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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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随着记忆中的路径，一个人朝刘氏祠堂走去。
穿过层层院门，走过石板路和石子路，看着两边的景色变成杂草，那熟悉的短松又出现在视野中。
风吹散云的天空蓝得彻底，午后的金色阳光静静洒下，春天的草长得矮小却葱绿。祠堂静静伫立在视野中间。
祠堂大门黑洞洞，刘陵默默走到里面去。分影剑放在匣子里，这时回到祠堂，也不安分地颤动起来。
祠堂内部略显黑暗，阳光从上方中空的地方漏下，灰尘在里面飞舞。眼前的几个牌位反射着阳光，金色在里面游动。
刘陵虔诚地把分影剑放在牌位前，拱手低头。再抬头时，他看到刘语的灵位已经被悄悄安插在诸位祖先之中，静静注视着他。
刘陵就这样看着刘语的牌位，思考下一步如何做。
皇帝已经回到国都，若白元想要刺杀他，就必须北上。他不会经常乘船，所以应该到陆路上去追他。
白元大概会直接去泗湘，之后进入太门，最后到达国都。
既然如此，我便也……
身后传来脚步声，刘陵瞬间警觉起来，思绪也被打断了。
他飞快地拔出分影剑，横在身前，对声音方向大喝道：“谁？！”
门外传来笑声，接着白衣黑发就仙风道骨地出现在刘陵面前：“按照礼数，我也应该祭拜一下我的师父。”
白元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头发染上一层阳光，逆着光线走进来，似乎并没有看到刘陵手上的那把剑。
他镇静自若地跪拜在灵位前，合掌，磕头，波澜不惊。刘陵冷冷注视着他：“我刘陵不是乘人之危的人，你如何找到这个祠堂？”
“略施小计，不过尔尔。”白元祭拜完，自若地站起来，“听说师父死了，我跟着人群参加了他的葬礼，也跟着你找到了这里。”
刘陵心里愤怒如玄火，轰的一声涌起，面上却无表现：“父亲是不会想要见你的。”
白元颔首笑道：“我来祭拜他，不是因为他想让我来，而是我想让我自己来。死人是没有话语权的。更何况，你也要动手除掉我了，不是吗？为了那所谓的朝廷，为了那皇权……”
白元仰天大笑，声音在祠堂里回荡。刘陵把剑道：“既然如此，你我就决一胜负吧！只有一点，不要在祠堂里打斗。”
“愿听公子意见。”
两人便一前一后地朝门口走去。刘陵走在前面，他相信白元和他都是习武之人，于气节、武德方面，都是有讲究的，他绝不会趁人之危。这么想着，刘陵前脚刚踏出门，后脚就感觉脖颈凉凉的，剑气划破空气——
他忙回剑抵挡，分影和屠龙撞在一起，叮——
声音极清脆，几乎要刺透两人耳膜，分影剑划出完美的一道弧线，刘陵使出足够的力气，终于把屠龙剑挡到一边。
两人相对站立着，四目相对。刘陵眼里满是震惊，他不敢相信白元竟然会“放冷箭”，趁他出门、把后背留给他时，挥剑朝他砍来。
他这时才完完全全明白了——白元是一个为了野心，可以不顾一切的人。所谓仁义道德、所谓气节，在他这里不过都是水面上的亮片罢了。
亮片不知为何落到河里，随波逐流，什么都无法左右，只是浮于表面的事物罢了。
正思量，白元有提剑冲来，刘陵把剑举起来，抵挡白元的进攻。两把剑撞在一起，似乎有异样的颤抖，刘陵没有多加在意，他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回招上。
他惊喜地发现，虽然他只学习了两年的时间，加上这么久和别人切磋，他已经能不处于下风了。他在招数、反应上，几乎可以和白元媲美；但是他的力量和体力就略逊。
这会导致他终究不可以和白元久斗。若想保持时间，就只能减少招数；如果速战速决，就要他使出很大的力气。
两人斗了几合，不分上下。分影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他不得不把更多注意力分在剑上。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斩龙又一次朝他的胸腔刺过来时，他决定不再防守，而是进攻。
他要速战速决，在事情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之前解决。
他侧身躲过，飞身而上，挥剑朝白元的肩膀砍去。白元在千钧一发之际朝前伏身，将将躲过。他一个低头放过分影剑去，刘陵的胳膊因惯性横在他面前。
好机会！白元大喜，欲抓住刘陵的胳膊。后者喜道：中计矣！便立刻调转剑的方向，在一忽之内就改为反手持剑。紧接着，他挥剑后刺，整个上半身朝前俯着，他微微抬头，可以看到白元冠玉般的脸后，分影的白刃正缓缓出现——
