼓、笛笙等一齐奏响,炸响天际。气势汹汹,不知为何。哭丧的队伍也仿佛得了天命,鬼哭狼嚎顿时响彻天空,简直像要和老天爷抢人。满天白色纸钱翻飞,如雪花般在天地间回旋。
春风暧暧,吹动铭旗,在送丧的队伍中回旋。刘陵默默看着此番景象。
这大概是父亲一生中最奢侈的一回了。
如此行事,与其说是给死人办,不如说是给活人看。
死人的肩膀是多么有力啊,可以让他轻易地承受这么多东西!在生前不曾享受到的头衔和荣耀,在死了之后便可得到吗?即使如此,又有什么用处呢?
这场葬礼,大部头的钱都是刘氏出的,它虽然败落,却依然有足够的家底和权力。皇帝出的那一部分,与其说是为了缅怀忠臣,实际上是满足他自己的欲望。这是一步闲棋,是很有必要的。
一声叹息。父亲,这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吗?这是你奋斗一生换来的身后名,是否值得?
对我来说,与其躺在棺材里享受这种“荣耀”,不若在活着的时候自在潇洒,为游侠,或者隐退,从仙人作逍遥游。刘氏本是身未升腾思退步的,却不得真正的解脱,虽然远离朝廷尘扰,却依然时时刻刻惦念着皇帝明诏,随时准备效命。这,是否值得?
皇帝所谓的“安抚”,不过是虚情假意。这是我亲眼所见,所以我不得不对您和先帝关系产生一丝丝幻想。相传刘氏和皇帝关系本来不错,这是延续千百年的传统。然而皇帝换人了,所以才会有这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猜忌吗?
哀哉!父亲啊,您终其一生,也不知道先帝驾崩的真正原因,而您竟想着为这弑君之人卖命,这甚至导致了您的死亡。何其荒诞!
现在只留下儿一个人。我甚是需要一个父亲来谈谈日后的行动,谈谈刘氏和皇权的真正健康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刘氏危在旦夕,而我竟无一计!
不愿为刘氏效命,也无法不从了。从前无忧无虑作游侠的日子,恐再难复回。若白韦不曾弑君,您也就不会如此早逝,刘符也不会命陨山下,刘氏的未来,或许仍是一片光明。
除去所有幻想,我欲与您再对坐谈吃一顿简简单单的早饭,岂可复得?
眼泪刷地落下,脸颊上顿时无干燥之处。刘陵迎着风流泪,任凭风把眼泪吹干,把眼睛吹疼。
他对父亲的思念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冲刷上来,身后鼓乐声大噪,他只是觉得自己像茫茫沧海中一粟尔,于这天地,于这时间,于这朝廷钱权,更是宛如蝼蚁。
只是此时,再无父亲相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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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喜欢的话可以点点收藏,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ˋ( ° ▽、° )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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