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前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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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且何一个人支着下巴坐在窗前，理着脑中纷乱的思绪。
奉亦…一个浑身上下充满违和感的人，他也许是真的重生，也许是还在骗他……
那奉析辞呢？净离室被搅得一片混乱的那天……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发出那样的指令。
碎光后魏且何脑子里一片纷纷杂杂的讯息，他只记得，奉析辞、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在很久很久之前差点又捉弄了自己——只不过被中止了。
魏且何抓了一把头发，怏怏地趴在桌上。
奉析辞是养过一条鱼来着，他记得……所以现在的奉家应该全是那条鱼的血脉，不可能有别的可能……魏且何的眸色一暗。那奉亦就该只是一个平凡的后辈小子，只不过运气太差，爱麻烦祖宗，老念魂，把奉析辞念到家了！魏且何的头发更加凌乱了。
所以奉析辞就帮那小子逆天改命，呵。
为了一个小不点宁可神魂俱碎，却连陪自己一起碎光的勇气都没有，那小子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魏且何红了眼眶。
那小子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回到这个时间线，魏且何不是没有试图说服过自己，奉亦也许真的是奉析辞，可他们一点也不相像，甚至，他那么敏感、脆弱。除了额头上那只有魏且何能看到的印记，根本没有一点奉析辞的影子。
魏且何的耐心就在这漫长的五年里一点点告罄……
直到那天，他见到了黑发集束对他侃侃而谈的少年…奉亦对他说起了过去……
上一次，他身为指令官时也曾见过这个男孩，只不过那时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早已在碎光中被湮没，他认为上一次，他和他、奉亦，应该是不熟的。
奉亦对他说的话半真半假，但是那种谈吐、举止让魏且何的理智一点点消弭，他很像、很像奉析辞……
奉亦所认为的上辈子，真的是上辈子。没有凑字数的意思。
奉析辞这方面来看，他不过是想拒绝雄伟的指令官和自己一起挤一个碎光舱，所以想换一间净离室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传送到一块去，同一个时间点，找到彼此总不成问题。于是……魏指令官坚持认为奉析辞就是不想活了。不想跟自己再一起活了！所以才会发出那么一大段难听的葡萄牙文，以为自己很酷吗？然后奉神就被魏指令官强制性地一起塞进了碎光舱，一起回到了那个夏天……
碎光技术作为一种时空穿梭技术不可能没有后遗症——部分记忆被无差别消碎。
奉析辞一直是奉亦，只不过魏指令官太偏执了。原因的原因可能也只有奉析辞还是奉亦那会儿，魏且何还是个普通人类幼崽吧……
奉亦经受的那些腌臜事其实本来就是他奉析辞自己的苦果，只不过他刚碎光回来一时意识不清，才会傻乎乎地把自己当祖宗……
他在家里被叫奉亦，奉可亦。来找姐姐喜欢念叨奉析辞。
善解人意的奉叶以为他要改名，当即宣布以后奉亦小朋友就叫析辞大朋友。
于是乎，另外一位傻乎乎的魏指令官……
咳，话归正题。
魏且何依旧在窗前苦思冥想，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奉析辞临走前落下的糖，不禁暗想：“还是爱吃糖……”
谁？谁爱吃糖？
魏且何脑子里好像有什么禁锢突然解开，他的手指微微颤动，眼眶更红了些许。
他披上风衣，就动身要去找奉亦，可一临门，突然又想起来，奉亦是怎么被自己气走的。
发过高烧后的几天，魏且何本可以容许奉亦再待几天，毕竟一个好好的暑假，不可能被一些乱糟糟的前世今生搞个糊涂，这么几年来，作为朋友，说没感情那是假话。