笑齿缓缓从嘴角溢出来，这一招是父亲曾经教给他的，他练过无数次。若用此计就此削下白元的头来——
分影剑在贴住白元脖子时就停了下来，刘陵愣住了，用力挥动手腕，却不得动。下一刻他就结结实实地躺在地上，屠龙剑明晃晃的白刃马上填满了他的视野，刘陵急忙将分影挡在自己身前，不使屠龙落下。
两人较着劲，白元喘着气，嘴巴开了一个小缝笑道：“你我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哪里破的了功？今天，我就要你死！——”
刘陵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让屠龙不再落下。两人僵持着，神秘的颤动和噪音悄悄在两人之间氤氲，逐渐变得无法忽略。
就在这颤动和哭号变得让人无法承受之前，两剑相交之处爆发出巨大的声音，金光乍现，将白元炸开。
白元踉踉跄跄好几步才勉强站稳。刘陵被炸得晕头转向，但也马上站起来，两人重新对视着，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那白元想必是聊到此处不宜久居，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便转身就跑，三两步就在野草中消失了身影。刘陵提剑便追，最后只能无措地看着那个小黑点翻过院墙去，彻底消失不见。
祠堂周围没有人，漫天春草，仅仅在风中摇曳。太阳斜照，一面金光。
刘陵立即飞奔朝院门跑去。如果他现在叫家里的护卫绕宅子寻找，如果他立刻叫下人封锁扬城，找到白元，或许还有一线可能。
绕过层层院门，终于在这幽深的宅子里见到第一个下人。此人经过影壁，端着竹篮，想来是去洗菜。刘陵并不认识他，只是立刻抓住他的衣服，急道：“快通知侍卫，绕宅子找白元。就是赵元符，鹅蛋脸，丹凤眼，高鼻梁，快去！”
刘陵在下人背上拍了一下，对方应了一声，就立刻放下篮子，奔走起来。刘陵也不敢耽搁，接着在宅子里找人。
前方又有一个下人，刘陵如同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冲过去抓住对方：“雪雁在哪？”
对方吓了一跳，把正在把玩的小木雕收进袖子，急忙道：“我带公子去找找。”
两人急切地在宅子里左拐右拐，青瓦灰墙绿树黄草在视野两边一闪即过，宅墙高高，此时的阳光不怎么照得进来，整个宅子就像灰色的容器。
刘符死了，刘语死了，刘氏已经亡了两个人。刘符死时，他的下人几乎都被送走，宅子便清冷了几分；刘语死后，他的下人多是和母亲共用的，这点倒是没多少损失；然而他的门客多也一哄而散，整个宅子不可避免地冷清下来。
唯有他的丫鬟雪雁，这么多年依然忠心耿耿，纵是他离家的几年，也忠心服侍着，让他的院子多少还有点人味。
雪雁自然也是一路攀登，此时已然是刘氏的大丫鬟了。刘陵需要找到她，让她速去安排侍卫、下人寻找白元的过程，他自己将亲往衙门，通知他们封锁扬城。
转过最后一个门口，刘陵便见到指挥着数位丫鬟准备晚饭的雪雁。整个院落粉黛青衣，好不雅观。
刘陵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雪雁便从女人堆里穿出，到刘陵面前行了一礼：“哥儿有何吩咐？”
“刚刚，我见到白元了。”
此语一出，雪雁便愣了一下：刘家的人都知道赵元符就是白元，他间接导致了大公子的死亡。终是有大丫鬟的能力，雪雁立刻反应过来：“我这就叫大家去找他。小万，你去给哥儿备马。”
名唤小万的丫鬟立刻出现，脸色红润，肌肉结实。雪雁便立刻转身去吩咐下人，一瞬间顺序骤然从混乱中出现，各人都得到自己应办的事，四散开来。
小万对刘陵笑道：“公子请跟我走。”对方灵活地在人群中、墙院中穿梭，很快就把刘陵领到马厩前，对方挑了一匹好马，整体红棕色，线条流畅。
“此马甚快。”刘陵到了一谢，便接过缰绳，骑上马，冲出宅子去。
马蹄乐曲骤然奏响，整个马背结实，红棕色的皮毛在动作中泛出水一样的波纹。夕阳的光几乎是横着射向大地，整个扬城都浴在糖浆般的光里。游人回家，商贩推车，夜市初上。一派温馨的市井气。
刘陵不禁想到，刘符和他初见白元，也是在这样的夕阳里，白元高高坐在擂台上，他和刘符在下面仰视他。那是他们两个是少年，意气风发；他是对他们感到好奇的小孩子。
当时并未享受这样的时光。只不过……现在想起来，如果时间就停在那时，也是极好的。
春天的夜风拍在脸上，马蹄急促，他飞快地朝衙门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