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大写字母K

114、Take 114

　　泳池的戏很顺利，只不过，明明是夏天，但几条下来，浑身湿透的于文文还是经不住瑟瑟发抖，小予递过来的姜茶她是一口都没喝。

　　瑞秋正和郑秀妍在电梯里，手机上，小予在微信找她求救：于老师不肯喝姜茶，SOS！！！

　　“怎么了？”

　　郑秀妍看到瑞秋一脸愁态，瑞秋没多解释，直接把手机屏幕怼了过来。

　　拍摄现场，工作人员收拾着设备准备转移阵地去海边，于文文换完衣服，边擦头发边走向小予，远远就看到她手里还拿着杯姜茶。

　　「嗖~」

　　微信里，瑞秋发来一条语音，小予啧了一声：“都这时候了，发什么语音啊……”

　　她本想转文字，手指都点上了，却被不知什么时候走近的于老师吓了一跳，没长按住。

　　：“小予，你告诉于老师，她如果不喝姜茶感冒了，就睡沙发，我周末有巡演，嗓子不能耽误。”

　　居然是……Jessica的声音，小予僵硬地扭过头，忐忑地看着同样听到这条语音的于文文。

　　“什么时候学会反向打小报告了？”

　　于文文不冷不热地说，拿过小予的手机，按住说话键：“收到。”说完，把手机塞回小予手里，接过姜茶一饮而尽。

　　喉咙口火辣辣的，身子却一暖，和太阳晒的不同，是从心底里升起的暖意。

　　她看着空杯笑了，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被人管住了，而这感觉，居然还不错。

　　哇靠……于老师刚刚是在笑吗？啊啊啊好想偷拍发超话，某人拒绝喝姜茶，结果收到来自亲女友的分睡威胁，乖乖喝光~好磕！太好磕了！

　　“偷笑什么？走了，去海边。”
　　“好嘞~老板~”

　　小予屁颠屁颠地拿走了于文文手里的空杯，趁她不注意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瑞秋：于老师喝完咯~

　　郑秀妍坐的车子一路开向海边，她没想到自己用瑞秋手机发给小予的语音消息居然会被于老师听到，完了完了，自己的语气有没有太严肃？

　　两条语音被她反复听了一路，怎么就觉得于老师回复的那句“收到”越听越乖巧。

　　瑞秋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把Jessica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拿回手机，切上小号，去超话里发个新糖。

　　眼看着Jessica要把手机还给自己了，结果她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拿了回去，打开和小予的聊天框，把那张空杯照片转发到了她自己。

　　嗯……！原来，大家谈起恋爱来都差不多嘛，这杯子照片有什么好存的，还不因为是于老师喝完的。

　　“想什么呢？”郑秀妍把手机递还给瑞秋的时候，她正呆呆地看着自己。

　　“啊？没……没什么，呵呵……”瑞秋收起手机，心想着你是开心了，回头自己和小予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于老师找着算账呢！

　　“小予之前把我和Echo的事偷偷告诉了于老师，这次，算扯平了吧~”

　　嘿？小予她知不知道你那么记仇的？瑞秋在心里狠狠心疼了小予一把。

　　车子路过一段开发的比较完善沙滩，有不少游客，有的在沙地里嬉戏玩耍，有的在近海游泳，又开了一会儿，沿途的人越来越少，直到看见一片未经商业化的海滩，已经被剧组围了起来。

　　“在车上看？还是要下去？”

　　瑞秋担心Jessica对海的恐惧还未完全消除，如果下车看，万一……

　　郑秀妍有些犹豫，她不清楚自己会不会突然状态不对，害于老师没法专心拍戏。

　　正想着，她的车子后头又停下一台车，不一会儿，Chloe和刘恋走过车窗前，径直去了海边的拍摄地。

　　“走，我们也下车。”
　　“啊？你确定？”

　　确什么定？前任都去了，她这个现任没理由坐在车上远远欣赏吧，这场戏，本就只有于老师一个人的戏份，Chloe来干嘛？

　　在青岛那会儿，她都能在下雨天冲着海跑了，这晴朗的落日时分还能糟过那时候？

　　“没事，我可以的。”

