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大写字母K

175、Take 175

　　于文文目送着郑秀妍去到她的升降台，随着均均的串词内容逐渐从上一曲目过度到她们曲目，升降台缓缓上升，为了不提前露头，她蹲下身子。

　　对她来说，重回舞台要克服的事情很多，其中最难的，不是台上表演的部分，而是现在，报幕之后，耳返里的伴奏响起之前，舞台灯光全暗的那几秒钟。

　　这几秒钟对她而言，像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她曾经沉溺在这种黑暗里，无法自拔。

　　升降台又一次动了起来，同时，耳返里出现了鼓点声，还有提前录好的提示音，于文文从屏气凝神中回过神来，才觉得提示音的女声很熟悉。

　　是小卡的声音，她是什么时候录的……没时间多想，升降台已经将于文文推上了舞台，舞台的正前方，横着一排直播的摄像机。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脚下像是被粘住一般，迈不出半步，佛被禁锢在一个透明的玻璃墙内，无法动弹却无处可藏，心跳的声音盖过了耳返里的鼓点。

　　……“把眼睛闭起来，于老师。”……

　　三个人在第一段主歌部分，各自有solo的唱跳，而自己是在另外两人之后，这是小卡的主义，好像她提前就知道，自己登台之后需要调整和适应。

　　郑秀妍在表情管理之下，余光始终跟随着于文文，她看着她极力隐藏的不适，闭上的双眼和胸口起伏。

　　如果换做是别人，她一定不会同意那人上台，更何况是有自己的舞台，可现在，这人是于文文，是她的例外，而且，她相信，于老师可以做到。

　　这场直播，除了于文文以外，有的是比她还紧张的人，台上的郑秀妍和Krystal，台下的瑞秋和苏予，后台的Claire，还有在看直播的一众人。

　　主灯光打向于文文，看笑话的人已摩拳擦掌，准备在直播弹幕区一顿输出。

　　然而。

　　“你没写我的歌受我的伤走我的路又凭什么规定我怎样发光……”于文文迈着大步，走进光里，步伐和音准一样稳。

　　郑秀妍收忍着泪意，她不能哭，至少现在不行，不然嗓子会发紧。

　　“没流我的泪撞我的墙 做我的梦……”她唱着，眼神看向C位的Krystal，秀晶会看了她，开口一起：“也从来没有资格 从来没有立场说你懂我！”

　　就在所有人以为歌曲会顺理成章地进入副歌齐舞部分的时候，音乐戛然而止，灯光也随之变暗。

　　再亮起，舞台深处的布景下，三段不同的现代舞同时带出了三条故事线，看似毫无关系，却在三人冲破桎梏的一瞬，聚到了一起。

　　在节目组实时监控直播流量的显示屏上，JK的这首《要你管》瞬时流量比之前的任何一首都要高，直到舞台结束，弹幕依旧疯狂地在刷。

　　：太喜欢中间那段了，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一整个直接爆哭！谁懂啊家人们！！
　　：虽然于文文跳的不太和谐……但这个舞台就是很好看
　　：于妍啊我的产品活了呀！！！！
　　：JK好搭啊，这俩感觉不像刚认识？
　　：我磕到三人行了怎么回事这是……我该反思吗
　　：舞台制作人是Jessica！不愧是卡皇！！！
　　：于文文打碎镜子那个眼神太好了

　　Ending Pose之后，三人手牵手走到舞台前端，对着摄像机鞠躬。

　　均均走上台进行舞台采访，每人都被问到，一碗水端的很平，当问到郑秀妍对今天这个舞台的评价时，她大部分褒奖的词都给了自己选择的歌手Krystal。

　　“那于文文呢？我们都知道她是第一次唱跳，卡姐认为于老师也有天赋吗？”均均看到郑秀妍要放下麦，赶紧追问。

　　“Kelly嘛……”郑秀妍笑了笑：“She is a dancer now.”说完，她看向于文文。

　　于文文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微挑，对她做了个“Thank you”的嘴形。

　　直播进入尾声，所有的制作人和歌手都重返舞台，作为飞行制作人的于文文很自然地站到了主持人的另一边。

　　“在揭晓每支队伍舞台表演期间的直播间流量监测数据之前，想问一下于老师，有没有信心你作为飞行制作人选择的队伍能在这一场直播胜出？”

