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我只是一只鹿》慢慢熬熬

2、净化邪梦（二）

　　黄昏十分，白青溪打开家门看到自家沙发上躺了个穿白衣的长发少年，只是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马上雨过天晴。
　　来到沙发前，表情淡淡，“仙人，这是谈妥了？”

　　人间的工作不顺，回到家还碰到骗子仙人。
　　不知道该苦恼被调去那个什么江总的秘书室，还是苦恼怎么应对骗子仙人。

　　仙人掀开眼皮，瞄了她一眼，明亮漂亮的眼睛瞬间红了：“对不起，流程被打回来了。”
　　“我也是个打工的。”

　　意料之中。
　　吸溜，珍珠通过吸管进入嘴里，白青溪看到裂屏的电视机，心头又一阵痛。
　　倒是最后一句话让她狠狠共情。
　　回想起一个小时前，部门经理和同事用同情的眼神看她的场景，她扶着茶几坐端正，鬼使神差问到：“骗，仙人，你说那个仙界豪华贵族鹿圏，顶级营养仙草十吨，以及最佳食梦鹿称号能卖了换钱不？”

　　养鹿仙人：“你要卖给谁？”

　　白青溪：“您，要不要？您天上的同僚要不要？”

　　养鹿仙人默默抽回被抓紧的衣袖，褶皱部分很快恢复平整。这套衣服是他存了几百年的俸禄，让织女定做的，出了名的不易褶皱。
　　“或许没有仙人有购买需求......”

　　“你们神仙太没诚意了，净化邪梦在眼下是多么重要的差事，就拿些不值钱的东西糊弄我。”仙兽也好，牛马也罢，哪边给的报酬多她就去哪边打工。“不给马儿吃草，还想马儿跑。”

　　“本仙人的话还没说完。”他坐起来，一本正经，“第一，仙界豪华贵族鹿圏和顶级营养仙草不是一般仙人买得起的，所以本仙人才说没有仙人有购买需求，因为大家都买不起，你也可以找其他的仙界大佬买。第二，食梦鹿的封印一旦解除，可以不被凡人的躯体约束，不需要五谷维持生命，自然也就脱离生老病死的规律。到时候你想在人界打工多少年都可以。第三，作为食梦鹿的职责就是帮助人类进化邪梦，免受其扰。若你选择见死不救逃避职责，食梦鹿的万年的功绩将毁在你手里。”

　　白青溪沉默你不说话。

　　养鹿仙人表面镇定，其实心虚得很。其实他压根没有把白青溪的诉求往上报，天上一天人界一年，真要走流程回来，人界都过了三年了。
　　他这几天化作一颗盆栽，在大阳台睡了三天。
　　而这套说辞，是他下凡前，老前辈教他的。先承认，然后道德绑架上升高度。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回到被诓骗当养鹿仙人的那天。
　　他以为眼前的食梦鹿被他的话动容，适时地劝到：“这样级别的仙草和鹿圈可是仙界的顶配，一看就知道是为了迎接你回仙界生活准备的。”

　　“我再考虑考虑。”
　　说罢，卧室门被人关上。

　　事情真的严重到只有她才能拯救吗？摆脱，她从出生起就只是普通的人类。
　　既然世界上真的有神仙，那么他们肯定不会就死不就。
　　谁稀罕吃仙草住鹿圏，她习惯了人类吃香喝辣的生活。

　　养鹿仙人独自一个仙在客厅里，对着裂开的电视屏发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喜滋滋又好奇地观摩人类生活的场景。

　　——

　　夏天的暴雨说来就来。
　　白青溪正等斑马线，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砸到地上。

　　绿灯亮起，她疾步跑过去。还好公司就在对面，很快就能避雨。

　　“听说凌晨的时候，有人受不了噩梦的折磨，想要寻死，就在咱们公司门口的斑马线。”
　　“不止是因为噩梦，听说那人的公司氛围压抑，加上天天噩梦睡不好，精神压力大，受不了。”
　　“受了重伤，还好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害惨了司机，平白无故惹上这么一出交通事故。”
　　“我现在也每天睡不好，半夜的时候还真想一了百了。”
　　“呸呸呸，被这样想，睡不好只是暂时的，去医院开些药吧。”

　　她跟在人群后面出了电梯，呆呆站在原地，沾在身上的雨水在空调环境下几乎蒸发了，但她却感觉被雨水淋到的地方在无限放大寒意。

　　此时已经到了上班时间，方亮亮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她一个人砸电梯前发呆，关切问到：“青溪，你怎么了？”

　　“没怎么，上班呢。”白青溪双手交叉，撸了一下双臂，抚平鸡皮疙瘩。

　　“等等。”方亮亮拦住去路，眼神怜悯，“你的工位上的东西，在上班前就被总裁秘书室的人收拾上去了。”

　　江氏集团大楼的20楼电梯打开，白青溪踏上灰色的瓷砖。

　　玻璃门自动打卡，进门两边是休闲区和接待区，再往前是磨砂玻璃隔出来的秘书办公室，最里面是总裁办公室。
　　装修商务且空阔的20楼明显比10楼还安静，且冷。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寒意越重。
　　脑海中不断闪过方亮亮刚才说的话。
　　——江总出了名的阴晴不定。
　　——听人事的一个小姐妹说，方总原本是想开了你，结果又改口把你调到秘书室。
　　——总之，你要小心，上面的人都怪怪的。

