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大写字母K

117、Take 117

　　演唱会后台的休息室里，查天一在卸妆，张俪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地刷着手机，她刚给经纪公司和唱片公司打完电话，正盯着热搜。

　　回想刚才舞台上，查天一和郑秀妍的《Dawn》结束后，郑秀妍cue他分享个人新专辑即将发行的事，原本一切都按照事先排练好的在走。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事先完全没和自己商量地自爆恋情……

　　“除了个人新专辑，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我恋爱了，上个月的今天，她答应做我的女朋友，这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事，希望能和你们分享，给你们带去一些恋爱运，她是我喜欢了很多年的一个姐姐，不算是圈内人，今天也来了演唱会现场，如果大家祝福我们，就请把掌声和尖叫声送给她，谢谢今天到场的我的粉丝和GenZ的粉丝们，我们下次见。”

　　全场掌声雷动，尖叫声口哨声不断，郑秀妍被查天一出其不意的举动给惊着了，赶紧用眼神找着台下工作人员区里张俪的身影，果然，俪姐的脸色，五味杂陈，七窍冒烟，感觉她刚才是想冲到中控台把查天一的麦关了。

　　下一首歌的伴奏很快进来，GenZ的其他人也回到舞台，演唱会在一片不淡定中继续。

　　化妆师在帮查天一卸完妆后，识相地离开了休息室，张俪把门反锁，立刻快步走到查天一身边，举手就是一记后脑勺之掌。

　　“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查天一捂着脑袋，却在笑，他起身，抱住张俪，拍着她的背：“不气了不气了，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怎么样？这个一个月纪念日，是不是特有意义？”

　　张俪挣脱出他的双臂，把手机怼到他眼前，给他看了热搜：“惊喜吗？你自己看评论区，说什么的都有，大少爷啊，你才刚刚要发第一张专辑，你粉丝不要啦？不想拍偶像剧了？”

　　查天一才懒得理评论区，他当然知道自己官宣恋情会造成什么样的风波，他盯着张俪的脸看了又看。

　　“你看我干什么？”
　　“张俪，你现在生气是以经纪人的身份还是女朋友的？”
　　“……”

　　张俪一时语塞，是啊，作为女朋友，她有什么好生气的，查天一这样的做法，实打实给足了自己安全感，他还特地选了日子，在他现在舞台上最耀眼的时候，自己应该感动才是，可……作为经纪人，她能感动个屁！而且……查煌会不会杀了她……

　　“不管怎么说，我是你的经纪人也好，女朋友也罢，你要公开恋情这件事是不是应该事先和我商量一下？”

　　“你会同意吗？你别告诉我，你很喜欢偷偷谈恋爱的感觉，还是说，你在综艺里看到节目组给我组cp，一点也不吃醋？这段时间收到的几个剧本里大尺度的戏你就一点也不觉得扎眼？”

　　查天一的问题，问到了张俪的心坎上，她目光闪了闪：“我能把工作和感情分开。”

　　“好啊，那你告诉我，不是作为经纪人，只是作为女朋友，你就真的不同意我官宣恋情吗？”

　　“我……”张俪被问倒了。

　　“我没想过要把你是谁公开，我只是想告诉大家，我不再单身了，就算要组cp也不要磕我和其他人的真人向，张俪，我会把你，把我们的感情，保护的很好，我已经成年了，可以对自己行为负责，你就相信我好不好？”

　　张俪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整整一轮的男孩，很认真又有担当的样子，让她心动又无措。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公开恋情会让很多你的女友粉大失所望，脱坑就算了，说不定还会回踩你。”

　　“你看，你又站在经纪人的角度去想这件事了……”查天一边说边靠近张俪，想哄她。

　　张俪打断了他：“我没有，难道作为你的女朋友，就不能担心你的事业了吗？”

　　“我进娱乐圈本来就是体验生活嘛~大不了回去帮我叔，到时候，我'谋朝篡位'让我叔提前退休，坐了他的位置，再把你这个艺人总监给'炒'了~让你专心做我女朋友~”查天一开玩笑地说。

　　“你敢！”张俪伸手拧了他的耳朵。

　　“不敢不敢不敢~总监大人饶命，耳朵要掉了！”查天一捂着耳朵求饶。

　　张俪放开了查天一，理了理他的衣领：“你啊，就好好在娱乐圈待着，我呢，会用我的能力，把你送到你该到的高度。”

　　“可是……”

