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大写字母K

193、Take 193

　　于文文才不理Rio是什么外籍人士，更不可能放任他凭借这个身份在某些程序上钻空子，她只想让他从此以后都再不能伤害郑秀妍，即便要为此承担风险，她也心甘情愿。

　　只是，她没想到，她不愿放过的人，也没有放过她，穷途末路催生亡命之徒。

　　在她背着身用力将他顶出露台边缘同时，她也被他拉着一起下。

　　下落的过程，每一毫秒都清晰可见，时间最小的刻度划给了和郑秀妍相处的每个画面，成千上万，原来人死前真的会看到走马灯。

　　可那灯的光和温度被突然涌入的水浇熄了，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身体在下沉……

　　郑秀妍的身体缓缓滑落，绝望又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就在刚才，还在眼前不远处的人，毫无征兆地，消失了……于文文和Rio一起从露台摔了下去，从酒店顶层。

　　……“小卡，我回来了，就不会再走，不会再离开你。”……

　　“小卡！”

　　有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好像就在身边，郑秀妍回头，看见被特警队员拦住的张俪，试图跑向她，奇怪，怎么都是慢动作，时间变慢了吗，她恍惚着，木讷地，给不出反应。

　　“黄sir，有个叫张俪的女人……”
　　“让她过去。”

　　对讲机一来一去之间，挡在张俪面前的人放下了手臂，她冲过去抱住郑秀妍，不停地喃喃着没事的安慰着，目光投向于文文掉下去的地方。

　　一天半前，自己从星城她家的床上把她叫醒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郑秀妍没有任何反应，眼神空洞，不带生机，张俪牢牢地圈住她，生怕她做出傻事。

　　看着满是玻璃碎渣的露台，郑秀妍的回忆迅速聚拢，她反应过来是于文文从跪地爬到突然冲向Rio撞破玻璃的瞬间，把她护在怀里……

　　记忆随之倒退，和于文文相处的画面不停地倒退，停在了那年蓉城（成都）别墅的露台，于文文借着酒劲靠在她肩头的那一刻。

　　“于老师……”

　　她在叫她，那个记忆里还完好无缺的于文文，可没有人回应她。

　　都结束了，或许，她们不该再见的。

　　深坑酒店的住客虽然都被警方控制在了各自的房间，但还是有不少人从窗户看到了有人落入中庭游泳池的，纷纷拿出手机拍摄，只是救援来的太快，完全拍不到是谁落水。

　　驻守在公共区域的警员在意识到有人落水的第一时间，就立刻跳下泳池救人，被抬上来的两人均失去意识，被抬上了救护车。

　　“黄sir，现场需要救护支援，人质晕了。”对讲机里，Madam邝操着一口粤普。

　　“好，我现在就派人上去。”

　　三台救护车，在两台载着家属的警车一前一后护送下，全速开往最近的医院，黄sir也跟着去了，现场留给了Madam邝坐镇善后。

　　警方已经通过专门频道通知了医院，救护车一到，早已待命的医护人员将三人前后推向急诊室，张俪查煌等人被拦在了外面。

　　没多久，Rio被一个推出来，黄sir带人上前询问情况，急诊医生只说会尽力，便推进了同往手术室的电梯。

　　除了警察，还是有人关心他的死活，比如……

　　“这种人死有余辜。”瑞秋小声抱怨。
　　“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苏予咬牙切齿。

　　第二个被推出来的是郑秀妍。

　　“哪位是患者家属？”医生看着围过来的众人

　　瑞秋哀怨地在心底说：“患者家属还在急诊室里……”

　　“我是她姐姐。”张俪上前一步。

　　“她没什么大碍，但因为之前被注入过一定量的神经麻痹药物，需要住院观察。”医生简单交代了郑秀妍的情况。

　　张俪点着头：“那于文文呢？就是和她一起被送来的另一个女人，她怎么样了？”

　　“目前还在抢救。”医生抛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张俪还想追上去再多问出点具体情况，被护士拦住：“家属这边，跟我去办住院手续。”她只好作罢，让瑞秋和苏予陪着把郑秀妍送到VIP病房，自己跟着护士去办手续。

　　查煌和Claire几人继续在急诊室门口守着。

　　Claire靠在墙边沉默不语，Dr.Müller搂着她的肩。

　　其实，这样的场合她并不陌生，在德国的时候，于文文最糟糕的那段时间，她没少出入急诊。

　　可就算是那个时候，于文文最多也只是从二楼摔下去，而这次，她发着烧，浑身都是伤，从几十米的高空坠落，即便是落在泳池里，但这样的高度足以造成致命的坠落伤。

　　她不敢再往下想，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查煌。

　　他正一手叉腰一手捏着手机打电话，要控制舆情，还要联系权威医生团队，是够他忙的了，心还悬在于文文的安危上，也难怪整个人焦虑地在原地打转，像个陀螺。

　　张俪很快办完了手续，回到这里。“怎么样？医生出来过了吗？”她手里捏着一堆单据，开口问Claire。

　　“还没有。”Claire摇摇头：“这里有我们，你先去看看Jessica吧，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要是她醒了，Kelly却……”她有点说不下去，顿了顿，又继续道：“你陪着会好些。这里有我们和查煌，放心。”

　　“有任何情况，无论好坏，都及时告诉我。”
　　“会的。”

