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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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东川的气候过于干燥，胃痛一天比一天严重了。
几个星期前，刘陵吃药的时候还数着数量，现在他干脆放弃了这一工作，直接抓出一把来，眼睛一闭、脖子一梗，若干药丸就进了胃里。
十粒？二十粒？他也数不清。他只是吃到胃不再痛为止。
他也渐渐熟悉了药的苦味，至今为止，他吃东西时，都分不清食物的味道了。他的味觉跟着胃痛一起消失了。
他摸着肚子。每次吃完药，胃痛渐渐平复下来，他都有些害怕，似乎胃被那药腐蚀、融化，和腹部内其他的器官融为一体。
每次胃给他发警报时，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胃的存在，十分讽刺的是——他才感到安心。换句话说，胃痛使他觉得自己活着。
他靠在藤椅内，闭上眼睛。他不奢望自己能睡着，尽管困得头疼。
门帘被掀开，刘陵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宾鸿。”
来人野性的五官和古铜色的肤色相称，离开了白净的皮肤，这使他真正看起来像一个边关将士。他脸上罕见地写着皱着眉头的表情：“主公，那阿翰立还是坚守不出。”
刘陵声音懒懒的：“对敌人哪里能用‘坚守’这个词？那叫龟缩。跟我讲，龟缩。”
阿翰立每龟缩一天，糜宾鸿眉头的皱纹就深一分。糜宾鸿在刘陵对面拉出椅子，让椅子腿被大地鞭挞，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赌气般坠坐入椅子：“那阿翰立，听说是东川的皇子兼大将军。
“咱们刚来时，他还大放厥词‘我不迎战，是因为他们太弱。还记得老子之前的战绩吗？三天打退古凉兵。打天候国的小将军还不是手到擒来？’如今倒是做了个缩头乌龟。”
刘陵笑了笑：“他跟咱们交手一次就怕了，躲进松关，跟咱们玩消耗战。天候的粮草在运输路线上没有问题，只是国家两面受敌，供不供的上的问题。”
糜宾鸿怒道：“这阿翰立真是没脑子。他在山上，早晚把自己耗死。背水一战？”
刘陵悠哉游哉，靠在藤椅背上摇摇头：“我更倾向于他是有勇无谋，至于背水一战，打赢了才能那么叫，打输了就是慌不择路了。”
糜宾鸿：“所以咱们就在这儿等着？”
刘陵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他们不出三天就会出兵与我们对决的。”
糜宾鸿：“但愿如此。我只能说，我相信你的判断，主公。”他拱了拱手，“那我就先行告辞……主公也要注意身体，打完这一仗，就请回国吧。”
刘陵大笑几声：“让我回国，你留在这里丰功？无妨无妨，我自有打算。”他必须这样说，显得自己自大且无礼，那糜宾鸿才会甘心让他去冲锋陷阵。
糜宾鸿却不领他的情，直接非常显眼地翻了个白眼：“主公，你待人接物的小伎俩真是很差劲。这样下去，你会把命丢掉——我一进来，不，我在门口就闻见屋里的药味了。”
刘陵心下一惊，不动声色地把桌子上的翡翠小葫芦收进袖口：“宾鸿好洞察力，真是将才，我必向陛下举荐。”
糜宾鸿没说话，定定看着刘陵，直到后者移开目光。糜宾鸿叹了口气，掀开帘子出了帐篷——他的主公早晚有一天要把自己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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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陵小儿！你阿翰立爷爷在此！敢不敢来挑战！”
刘陵惊醒，眼前仿佛出现无数红红绿绿的小星星。他先是松了口气：果不出我所料。然后才慢慢转起脑子，算了算他睡了多久。
当初兄长死后，他的失眠又回来了。他敢发誓，他注重养生一般，早早就上了床，但是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待那点睡意终于起作用时，帐篷布已经微微泛亮。
我应该只睡了一个时辰。刘陵慢慢穿衣，脑袋晕乎乎的，几乎要坠到地上。头痛导致胃痛，他有点想吐了。
虽然这痛和平日的酸胀感不同，他还是倒了一手心的药丸，就着牛乳喝下，穿上甲胄提起分影就出了门。
士兵们都被阿翰立的大嗓门吵醒，个个揉着眼睛呆立在帐篷外。糜宾鸿到底是责任感强，已经骑着快马让他们布阵了。
糜宾鸿到了刘陵身边，不等他开口，刘陵就笑道：“那阿翰立真的是急了，对不对？这么着急，他们东川人不睡觉的？”
糜宾鸿连嘴角都懒得牵起来，在他眼里，主公的健康以至于生命比他蹩脚的、想要安慰他的笑话更重要。
糜宾鸿：“主公，您不该迎战。”
这句话的背景音就是阿翰立的挑衅，那句“你爷爷”在糜宾鸿说话的空隙传到他们俩中间，异常清晰。