　　“没有可是，小天，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恋爱，你也不是只需要对我负责，你的大部分粉丝喜欢你，也不只是因为你长得帅家世好，更多的是想看着你陪着你成长，她们对你付出了追星可以用全部真心，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被那么多人从心底里喜欢着，你不要好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没有她们，就不会有你叔的公司，明白吗？”

　　查天一平时最不吃人家教育他一套，但此刻，他觉得眼前的女人在发光。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我叔不肯放你走了，还让你专门负责带我了。”

　　“呵……你叔这会儿看到热搜一定在后悔。”张俪皮笑肉不笑地说：“算了，谁让我是你经纪人呢，收拾的烂摊子，还得是我来。”

　　她说完，就走开去了一边，先是给工作群发去了一系列指示，又快速地打电话让公司公关部修改刚发来的声明函。

　　查天一看着张俪的背影，才意识到，官宣恋情这个行为，给身为自己经纪人的她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嗯，改完发之前再给我确认一下，谁？噢……他女朋友啊……”张俪低下头，她不太习惯撒谎：“没问出来，他不肯说，过段时间再看，先这样吧。”

　　挂了电话，她转过身，看到查天一像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她冲他招招手：“过来。”

　　“我错了……”他走到她跟前。

　　这认错速度……张俪一愣，随即摸摸小狗头：“你这是以我带的艺人身份认错呢，还是以男朋友的？”

　　“有区别吗？”查天一问的诚恳，看上去真的有在思考这个问题。

　　“当然有啊，如果你是以艺人身份认错，那我接受。”张俪一脸严肃地说。

　　“……”查天一沉默了，这话听上去就是如果以男朋友的身份认错张俪就不接受的意思？

　　“但如果是以男朋友的身份，那……”张俪的表情柔了下来：“我不认为你有错。”

　　诶？查天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表情有些惊讶。

　　“查天一，我承认，看到你被组cp，我有吃醋，可是，安全感缺失这种事，我总觉得你一个弟弟应该不会懂，今天你在舞台上官宣恋情，其实，我第一反应差点感动哭了……谢谢你，我很开心。”

　　听着张俪的话，查天一从耷拉着脑袋的犯错小狗瞬间变成了臭屁的快乐小狗。

　　“差点哭了啊……那就是没哭，哎呀，啧……看来我还得再努力努力~”

　　“……你想都别想，你要是再像今天这样先斩后奏，小心我让你哭！”张俪无奈，查天一这小子真的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张俪……”查天一突然把脸贴凑过来：“什么叫安全感这种事弟弟不懂啊，我对你是认真的，请你不要降低对你男朋友我的要求，别人有的，你得有，别人没有的，只要你需要，我也会给你。”

　　张俪没说话，自从和查天一在一起后，这种小狗贴贴时不时就在两人私下独处时上演，她以为自己会习惯的，可每次，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想亲她的小狗。

　　手机没羞没燥地响了起来。

　　「啪」地一声，查天一的脸被张俪接起电话的同时用手推开了，本想抗议的他，却在听到电话那头是谁后，收回了想法。

　　“查总，嗯，在处理了，声明一会儿就发，不否认，我问过他了，是真的，他说是自己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官宣的，谁？那我就不知道了，他是你宝贝侄子，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要不你自己问他？我还要去看下小卡，行，我把电话给他。”

　　查天一拼命摇着头摆着手，不想接查煌的电话，然而，张俪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把手机塞进他手里，头也不回地，拉开休息室的门就离开了。

　　留下查天一一个人，拿着烫手山芋，杵在原地。

　　“喂？小天？你在听吗？喂？”听筒里传出查煌的声音，他没办法，直好接了起来。

　　“嗯，在，干嘛……”

　　张俪在后台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郑秀妍，想打电话找，才意识到手机还在查天一那儿，正打算回去找他拿，就撞见Ann带着GenZ另外几个人从另一边的休息室里出来，看样子是要回去。

　　她叫住她们：“看到Jessica了吗？”

　　“她走了呀，演唱会一结束就走了，妆都没卸，她没和你说吗？”Ann觉得奇怪，张俪怎么会不知道郑秀妍的行踪，还来问自己。

　　“走了？”张俪纳闷，怎么回事，小卡这么急是要走去哪里？不是明天下午的飞机回剧组么？

　　看着张俪略显疑惑的回应，Echo故作聪明地想顺势挑拨张俪于文文和郑秀妍之间的关系。

　　“俪姐，Jessica不会真的没和你说吧？这不应该啊，虽然她还在GenZ，但其实是你直接带的，连你都不说有点过分了，不会是仗着有于老师撑腰，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吧？”。