　　她好歹也是仙兽，怎么会怕区区人类。

　　“你好。”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从秘书室出来。

　　白青溪见过她，是总秘书。
　　“美姐，我是白青溪。”

　　大家都这么称呼她。

　　美姐颔首嗯了一声带她进去，甜美的微笑背后却空洞无感情。

　　交代一番过后，她坐在新的工位上，之后没人给她安排任务，她又忍不住两眼放空，发呆。
　　脑子里闪过这几天的事。
　　再次抬头的时候，秘书室只剩她一个人，这时候美姐桌上的座机响起，她犹豫半响，想起美姐交代过每个人桌上的黑色座机是江总的专属座机。
　　这个座机响起，意味着江总有事找你。

　　在座机铃声即将停下的时候，她接起电话，没等对方说话，“江总，美姐不在座位，等她回来的时候我转告她。”

　　寂静......
　　似乎在寒气顺着电话线爬过来，她打了个寒颤。

　　今天似乎格外冷。

　　“知道了。”
　　嘟嘟嘟嘟......
　　毫无感情的声音，AI的声音都比这个有温度。

　　一直到下午，她仍旧没接到任何工作任务，无聊之至，她用键盘敲下几个字——辞职信。

　　回家的路上，她不后悔下午的决定。
　　想好了，不能这么自私，人类的命运需要她来拯救，她可是仙兽耶。
　　平淡的人类生活过腻了，试一下刺激的仙兽生活也不错。

　　莫名生出的情绪随着血液涌进她的心脏，涨涨的，又麻麻的。
　　嘴角上扬，两眼发光。

　　猪肝色的门被用力推开，“骗子仙人，我给你打工。”

　　养鹿仙人嘴里的泡面滑下，下一秒用宽大的手袖挡住，电视上正播放着当下热门的综艺。
　　原来人间这么好玩，东西这么好吃。

　　白青溪并不在意泡面，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电视机。

　　那晚把电视机打坏之后，她心疼钱包没有换。
　　现在电视机完好无损，简直不可置信。
　　“你修好的？”

　　“咳咳，就用了一些法术。”仙界有规定，在人间不能随意使用法术改变人类的生活，他在房子里面待着无聊，想看看这黑色东西为何物，忍不住施法。手指挠着后劲，一脸被抓包后的心虚。

　　财富密码这不就来了吗！
　　抱住金主的腿，露出白净的牙齿，一脸殷勤，“仙人，你的法术还能不能变些别的？”

　　“啊，用法术改变人类的生活是违规的。”金主吓得甩腿，奈何腿上挂件太大。

　　“挂件”失望地松手，又挣扎了一下：“真正的食梦鹿有这种本事不？”

　　养鹿仙人：“不行，食梦鹿只有净化邪梦的本事。”

　　那不是跟现在一样弱鸡。

　　五分钟后，一人一仙端坐在茶几两侧，白色的落地电风扇左右摇头。
　　白青溪的发丝随风向飘动，好看的杏眼露出坚定的眼神。

　　“邪梦是妖族制造出来的邪祟进入人类梦境，吸取人类精气用来增长自身妖力。与一般的噩梦不同，邪梦没有具体的梦境，因为邪祟已经把梦境吞了，人类只能在无尽黑暗中被无形的邪祟折磨。”
　　“缺少精气的人类通常双眼无神、有气无力、定力不足，严重的折损心智，不受理智控制做出极端行为。”
　　A4纸和一只白玉杆的毛笔飘到她面前，养鹿仙人继续说到，“只要签下这份合同，你就能解除封印。但时候你的身体就是净化器，但凡跟你接触过的人身上有邪梦的痕迹，会自动被你吸取。”

　　白青溪正要拿笔，又收回，眉头紧皱。
　　“我会马上变成一只鹿？”

　　她一出生就注定是食梦鹿，却因为法力被封印，没有当过真正的食梦鹿。

　　她写了辞职信，但是按照正式员工的流程，要一个月后才能走人，不然上个月工资白干了。
　　而且房子也没退租，今年夏天还没吃过小龙虾，还没有去水上乐园......

　　养鹿仙人吐了一口气：“不用担心，食梦鹿只有在力量强大的时候才会化成本身。你......总之，不出意外，你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人类的形态。”

　　大笔一挥，歪歪扭扭签下白青溪三个字。
　　平静的夏夜，某栋居民楼的顶层闪出一道白光。

　　远处山路路灯环绕，弯弯曲曲来到半山腰，三层楼高的建筑物与幽暗的树林融合在一起，院子里的几盏灯照出房子的模糊形状。
　　林间传来呜呜呜的声音，响彻在山林的半空。
　　三楼的阳台上有两个人影，一高一矮，隐没在黑夜里，看不清表情，幽绿发亮的眸子盯着某个方向。
　　“解除封印了，是个力量微弱的小角色而已。”苍老的声音响起，“少主，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知道了。”毫无感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