那天，奉亦歪在阳台看书，长发披散下来，搭在肩上，一身软乎乎的睡衣让他十分愉快，他一时兴起哼了句歌:“山川相凭一叶…任游着……”
“郁苍草木…安在可？”
“明月怎坠孤舟旁……”那声音很轻，一字一句把这小作哼出了调，“…堂前飞花散叶染衣cha…”未等一个“裳”音落下，魏且何突然把人结实锁在怀里，没有预示，没有前兆。
奉亦的呼吸一促，他搞不清楚魏且何什么时候来的，手慢慢地想从他怀里抽出来好抚平被压皱的书页，而魏且何少见地无视了他的诉求，反而把人抱得更紧。
“且何。”
“松手。”
“我知道你可能有一个难以忘怀的故人，我曾经以为是我的错觉，也希望是我的错觉。”
“别问。”魏且何把头挨在他肩膀上，“析辞……”
奉亦经过这几天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恢复到粥铺那天的状态，清傲自恃，平和沉着。他慢条斯理地将魏且何的前胸退开分寸，彬彬有礼地微笑:“魏教练，想必叨扰够久了。”
魏且何一怔，被这个称呼刺了一痛，这是在告诉他，他们的关系以后不会逾越，五年前怎样，五年后、现在、以后，恐怕还是怎样。怀中遽然一空，奉亦这几年一向走路很稳，这一次离开，却有了五年前练完体能行立不稳的样子，他略带歉意地笑着告别，眼底有一层幽蓝的水光浮现，神色如常：“我不认识什么奉析辞。”
魏且何准备出门的脚步一顿。
好像有些迟了，他自嘲一笑，伸手触摸了一下新上的胡茬，还是出了门去找奉亦。
魏大指令官知道后来也没能想明白，为什么前几天还乖巧可爱的小白兔突然炸毛离家出走了……
五年暗自藏匿的少年心绪，他又怎么搞明白呢？
也好像他小时候崇慕他的神明一样，小心翼翼，不敢宣之于口，那点自尊和娇俏是不可以被人拿来践踏的。
那年飞雪连天，衣着单薄的小魏且何在道观外缩成一团。
奉析辞正熬着秘制糖水，感应到这小家伙又来了，微微一笑，却不动弹。
小娃娃幼年失怙不假，有本事活是真。奉析辞也不明白他是受了谁的挑拨，非要拜到自己门下遭罪受。他奉析辞在人间被授天命护佑大烨国运，为帝师，受香火。功德圆满，根本用不着这么个小家伙耗尽一生侍奉……
说来可笑，每次这家伙都爱卖惨，吃准了奉析辞看不惯人受罪。
但这次，奉析辞不想再这样了。
铁着心让小家伙在观外变成雪人。
谁知魏且何本来作为凡人中的佼佼者，只有勉强可以被称为灵力的一点微弱力量，每次都卡着奉析辞开门刚好耗尽。这次却直接栽进雪里人事不知。
再醒来，只见那男人正背对自己，外衫半解，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正缠着发带，另一只手把黑发拢作一束，如瀑的长发被拨去，皙白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
魏且何眼底一颤，不争气地偏了偏头。
“醒了。”
那人的声音清和，少了几分冷厉，这注定了他永远做不成个严师。
小魏且何耳朵酥酥麻麻，不过也完全不耽误演技……
他扯扯奉析辞的衣角，爬下床跪在奉析辞面前，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仙辞。”
少年的声音软软糯糯，听得奉析辞有些难为情，轻轻夺回自己的衣袍，生怕孩子一不小心直接把外袍扯下来……
仙辞是对当朝帝师析辞的敬称，烨都百姓爱这样称呼他。
“……收了且何吧！”
奉析辞猝不及防撞上少年滚烫的、充满期盼的目光，再次难为情了，他脸上稍显红晕，躲开少年人的目光，装着轻咳一声。
那清和的嗓音再次出现：“束发。”
少年魏且何看着耳尖稍稍发红衣衫凌乱的眼前人，心里被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他抹了一把泪，呜呜咽咽地抽泣着再次爬上了奉析辞的床，接过发带指尖相触的刹那，奉析辞眉头一蹙。
说好的不心软呢。
他暗叹一口气。
少年手法娴熟地为奉析辞束好发，小心翼翼地为他披好外袍，大着胆子想滚进奉析辞怀里，被仙辞一只手拂出了门：“别问。”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前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