刘陵：“你也听到了，我不去迎战，他就要变成我爷爷了。”
糜宾鸿下了马，握住刘陵的胳膊就把他拐进了帐篷：“主公，我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我是睡一会儿醒一会儿，但每次醒来都能看到你还瞪着眼睛。主公，我又闻到药味了，您——”
糜宾鸿不敢用力，他只是找准巧劲，一个把刘陵按倒床边坐下而又不会伤到他的力度：“您没吃早饭，又胃疼。主公，您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到底是比他大四岁，刘陵用尽力气也没办法把自己撑起来。帐篷里昏暗，清晨的光把布的墙壁打上一层淡淡的蓝色。糜宾鸿居高临下，定定看着他道：
“主公，您在这呆着，我去。”
刘陵大叫：“宾鸿，等等——”那糜宾鸿跑得仿佛一缕烟，卷起布帘门，跨上红鬃马，拍马而奔向阿翰立。
刘陵只能看到马后的灰尘扬起。士兵们跟随着糜宾鸿的指令齐刷刷跑走了，留下刘陵一个人对着他的背影破口大骂：“你个笨蛋，他就是要你死，你也去？”
刘陵喊道：“来人呐！来人呐！快把糜宾鸿给我绑回来！”他的助军应声而到，刘陵如见救星，因为这人对他忠心耿耿。刘陵不禁裂开嘴：“快去，快去——”
助军拱手低头：“主公，请恕罪，下臣不能看着您去送死。”他也比刘陵年长，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抓着刘陵的胳膊，把他扯进帐篷，放到床上：“请您休息。”
刘陵骂道：“这样叫我怎么睡着？我的失眠难道是时间原因吗？这些事没有解决，我是永远也睡不着的，快让我出去。”
助军没有理他，拱手：“您就等着糜将军的好消息吧。”他把挣扎着的刘陵按倒床上躺好，给他掖好被子，便自顾自出去了。
刘陵又骂，骂着骂着睡意竟上来了，渐渐地、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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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断片了一样，刘陵睁开眼睛时，见到的还是昏暗的帐篷，他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他也拿不准自己睡了多久。
床边坐着个人，刘陵被此人吓了一跳。黑暗中，他就像一尊雕像，面容凝重。
刘陵握紧被窝里的分影剑，低声威胁道：“谁？”
雕像动了一下，眼白显现出来，在黑暗中闪闪发光。适应了黑暗之后，刘陵才模模糊糊看清来者的模样：“是宾鸿啊，吓死我了。”
糜宾鸿沉默着，从被窝里捞出刘陵的手，紧紧握住。后者心里冒出一百万个问好：“怎么了？”不会是战败了吧。
糜宾鸿声音低沉，悔恨不已：“主公，又让那小子跑了，是下臣之过。”
刘陵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哑然失笑：“阿翰立见了你就跑了？”这么说，是非他不可么？觉得他好欺负？
糜宾鸿沉痛地点点头。刘陵笑着用另一只手拍拍糜宾鸿包着他的手的拳头：“这有什么？我还以为死伤惨重呢。——我睡了多久？”
糜宾鸿：“整整一天，现在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刘陵笑道：“这有何难？我既然已经休息好了，趁早安排夜战，我要和阿翰立老儿决一死战！赶紧打败他们，我好告老还乡。”
睡了整整一天，刘陵现在精力充沛。他直接掀开被子，跳下床去，抓起甲胄就往身上披：“我也要骂阵。早上让他骂了那么久这次我要即在口头上赢过他，又要把他打死。”
糜宾鸿抱着胸看着他的主公打了鸡血一般上蹿下跳，自知无法阻挠，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他只好摇摇头，叹口气：“主公，请你自求多福吧。”
刘陵翻身上马，白马金鞍飒踏如飞，带着兵士们直接浩浩荡荡奔到关下。一字排开，而刘陵信步出列：“阿翰立老儿，给你刘陵爷爷出来！”
敌营内瞬间就骚动起来，烧饭的炊烟也渐渐熄灭，火把点起来，几乎要把天空烧着。对面营内传来几声大笑，随即是一匹黑马冲到阵前，上面坐着一个少年。
此人露胸袒腹，只是下半身穿着甲胄，长相十分粗狂，典型的东川人特征，和糜宾鸿是相仿的年纪。皮肤黝黑，在黑暗中大笑时，那一口白牙分外显眼。
“我原以为，天候国的小公子刘陵已经病死了，死前整日整日躺在床上打滚，一把一把吃药。此事，谁人不知、哪一个不晓得？看来你离死也不远了，哈哈哈……”
阿翰立横刀，那把大刀和他高大结实的身材十分相称，甚至让他想起李驰。阿翰立大笑：“既然你这么想着死，我就成人之美。这下你用不着病死，我直接给你来来个长痛不如短痛！”
阿翰立冲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