　　张俪刚离开没多久，Claire的手机响了，是Krystal打来的，她犹豫着要不要接，急诊室门开了，医生走出来，几人围上去，还没开口问，就接到于文文的第一张病危通知书。

　　之后的一夜，急诊室里的人，病危通知下了一次又一次，而病房里的人也一直没醒。

　　漫长的一夜过去，趴在郑秀妍床边睡着的张俪被身上忽然的暖意惊醒，抬头转身看到是查天一，直接靠上他，放声哭了起来。

　　她不怕吵到小卡，最好是能把她吵醒。

　　“我带了早餐，你给大家拿去，一起吃一点吧，这里我在。”查天一搓着张俪的头发：“我刚去急诊室那里看过我叔了，他饿的眼睛都绿了，看着能把我吃了。”

　　张俪抱着查天一，不说话，但哭声小了。

　　“没力气哭了吧。”查天一蹲下：“听话，去吃点，我出门的时候，彦初可是给我下了命令的，她说你每次出差回家都瘦了，这次我带你回去的时候要是再瘦了，我就不是她心里最帅的人了。”

　　查天一搬出了女儿，张俪笑了：“你本来也不是啊。”

　　目送张俪和瑞秋苏予提着早餐进了电梯，查天一才关上了病房的门，他径直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做出了一个手里捧着东西的动作。

　　“卡姐，人在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的，会好些，我给你带了那年你生日我从于老师那偷来的cupcake，你要不要醒过来吃一口？”查天一苦笑了下：“说不定，她会再找过来。”

　　床上的郑秀妍依旧双目紧闭，不为所动。

　　“来你这里之前，我去问过医生了，她说依照你的情况，不该这么久都不醒，我就猜，你是怕醒过来要面对你不想面对的事，和我那时候知道爷爷进了icu一样，没关系啊，爷爷那次没事了，于老师这一次也会没事的，只不过，我不能保证我会不会去告状，你知道的，添油加醋我最在行了。”

　　躺着的人，眼皮动了动。

　　“Krystal在赶来的路上了，Claire告诉她的，对了，刚Claire还告诉我，医生说于老师的情况算稳住了，你说，她该不会比你先醒吧？如果是这样，我肯定……”

　　“你敢。”郑秀妍睁开眼，却没看到查天一手里有cupcake，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你的无实物表演倒是挺好。”

　　“没办法，谁让演艺部是公司的重点项目，我耳濡目染了，但除了蛋糕这点我骗了你，其他都是真的，Krystal在赶来是真的，于老师情况暂时稳定也是真的，只是还没完全脱离危险期。”

　　郑秀妍想撑起身子，查天一立刻给她调高了床头。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俪姐会嫁给你了。”

　　查天一笑笑：“不过，她要是知道我把你叫醒了，又要闹脾气了，她啊，总担心自己在你心里会变得越来越不重要，特别是Krystal回来以后，不过这些她没告诉过别人，也就和我提过。你也别去问她，我告诉你，只是想你知道，除了于老师，还有人也很爱很爱你。”

　　郑秀妍明白查天一的意思，轻声嗯了一下。

　　查天一看自己的话似乎起了作用，适时的转开话题：“不说这些了，医生说，你的肠胃因为神经麻痹药的作用会比较脆弱，可能感受不到饿，就算饿了也只能先吃流食。”?
　　“我不饿，也没胃口，我知道你的意思，小天，你能不能去找个轮椅，我想去急诊室门口，如果，万一，于老师她……”

　　人在面对可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时，乐观和悲观会同时产生，一边告诉自己没事的，一边又想着万一……

　　郑秀妍不愿醒来就是在逃避，她想着或许只要自己不醒过来，就不用面对……可她又想，万一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好，我去找，你等我，我推你去。”

　　医院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郑秀妍戴着口罩坐着轮椅，被查天一推着到了急症室门口。

　　她看到角落里，张俪和查煌还有其他人就着椅子在吃东西，一个个早就没了平日里的样子。

　　张俪第一个看到她，迅速起身迎了上来。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看过你了吗？”她恨不得三句并成一句问，又狠狠地拍了查天一：“谁让你带她来这里的！”

　　“姐，是我自己要来的。”

　　张俪根本没有注意到郑秀妍对她称呼的改变，蹲下，理着她额前的碎发：“这里人多，来来往往的，没关系么？”

　　“没事，我就是……想看看于老师。”
　　“她还在急诊室里，不过医生说了，情况在好转。”
　　“嗯，我知道，小天告诉我了。”

　　郑秀妍的眼角勉强在笑，身后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姐……”Krystal一个急刹车，蹲在了张俪旁边。

　　听到Krystal这么叫郑秀妍，张俪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她也这么叫了自己，默默起身，把查天一撵走，站到了轮椅后边，手扶着。

　　急诊室的门开了，于文文被推了出来，插着呼吸机和各种管子，脸颊凹陷，脖颈处，脚上都缠着纱布。

　　“于文文家属？”
　　“我是。”

　　医生看了眼坐在轮椅上挂着水的郑秀妍，轻叹一声：“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期，但为了保险起见，建议送icu在观察两天，你……你们谁帮着办一下入院吧。”

　　口罩已经被泪水浸湿了大半，郑秀妍抓着张俪的手，用力点了点头：“姐，你能不能帮于老师……”

　　“好，我和查天一去，秀晶，你来推你姐姐。”

　　众人沉浸在于文文脱离危险期的喜悦中，只有Dr.Müller盯着监护仪器上的昏迷指数，表情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