　　说完，郑秀妍拉开车门，深吸一口气下了车，快步走向海边。

　　在靠近海的沙地里，柯柯正在给于文文讲戏，面对着大海，背朝沙滩，海水里，摄像组和灯光师在为拍摄做着调试和准备。

　　Eva在临时搭起的天幕下看着监视器里画面，用对讲机和前方沟通着。

　　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在各忙各的，没人注意到郑秀妍的到来，倒是刘恋转头和Chloe说话的时候看到了走来的她。

　　“她怎么来了？”刘恋说完示意Chloe回头。

　　“谁？”Chloe应声回头，也看到了郑秀妍，边冲她招招手，边说：“来看于文文的吧。”

　　郑秀妍踩着沙走到两人身边，打了招呼，环顾四周，没在近处看到于老师。

　　“你于老师在那儿呢。”

　　Chloe指了指正前方，郑秀妍看过去，不料视线被几个摄影组的工作人员遮挡。

　　Eva的余光看到了天幕这一侧的情况，用对讲机交代了几个镜头调整点之后，走了过来。

　　“都来啦？你们要走近点看吗？”

　　郑秀妍身为晚辈，自然不会抢答，只是Chloe和刘恋都看着自己，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会影响拍摄吗？”她当然是想走进一点看，毕竟现在的位置，啥也看不着啊。

　　“不会，我带你们过去，找个不会影响拍摄的位置。”Eva笑着勾住郑秀妍的肩膀，带着她走出天幕，在她耳边悄悄说：“于凯莉肯定也想你靠近点~”

　　Chloe和刘恋在后面不远处跟着前面的两人，她想到刚才刘恋看到郑秀妍后惊讶的样子，不禁好奇。

　　“郑秀妍来了会怎么样吗？”
　　“啊？”
　　“你刚才看到她的反应，有点过了。”

　　刘恋没有马上接话，这场戏的剧本于文文一拿到就发给了她，她给出了高风险的评估，一来是因为剧情本身，二来是因为拍摄环境。

　　这是电影里最后的告别，是于文文饰演的晓晓彻底离开郑秀妍饰演的安安的戏，虽然大家一直都知道故事的结局是什么，但具体的剧情柯柯迟迟没有写出来，直到前几天。

　　所有人里，于文文应该最不想让郑秀妍看到她出不了戏的样子，可她为什么又把她叫来了……难道，她觉得被郑秀妍知道已经无所谓了？还是说，只有郑秀妍在，她才能保证自己第一时间出戏？不是！她怎么不和自己商量呢？？？

　　“她不是这几天都说不来看么，所以我才觉得意外。”刘恋只好这么解释。

　　Chloe一愣，转而笑着靠近她：“真搞不懂凯琪怎么受得了你的木讷，刘医生，女人的心，可不是你这个心理医生可以一眼看穿的。”

　　Eva带她们站到了摄制组的斜后方，郑秀妍终于看到了于老师，她正穿着白色连衣裙，和安安的是同样的款式。

　　悬着的心刚稍稍放下一些，一个浪打在了于老师的脚边，她一惊，才发现虽然岸上风不大，但海面却没有想象中风平浪静，浪头一个接一个。

　　郑秀妍攥紧手心，她不能现在叫于老师，不能打扰她拍戏。

　　柯柯和于文文确认了彼此对等下要拍内容的共识，又交代了一句：“海里情况瞬息万变，遇到任何你判断有危险的信号，一定要举停止手势示意，救生员就在旁边，不要逞强。”

　　“知道了，过了之后，再保一条。”

　　于文文说完看了眼海平线，太阳越发的橘了，柯柯后撤到了岸边摄制组的位置，她目光跟随，看到了郑秀妍，笑了。

　　不远处在看着她的郑秀妍，正朝着看过去的她比着“OK”的手势，一如她们在录音时那样。

　　“摄影机全开，灯光准备，后援组安全组撤到黄线后，演员准备……《影子》第一百一十七场，一镜一次，Action！”

　　-

　　女孩散落着头发，光着脚，一步一步向海里挪着，脚步很轻，脚印却很实，脸上看着平静，嘴角还挂着一丝弧度。

　　“你想清楚，晓晓，你这是在自杀！”
　　“我知道，但我不会死，不是吗？“
　　“有分别吗？”
　　“有，她会好好活着，你会让她好好活着。”