　　均均把麦递了出去，于文文却没有接，只是凑了过去说了个“有”字。

　　弹幕因为她的这一举动出现了一些声讨她耍大牌的言论，话里话外都不太好听。

　　舞台下提词器的旁，是节目组安装的两块大屏，屏幕上实时滚动着直播间的弹幕，舞台上的每一个人都能看到。

　　“言简意赅，好，在结果揭晓之前，有一条规则我要宣布一下，飞行制作人所在的队伍若获得直播人气第一，该制作人有机会在最后的演唱会上返场。那么，第一场直播舞台的人气排名已出，请看大屏幕。”

　　“恭喜《要你管》舞台！本次直播人气第一！恭喜舞台制作人Jessica郑秀妍，歌手Krystal获得下一场直播舞台曲目及登场顺序的优先选择权，同样也恭喜飞行制作人于文文，希望在毕业演唱会的能再见。”

　　舞台上，众人相互恭喜，有的拥抱有的握手，弹幕里有人欢喜有人谩骂。

　　“在正式结束今天的直播之前，还有两件事。”均均用卖关子的口吻控住了现场：“首先，我们将给出下一场直播飞行制作人的关键信息，请各位根据信息作出猜测，最先猜到的队伍将获得与该制作人优先沟通的权利，请看大屏幕。”

　　“演员身份出道，是King不是Queen，国民姐姐。”

　　三个关键词之后，是一小段旋律，于文文一听就知道，是歌曲《够爱》中间电吉他Solo部分的四小节。

　　她低头笑了，和自己同期出道的PetsZ，前几年凭借电影《善恶》获得了金影最佳女配，和丈夫一起制作的电影OST原声大碟还获得了最佳原创音乐，当年出道打歌时，坐在自己隔壁的短发女生，早已今非昔比了。

　　“这一次飞行制作人加码的舞台了，可以有独特的舞台装置噢！”均均语气，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好！接着请看下一场直播的主题。”

　　大屏幕上只有两个字：唱演。

　　直播结束，一众人前前后后走下舞台，于文文站在最边上，下了舞台走在了最前面，步伐很快。

　　“秀晶，你和瑞秋苏予回休息室等我。”
　　“你呢？”

　　Krystal不解地看着小声在她耳边吩咐的姐姐，郑秀妍取下耳返和身后的麦包塞了过来：“我去看看Kelly。”

　　从刚才到现在，于文文太反常了，即便是受到了弹幕的影响，以她的专业程度，不可能直接在舞台上黑脸，肯定有什么自己忽略的地方。

　　郑秀妍脚下越来越急，走到了人群之前，路过一个又一个休息室，她站定在贴有「飞行制作人」的门前，转动门把手。

　　门，从里面反锁了，莫名的怒火一下子从心底窜了出来，她重重地拍门，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门被直挺挺地拉开，她的巴掌差点呼在于文文的脸上，而于文文，躲都没躲。

　　“进去再说。”郑秀妍收了手，一步踏进休息室，反手就把门又上了锁。

　　“怎么了？你怎么不和秀晶一起？”于文文问她，听不出语气。

　　郑秀妍压着怒意：“我才要问你怎么了，招呼都不打就回了休息室，这么想下班？”

　　她环视四周，休息室的置物桌上，于文文的麦包和耳返放在那里，其余所有的妆造饰品都还没摘。

　　耳返没进收纳盒？以前只要于老师摘了耳返，就一定会把它们直接收回收纳盒里，这次怎么……

　　“我累了，一会儿收拾完就走，你和秀晶是常驻，晚上还有录制任务，不抓紧时间休息吗？”

　　行，不说是吧！郑秀妍拉开椅子坐下：“那你收拾吧，我看着你收拾，送你上车，我再去找秀晶。”

　　于文文单手插袋，站在原地拂了拂额。

　　“怎么不动了？不是累了吗？不是想让我抓紧时间休息吗？”郑秀妍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于文文。

