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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惦念的山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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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不多发了两天的烧。
确实是因为疫苗反应的发热,但没想到一直都下不去,温度也不高,最高只烧到三十九度。虽然发热并不严重,但是余不多的精神状态却不太好,一直昏睡不醒,就好像开车来送咖啡消耗掉了他最后的一丝能量,之后就一蹶不振。
季濯缨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余不多,之前这家伙就算前一晚去急诊挂吊针还是狂吐一番,第二天还是能打起精神工作,这次居然被一针疫苗就彻底击倒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季濯缨发现余不多还是发着低烧,一时慌了神,思来想去还是给半睡半醒的余不多扶起来喂了退烧药。因为余不多拒绝去医院,季濯缨只好频繁地监测他的体温变化,如果发起了高烧不论他同不同意都要给他弄医院去。
幸好这天的是傍晚戏份,季濯缨只需要下午去化妆准备就可以,他守坐在余不多的床前看着剧本,时不时抬头盯着那张紧闭着双眼的苍白面庞,生病的余不多好似卸下了所有的冷漠戒备,可虚弱不舒服的他也不会再像平时那样出其不意地露出温柔宽和的笑容。
季濯缨没有理由地伸出手背蹭了蹭那人柔软又温热的脸颊,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面就给余不多的两耳光,心中蓦地一痛,自己的手劲那么大,余不多脸上的红色印记整整四五天才消退。那时的自己对此丝毫不在意甚至还觉得不解气,季濯缨这时想到以前季正军总是骂自己暴躁鲁莽,以前不服气,如今想来其实一点都没骂错。
现在的季濯缨根本无法想象余不多被别人打脸,那样的话自己一定会气到发狂,可打他的人是自己,就只有后悔和心痛了。不知不觉,他对余不多产生了十分强烈的感情,有依赖,有怜惜,有占有,有渴望,季濯缨知道这或许是不正常的,但是他不想承认这和余不多对于某个男人的迷恋是一种情感,那么这就不能算是同性恋上的喜欢。
昏睡中的余不多似乎不像全是被身体上的病痛所打倒,即使陷在睡眠中,他的神情中仍然保持着一种颓丧的痛苦。季濯缨想起夜间余不多的梦话,不知是何意,余不多的父母是暑假去世的,如今已经是深秋了,并不是忌日。季濯缨看着余不多的眼角洇出不知是不是烧出来的水迹,心情也跟着低落下来,或许余不多嘴上说着不在乎父母亲情,但父母双亡确实是世界上最惨的事情之一,过去快十年的时间还是无法轻易释怀。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家伙才不会对自己藏着这么多的秘密,季濯缨无奈,但他也并不急躁,因为总感觉会有那一天的到来。
余不多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季濯缨的房间里,像一叶小舟飘在深夜无人的海面,季濯缨看着只留着一盏床前灯的昏暗房间,居然有些依依不舍地关上了门。
工作的空隙,季濯缨总是不自觉在想着生病的余不多,丝毫没有在意到褚皓那些人的刷存在感的行为,撵季濯缨和其他演员去别处也好,还是让他们为自己走好几次位但是自己并不上场,季濯缨都无所谓,他默不作声抬脚就走。
远处的男女主正坐在一起,腿上盖着同一条毛毯,嬉笑着聊天,不知道是说了什么笑话,总是会爆发出阵阵笑声。与此同时,还有一位拿着手持摄像机的摄像师对着拍,大概是在拍片场花絮。季濯缨现在知道那些操作是娱乐圈的“炒CP”,这部电影定位是商业片,主演也都是时下正火的青年演员,炒cp几乎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不论男女主演是否关系好都需要配合炒作。
不过,据季濯缨的观察,褚皓和玉湫关系好并不像是演的,两人你来我往都是自发的愉悦。整个剧组也营造出一种他们是男女主,理所应当是一对的氛围。