　　张俪的表情未动分毫地看向Echo，她本以为Echo经历了上次那件事之后，会收敛一点，却没想到，比起从前，她好像对郑秀妍更有敌意了。

　　“你们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了，我还要处理查天一的事，不和你们一块走了。”

　　张俪说完，转身就走，只听见Echo在身后，声音不大不小地来了一句：“俪姐慢走噢~”

　　病房里，查煌挂了电话，沉默了一会儿，狐疑地看向于文文。

　　“你真不知道小天的女朋友是谁？”
　　“查煌，他是你侄子，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查煌一愣，嘿，这说辞怎么这么耳熟呢？他又看向赵梦：“你也不知道？”

　　赵梦被问地看了眼于文文，两人对视，没忍住，都笑了出来。

　　“您没事儿吧，查总，连于文文和张俪都不知道的事，我能知道？不过你是问对人了，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帮你排除几个人。”

　　“谁？”

　　“……”看着查煌异常认真地问她，赵梦刚停下的笑又没刹住车，她掰着手指说：“三个，我，于文文，郑秀妍。”

　　查煌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眼看就要恼羞成怒。

　　“我觉得赵梦说的很有道理，她替你排除的错误答案百分百正确，不过，你也别猜了，你侄子又不是傻子，不至于被骗色，偏财的话，他又不缺，是不是？”

　　于文文一本正经地补刀，心里一阵笑，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这么能贫，就是没事了？”
　　“没你有事。”

　　“……行，那我改签机票走了，回去收拾那小子去。”查煌看向赵梦：“你走不走？”

　　“走~我得看着孤老，免得……”
　　“谁孤老？？？谁老！”
　　“行，不老，孤寡行了吧？”

　　赵梦推着查煌往病房门口走，离开前还不忘回头和于文文比划着有事电话联系的动作。

　　两人离开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墙上的时钟，时针滴答走到了第二天，于文文站在窗边，看着远处医院的大门口的路上，进出医院的车辆一台接着一台，下意识地想把手插进口袋，却碰到了手背上的留置针。

　　一阵针刺的生疼，像通了电一般，把她的思绪又拉回了那个时候。

　　2018年十一月底，马航MH370事故调查小组宣布解散，从那天起，于文文就整夜整夜的失眠，刚开始安眠药还有些用，没多久，最大剂量的药得用酒送服才勉强起作用，再后来，除非把自己喝个烂醉，否则难以入眠。

　　半年不到的时间，她嗜酒成瘾，因为酒精中毒被多次被半夜送进医院，音乐之路被迫暂停，消失在大众视野里。

　　那段日子，赵梦每天都守着她，一刻不离，她睡不着，赵梦就陪着她，给她弹吉他，给她唱歌听，她酒瘾犯了想偷喝酒，赵梦就锁了她的酒柜，她哭着跪下求她，她就跪下抱着她一起哭。

　　“于文文，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如果不是赵梦无论如何都一直拉着自己，她可能真的会把自己喝死。

　　2019年初，赵梦和查煌商量把她送进康复医院进行酒瘾的强制戒除，她假意配合，还提议为了能尽快回归，直接采用电疗法。

　　起初，她很乖，第一个疗程效果显著，她从浑浑噩噩的精神里脱离出来，但赵梦和查煌不知道的是，她早已为第二个疗程做好了准备。

　　在第二个疗程的最后一次，她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将电流调制MAX，闭上眼睛之前，她对赵梦说了谢谢。

　　电流通过身体的瞬间，她好像看到了张妍拿着小提琴等着自己。

　　但下一刻，查煌就发现了异样，拔掉了电源，最终，她没能去往另一个世界完成和张妍的合奏。

　　强电流在她的太阳穴留下了两道疤，经过这件事，医院拒绝再继续收她，并告诉她，她对酒精的生理成瘾已经戒除了，剩下的，在心不在身。

　　她被查煌接回了他的老宅修养，24小时有人看护她，包养传闻在那时候越演越烈。

　　三月，查煌在心理医生朋友的建议下，想办法让她匿名参加了马航MH370遇难者家属五周年的聚会。

　　她躲在角落，听着大家的分享。

　　轮到张俪时，她说自己会最终选择成为一位演绎经纪人，是为了实现妹妹的对她的期望，姐妹俩约定好了，一个要做小提琴家，另一个就做她的经纪人。

　　她还提到了一个人，虽然没有连名带姓，但于文文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

　　“是她让我妹妹真正对想成为一个小提琴家下定了决心，妹妹还在视频里反复和我说会一直是她的歌迷，支持她成为最厉害的音乐人，然后在自己的演奏会上邀请她作为嘉宾合奏……只可惜，等不到了，她本来应该和妹妹一起坐那趟航班，但她临时有事，没有登机，她应该要安全送她回到北京的，那是她的职业……”