　　面对比从前强势的郑秀妍，于文文轻叹一口气，像是思考后做了什么决定，一步步走向她。

　　“我好像，把你的作品弄脏了。”她低头看着郑秀妍，缓缓抽出一直插袋的手。

　　白色的袖领已经有一半多被染了色。

　　郑秀妍呆住，怒意全无，一时分辨不清，是什么把白色布料染成了红色。

　　“猜到你会找过来，想着一回来就把它摘了，没想到就这扣子，单手还挺难解开。”

　　“怎么会……”郑秀妍起身，把于文文按在了座位上。

　　她蹲在于文文的膝边，替她解开袖领的领扣，旧伤疤旁，几道新伤口，不深不浅，隐隐渗着血。

　　“舞台上的玻璃道具，被换成了真玻璃。”于文文淡淡地解释：“我打第一下没打碎，用袖领反折包着手才成功，但碎玻璃还是划到了手腕。”

　　所以，刚才在舞台上才一直背着手不接话筒。

　　“疼吗？”
　　“习惯了。”

　　三个字，每个字都重重敲在郑秀妍的心上，哪还生什么气，心疼都来不及，她把手里的袖领扔在一边，起身在房间里一顿翻找。

　　“医药箱呢！！！怎么没有！！！”她手下动作越来越重，几乎抓狂。

　　“小卡！”于文文叫住她：“我包里有消毒和包扎的东西。”于文文指了指地上的黑色旅行包。

　　郑秀妍闻言看去，包的大小不输自己材料包，她走过去，拉开拉链，还真有一个医疗袋，这就是于文文说的“习惯了”？

　　郑秀妍拆开碘酒棉签，掰断其中一头，碘酒溶液顺势而下，浸透了另一头。

　　她轻轻地擦拭着于文文手腕上的伤口：“你怎么会随身带这些？”

　　“之前有一段时间，我总不小心弄伤自己。”于文文平静地述说着。

　　“之前？在德国的时候？”
　　“嗯。”

　　“那这个旧的，也是你不小心弄伤的？”郑秀妍又折了一根碘酒棉签。

　　于文文舔了舔嘴唇：“这是我把于小蟹的家砸碎时候留下的。”

　　郑秀妍的拿着棉签的手滞了一下，随后重重地压了几下伤口，疼得于文文的手腕一抖。

　　她半低着头，于文文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有眼泪滑落。

　　“为什么？”
　　“记不清了，小卡，对不起，于小蟹它……”

　　郑秀妍吸了吸鼻子，撕开一包医用纱布：“没关系，它本来就过不了四年这么久。”

　　四年这么久……于文文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好了，先简单包一下，等下让苏予送你去医院，被玻璃划伤，还是要去医院处理。”

　　郑秀妍将医疗袋收好，放回于文文的包里，又把耳返绕好线，放进收纳盒，于文文看着，想起身一块儿收拾。

　　“你坐好，别动，我能搞定”郑秀妍背对着于文文，边收拾边喃喃说着，带着哭腔：“不就是收拾东西么，我早就会了。”

　　房间里，只有收拾东西的声音，片刻之后，郑秀妍停了下来，捏着包的双手越攥越紧，肩膀微微抖动。

　　“如果我今天没来，你是不是又打算一个人面对？”

　　于文文被问得哑口无言。

　　“于文文……”

　　郑秀妍随意地抬手抹了抹泪，从化妆镜里，看向坐在身后的于文文，看到她手腕的纱布，生气又心疼地笑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第一季的时候，我能再细心一点，早一点发现你的不对劲，你是不是就不会和我一起上台，就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威胁，后面的所有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她转过身，几乎歇斯底里。

　　“明明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很喜欢你了，可我却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身上的这些伤，你的这些习惯，还有你……”

　　一个拥抱，把她从崩溃边缘拉回，于文文抱住她，轻拍着她，不停地叫着她“小卡”。

　　终于，在失而复得的爱人肩膀，郑秀妍放声大哭，这场心里的雨，一下就下了四年。

　　于文文以为郑秀妍会恨她，却没想到她一直在怪自己。?
　　“不是你的错，小卡，是我刻意隐瞒，你才没察觉到，后来我发病，你也把我照顾的很好不是吗？”她柔声哄着：“卡姐？卡皇~不是说了要向前看吗？我已经回来了，都过去了，我们不想了，好不好？”

