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 7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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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云跟着楚绪出门之时，心里已然如炸开烟花一般，一如士为知己者死的情绪，便是他把自己领到天涯海角也不多过问。
楚绪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的手试探性地朝于云凑了凑，后者立即会意，迫不及待地握了上来。两只手能说的话比嘴巴还多，两人沉默着在夜色繁华的云江走着。
灯市是一条流动的时间之河，带着市井喧闹从他们身边洗刷过去。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看向天空时相视一笑，“我们果然与众不同”。
灯火渲染下，星星都隐匿了起来。他们继续走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直到离开这条沿江大街，沉静的天然夜色包围两人，他们发现他们站在一座小石桥之上。
那条繁华的大街是一道勾勒出江水轮廓的月牙，一只尖尖淹没在远处灯火之中，另一只在他们前方悄然噤声。
两人相对而立，于云看到对方眼里闪烁的星辰之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两人只是呆呆相望。
远处金丝般的笛声又响起，楚绪顿感慰藉，叹气般轻声道：“这是《春江花月夜》。”
于云侧头看向声音来处，一张凝脂般的脸染上耀目灯火：“是啊。”
又仿佛突然回过神一般，她回头冲楚绪笑道：“楚公子，你说有事情要我帮忙，是什么事情？”
“哦！”楚绪看起来才是大梦初醒的那个人，如今被拉回现实，他抱歉地笑了笑，“我也忘记是什么事情了，对不起。”
于云看着他这副自责的脸，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冲他笑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怪你的。我们是朋友嘛。”
楚绪听到前半句时心里微微一动，听到后半句时心如坠冰窖，原来只是朋友而已。原来仅仅如此而已。
自嘲地笑了笑，楚绪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请姑娘出来陪着散散步而已。我见姑娘脸上颇有郁结之色，想让你快慰一点。既然无事，我便送你回去好了。”于“无事”，他更愿意说是“无情”。可是已来不及了。
于云见他说完就想转身往回走，立刻伸手拦住，脸上笑得更为嫣然，红晕被黑暗掩盖：“我……今天本是不快活的，和公子走了这么一段，倒是宽慰许多。”
楚绪惊喜：“果真如此么？”
于云看着他这副呆呆的样子，心里更炸了几个烟花，立刻抓住他的手，亲在脸颊上：“是真的。多谢公子。”
楚绪先是呆在当场，热血立马冲上天灵盖，一种一往无前的冲动。他立刻拢于云入怀，两个人恨不得融在一起。他的嘴唇立刻就找到了她的，紧紧贴合。
亲了一阵，带着凉意的理智回来了，两人慢慢分开，十指相扣，四目相对，如藕断丝连一般，竟是蜜如糖汁。
于云笑道：“这里不好，人来人往的，不知就被谁看了去。我们回木匠店去吧，所谓灯下黑便是如此，除了正门外，倒是黑暗得紧。”
楚绪点点头，两人十指紧紧相扣，相互依偎着回到了木匠店。
于云说得不错，这木匠店白天时单子多，到了晚上，大家除了特别着急的事情，否则都是在白天一点点仔细测量过才来打物件的，哪里会有人来？
店里俨然只剩于江一人看店。店门大张着，许多人虽是知道这于记木匠店的名号，但没有要紧的事情，也只是好奇地往店里瞄一眼。于其他三面，倒真是成了“灯下黑”，完全不用担心有人会过来。
对于私会，真是再合适不过。
两人一进入黑暗，便如飞蛾扑火一般，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哪里还管什么三纲五常，被原始的冲动支配着，立马就亲得不可开交。
于云被他推到墙上，她冥冥之中竟然还庆幸木匠店用的是石头墙，如果是粉刷得的白墙，后背上的粉一定会让老哥盘问她个底朝天。
两人正天雷地火之时，于云突然感到后背空落落的，楚绪把嘴撞到她嘴上时还能听到身后咣当、咣当的轻响。她心里微微一动，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便立刻又被楚绪拉回注意力。