　　张俪说着说着就哭了，她本以为，张俪接下去的话是对她的百般谩骂和诅咒，可是……

　　“我恨她，我更恨我自己，如果我能去接我妹妹，而不是指望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送她回来，或许我今天就不用坐在这里……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这几年，我每个月都会收到一笔抚恤金，我知道是那个人寄来的，可我不需要，如果她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妹妹，就应该兑现她们之间的承诺，成为那个足以站上我妹妹演奏会，配得上和她演奏的音乐人，可能只有这样，我妹妹才不算白白认识她一场。”

　　张俪至今都不知道，她听到了那段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都听到了。

　　从那次聚会离开后，她回到查家的老宅，让查煌把他的心理医生介绍给自己，他喜出望外，连夜把那朋友叫来，朋友听了她的诉求，把他的学妹推荐给了她。

　　刘恋，就是那个学妹。

　　2019年的4月18日，经过一个多月的心理治疗，她酒瘾的情况趋于稳定，那一天，她本想扔掉家里所有的酒，但想了想，还是都留下了，它们被她亲手锁进酒柜，警示着她那段过往。

　　她在手机里设置了日期记录，从那一天起开始，她戒瘾成功，对她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重生。

　　4月18日……于文文的回忆定格在了这个日期，那时候的自己还不认识郑秀妍，更不会知道，这一天，刚巧是她的生日。

　　手上的湿漉让她回过神来，原来刚才留置针已经戳破了她的静脉血管，从皮肤里扎了出来。

　　住院服的下摆和地上，都是血迹，触目惊心，她赶紧按了床头的紧急按钮。

　　“于老师，你也太不小心了，问了医生，留置针可以拔了，手上给你贴的止血棉你睡醒再撕掉吧，地上的血别踩到了，打扫阿姨一早上班了会来拖，换下来的住院服你扔在浴室的洗衣篓里就好。”

　　“好的，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于文文坐在病床边，礼貌地对夜班护士说。

　　护士正拿体温枪对她着她的额头，体温枪发出「滴滴」的声音，清脆悦耳。

　　“36.8℃，已经没烧了，身体刚好，早点休息吧，有事再叫我。”

　　护士走后，她缓缓起身，去浴室里换了身干净的住院服，把染了血的放进了洗衣篓，只是这血腥味，还是有些刺鼻的。

　　回到床上，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拿起床头的手机，和郑秀妍的微信对话框里，是几个小时前，她发来的晚安。

　　切进微博，查天一的几个词条热度已经降了不少，“划时代”的声明倒是进了前三。

　　# 查天一经纪公司发声不否认其恋情

　　这一看就是张俪的手笔，她到目前为止都没给自己打电话，看来这事儿真的有够她忙的。

　　困了，于文文发了个深深地哈欠，放下手机，侧躺着，闭上眼。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一阵声响吵醒，睁开眼，窗外还没亮，转身想去看时间，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坐在床边，一脸担心。

　　“吵醒你了？”郑秀妍皱着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到，去洗手，看到浴室里沾了血的住院服，还有窗边地上的血迹……我以为你怎么了，就出去问护士，肯定是进进出出的声音吵到你了。”

　　“你怎么回来的？你的机票不是下午么？”于文文又惊又喜，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我让老路连夜开车回来的，我走的时候你还没醒，我很担心你，很想见你。”

　　“老路？”于文文笑了：“看来，把他安排给你是对的，别担心，我没事，血是留置针不小心扎破手弄到的，你看，已经止血了，没事了。”

　　“嗯。”

　　郑秀妍应着，又把手放在了于文文的额头，被于文文伸手轻轻地覆上。

　　“烧也退了。”
　　“好。”

　　然后是突如其来的一阵安静，郑秀妍发现于文文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

　　“于老师，你在想什么？”
　　“在想，要怎么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