　　来这里之前，女孩去见了最后一次心理医生，把自己和安安托付给了最信任的她。

　　海水慢慢莫过了脚踝，膝盖，然后白色的裙摆漂浮了起来，女孩最后一次回头看眼这个带给她奇迹给的世界，笑了。

　　不舍和释然，决绝又充满希望，填满了她的眼神，眼眶里，没有泪水，海水就是她的眼泪。

　　夕阳的余晖被浪卷起，莫过了她的头顶。

　　-

　　“卡！好！过了！安全组上！”

　　柯柯一声令下，几个救生员把腿就往海里冲，还没游几下，就看到于文文已经露出了大半个身子，几个人不得不感叹，这个女演员水性是真的好。

　　郑秀妍看到于文文重新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可以呼吸，深吸一口气，嘴里尝到了咸味，她伸手摸脸……自己是什么时候哭的……这是自己的泪，还是安安的……

　　于文文看了眼后援组递过来的姜茶，摇了摇手：“拍完再喝。”说着她拿过对讲机：“柯柯，保一条。”

　　趁着落日还没完全跌入海平线下，后援组给于文文吹干了头发和身子。

　　“《影子》第一百一十七场，一镜二次，Action！”

　　于文文回望岸边，眼神的落点是郑秀妍，晓晓的告别换来的是安安的新生，所以她一点都不害怕，只是舍不得这个和自己曾经共生的女孩儿，从今往后，希望她看到自己的影子时，目光能有哪怕一刻的停留。

　　完全进入海水后，于文文很自然地把身体切换到了自由潜模式，虽然没有泳镜，但她依旧可以睁眼，一个转身，准备游回岸边。

　　然而……靠……离岸流！！！

　　于文文只觉得自己在不停地被一股异常快速的水流往远离来时的方向带，任凭怎么游，都在离岸边越来越远。

　　岸上，柯柯喊卡之后，安全组的救生员明显没有第一次冲的那么快，他们以为这次于文文会像刚才一样自己游回来。

　　但过了和刚才一样的时间，却没见人上来。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刚要跳进海里救人，其中比较资深的救生员看出了不对劲：“是离岸流！”说完他转身对着不远处的后援组喊：“出快艇！！！”

　　郑秀妍本就觉得不对劲，她一直数着时间，照第一次喊卡之后于老师回游的速度，这会儿应该上岸了才对，怎么会……胡思乱想还没开始，就听到有人在喊什么出快艇，为什么要出快艇？？？

　　她刚要往岸边冲，脚下却和灌了铅一样，挪不开半步，耳边眼前脑海里都是小时候被救援的模糊画面和声音，这些潜意识记得的事都在这一刻浮了上来，扯住她，让她寸步难行。

　　Eva是最先反应过来这样的场景会给郑秀妍带去多大的冲击，她立刻从自己的位置飞奔过来，挡在她面前，隔开了她的视线。

　　视线被遮挡的一刻，郑秀妍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哭不出来，也说不出话。

　　刘恋在听到安全组出动快艇的第一时间就冲去了岸边，丝毫没顾得上Chloe的反应。

　　两艘快艇在海面上开着，试图找到于文文的身影，几分钟过去了，没有进展，岸上的人都提着一口气，吊着一颗心。

　　就在夕阳彻底没入海中的同时，在离快艇搜索区域不远处的另一边，一只手升了起来，是于文文，在示意自己的位置。

　　还好自由潜教练证的课程里，有教过遇到离岸流该如何摆脱，也好在这次的离岸流只持续了几分钟。

　　于文文被快艇接上了岸，刘恋把她搀扶了下来，众人都在鼓掌，柯柯给了她一个拥抱，把浴巾披到她身上。

　　“小卡呢？”

　　围着的人群里，于文文没看到郑秀妍，她问刘恋，刘恋指了指，她才看到，郑秀妍坐在沙地里，靠着Eva。

　　郑秀妍恍惚间仿佛听到了很大的动静，像是欢呼和掌声，她想看，但视线被泪水模糊着，难以分辨，直到突然有一股咸腥味扑面而来，有人抱住了她。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颤抖着说：“小卡，我回来了，我没死。”

　　这一刻，她的哭，才又有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