她整个人像是坠入深湖一般喘不过气，只好用力推开他，这一个动作伴着那个念头，心里再一动。
楚绪也听到这越来越大的哐当声，趁着拔开嘴时喘着气问：“怎么回事？”
于云屏住呼吸，立刻转身去推那堵墙，咣当声再次响起，听起来就像一扇被锁上的门，锁头和锁片撞击的声音。
楚绪疑惑：“这里还有小门？开在这里吗？”他的印象里，在店里也没见过这个空间，本以为是于家储存东西用的，现在看于云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便不太笃定。
于云猛地回头：“我要回店里一趟。”如果真的如她所想，父亲母亲的遗愿大概就能实现了，他们也可以看一出好戏了。
不知道刘氏最后一任家主会如何结束这场大戏。他打剑匣，又是为了何用？一般来说，刘氏来打剑匣，都是家主隐退之时，顺带着把剑也隐退，以便传给后人。
这件事火烧火燎，她本以为自己对刘陵没有太多感情，也就没有太多责任感，但事情烧到眉毛之时，却发现自己顾不上那么多。
她就是拭目以待。
不知道刘陵还在不在店里，她提着衣摆跑过门槛，看到台阶上空荡荡，便立刻大声叫道：“刘陵！刘陵！”
于江放下手里木锯：“怎么了？火急火燎的。”余光又看到后面跟着的楚绪，心头一紧：“他欺负你了？”
于云嘴巴微张，想解释，脑子却突然被更重要的东西占据：“你也跟我来一下。”她知道刘陵身体不行、武功尽废，所以需要一个力气更大的人。
刘陵此时也揉着眼睛从后面绕了出来，一看就是小睡了一会：“什么事情？”
于云冲他点点头：“传说中的那个通往地下的通道，我们或许找到了。”
刘陵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睡意完全飞走：“真的吗？在那里？快带我去。”
于云转身便走，刘陵和于江连忙跟上，在后面一路小跑。楚绪被晾在当场，有些无所适从。本来是夜晚幽会，却被打断，还是被对方打断。
他顿感尴尬，在这木匠店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跟上去也不是——于云没有邀请他，或许是什么他们可以看，而他不可以看的东西。
心下了然，想得如同明镜一般，便自嘲地摇摇头，自行离开。
云江城即使过了亥时也还是灯火通红、人声鼎沸的样子，他走在中间，只觉得满大街都是快乐，而他找不到任何一个自己的快乐。
他慢慢走着，眼神放空，他觉得头顶上湿冷的夜空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懂得他的人。他们，愚蠢得连第一关都不去——他们认为他是女子。连这张面皮都看不透的人，又如何指望他们能看懂他的灵魂？
他走在这闹市之中，自命不凡地想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诗。然而这不沾身也只是身不由己而已，没有任何一朵花愿意停留下来看他一眼。
他是孤独的。
如果没有那么喜欢自己，为了一个外人就能放开自己，那当初为何还要来招惹他？现在又把他像一块湿抹布一样撇开，又为何故？
正想着，突然撞到一个软绵绵的身体。他怒然抬头，刚想质问对方为何走路不看路，抬头一看却呆在原地。
此人鹅蛋脸，五官却极具英气，丹凤眼看着他笑得弯弯：“楚绪兄，还记得小弟否？”
楚绪听他这一句话极有江湖气味，破涕为笑：“白元，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学越浑。我又怎么会忘了你？这张脸，我死都忘不了。”
白元淡淡笑了下，梨涡浅浅：“楚兄这么慌慌忙忙地去干什么？”他没说出来的是魂不守舍。
楚绪摇摇头：“不去干嘛……只是到处走走。”他没说出来的是今天晚上发生的许多事。刘陵，刘陵……这个刘陵有哪里好，让她如此上心？
心里突然一动——刘陵，莫非和刘氏家族有点渊源？那个和皇权相互扶持、相互制约的刘氏家族？他蓦然抬头，突然与白元四目相对。
白元一头雾水：“楚兄，怎么？”
既然如此，这刘陵大概就是白元的对手。又想到于云对他上心的态度不像是对心上人，倒像是对某个身份极为重要的人。
数个线索一对上，他心里一惊，面上却没有什么表示。这刘陵来到云江，恐怕目的没有那么简单；白元也突然出现在这里，也只怕不是巧合。
楚绪笑道：“没什么。只是心情不太好。白兄若不弃，我们到那边去吃酒，如何？”他有意要弄清楚这两人究竟什么来头、什么关系，只怕到时候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白元道：“楚兄相约，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两人便挽手，转身朝灯火夺目深处去了，意在寻一处酒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