　　“可你还是在瞒我，于文文，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和解决所有问题？”郑秀妍说着，扒开于文文的领口，狠狠地咬了上去。

　　这一下，比玻璃划伤要疼地多，但于文文却把人抱得更紧。

　　咬着肩头的嘴支支吾吾说着什么，于文文听不清：“你要不要先松口，再说话？”她忽然被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郑秀妍松了口，于文文的肩膀上，两排齿痕整齐而明显：“你知道错了没？”

　　“嘶……”于文文稍稍动了动肩，点了点头：“小兔子都长出獠牙了，我能不知错吗。”

　　「扣扣扣」门外一阵敲门声：“于老师，我是节目组的，来收一下麦包，你在吗？”

　　于文文刚要开口应门，嘴被一把捂住的，郑秀妍冲她摇了摇头，她心领神会。

　　门外没了动静，两人以为工作人员走了，谁知下一秒，门锁被转动了起来。

　　“于老师，你在吗？怎么锁门了？于老师？于……”「啪啦」一声门被于文文一把拉开，把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还没缓过神，手里被塞进麦包。

　　“吴夏呢？走了吗？”于文文一脸严肃。
　　“啊？”工作人员回过神：“在，她还在，你找她有事？”
　　“嗯，麻烦你转告她，我一会儿去找她，有重要的事。”
　　“行，没问题……”工作人员的眼神不自觉的往房里飘。
　　“谢谢。”

　　「啪」地一声，于文文关门比开门更利落，工作人员往回走的路上还在琢磨，刚才于文文休息室里是还有另一个人在吧，自己没看错吧，那人……是郑秀妍吧？

　　“你去找吴夏是因为道路被掉包的事？”郑秀妍拉过于文文，检查了一下她手腕的包扎有没有松。

　　于文文的另一只手自然地落在郑秀妍的身侧，围住她：“本来她们台内部的争斗我没兴趣插一脚，但从初舞台到这次直播，两次舞台事故都发生在你身上，我不得不管。”

　　“那我呢？我能做什么？”
　　“你……”

　　“不准叫我什么都不用管！于文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想好了再说。”郑秀妍打断于文文。

　　于文文笑了，凑近：“想办法猜出下一个飞行制作人，拿到和她合作的机会，拿到唱完舞台的那个特殊舞台装置的使用权。”

　　“你这是要钓鱼执法？”

　　“那也要看吴夏愿不愿意配合。”于文文从衣架上取下外套穿上：“快回去吧，秀晶还等着你。”

　　“于老师。”倚着化妆台的郑秀妍站直了身子：“谢谢你，帮我找回妹妹。”

　　于文文愣了下，笑着说：“我也是为了自保，也不知道秀晶这张免死金牌，起没起作用。”

　　“你猜呢？”郑秀妍一步一步走到于文文跟前，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小猫咪。

　　“我猜，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于文文点了点小猫咪的鼻头。

　　“嗯~”郑秀妍扬着尾调：“我的账本，可厚了。”
　　“那我，悉听尊便？”于文文顺着郑秀妍的话说了下去。

　　“那……”郑秀妍搂上于文文的脖子：“你先告诉我，下一个飞行制作人是谁，你肯定已经猜到了。”

　　“郑大制作人这是要作弊啊？”于文文故意往后挪了挪脑袋：“我已经完成节目录制了，不能参与你们的讨论。”

　　“于公，是不行。但于私，你是我的人，不算作弊。”郑秀妍伸手把于文文的脑袋勾了回来。

　　“公私不分。”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于文文拿郑秀妍没办法，但确实如她所说，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把暗处的人揪出来，否则，下一次万一伤到的是小卡，自己怕是不止要公私不分了。

　　“我一个人的失眠一个人的空间……”于文文哼起了歌，郑秀妍自然而然地接上：“一个人的想念，两个人的画面……”

　　她恍然大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