在这之中,褚皓要显得更为主动一些,毕竟从出身以及现在的资源上来说,都是玉湫更胜一筹,当花絮镜头对准二人之后,玉湫明显变得矜持不少,因为炒CP可不止有热度的好处,人设崩塌以及过度恋爱绯闻带来的损失更为可怕,算上成本风险的话,玉湫要比褚皓风险大多了,她自然是不敢忘形的。
听着其他演员的分析八卦,季濯缨心中觉得十分有道理,但是从他的眼光来看,褚皓主动可不仅仅是为了蹭热度,这个没品的男人心思大概没有那么复杂,他就是单纯的好色。玉湫是纯天然的电影美人,肤白貌美,身材也很顶级,褚皓看得眼神都变了,没事就想上手撩拨两下。
最后一场戏的休息空档,季濯缨看了看手机时间,不算太晚,也不知道余不多有没有好一点,没有消息发来,那应该是没有走。季濯缨看见远处忙碌的工作人员里面有一个眼熟的削瘦身影,是郑媛,他的准嫂子。和上一次见那样,郑媛还是扎着低调马尾,戴着普通医用口罩,一身黑色的宽大工装衣裤,每个口袋都鼓鼓囊,身上还背着一个不小的包,奔来走去地调试设备。
对于郑媛,季濯缨也看不明白,郑媛有着不输女明星的长相身材,从小到大见到她都是一副天鹅般的富家千金打扮,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份工作,整个剧组摄影组只有两三个女人,其中能算摄影师的只有郑媛一个人,也不知道她工作的时候会不会被其他男人为难。
季濯缨之前真的以为她会和其他有钱人家的女儿一样没有正式工作直到结婚,嫁给他哥当阔太太。话说,他大舅妈真的愿意儿媳妇在外工作吗?想到自己那个说话声调总是很高的舅妈,季濯缨居然一时无法想象平素高傲的郑媛当她儿媳妇是一种怎么样的景象。
郑媛好像感受到了季濯缨的目光,转过脸来,挥了挥手,帽檐下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线,转过摄像机对准季濯缨好像拍了什么。季濯缨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有些惊讶工作中的郑媛好像不像平时那样可怕,也不知道余不多为什么躲着她,明明郑媛说她还挺喜欢余不多这个师弟的,那她和赵捍白应该对余不多都很好。
转过头去的季濯缨,却不小心对上远处两双眼睛,本剧男女主的,玉湫此时正附在褚皓的耳边用手遮着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两个人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窃窃私语了一番,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得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季濯缨心中有些无语,这两货他都得罪了,不用想就知道在嘲笑和说自己坏话,但是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像没看见一样,目光冷漠地平移到另一处。
不知为什么,好像离开了有余不多的环境,季濯缨又变回了曾经的自己,前二十二年好像都没有改变过一般,只相信自己,不想对无聊的外界透露出一丝一毫真实的想法。
余不多走后,自己大概很快就能习惯的吧。
季濯缨正在走神胡思乱想,耳边突然传来招呼的声音,原来是有工作人员在分东西,一堆人围在一旁,季濯缨偷偷瞥过眼睛好奇地看他们在分什么。原来是剧组占了人家的山头拍戏,除了支付费用之外,还买了不少村民产的山楂,给全剧组的人都分分。
山楂虽然新鲜但也不值钱,喜欢吃的人也不太多,更多的人是凑热闹拿了一点,大多数演员是不要的,主演以及有身份的大咖那里早就有人先递过去了,但是都没怎么要。
“我也想要一点。”
面前的场务小妹有些惊讶地道:“季哥,你喜欢吃这个吗?”说着就和旁边的大姐撑开了一个塑料袋,往里面挑个头大品相好的山楂。
在场其他人脸上都是同样的惊讶,大概是奇怪这个来历不明的高冷公子哥居然会主动要农产品,季濯缨心里吐槽他们刻板印象真是离谱,面上却轻描淡写地回答:“嗯,喜欢。”
听闻此言的大姐哈哈笑着说“好、好”,眼疾手快地给季濯缨挑了一大包,季濯缨接过沉甸甸的一袋,微笑着道谢:“谢谢了。”
场务大姐和小妹都不约而同地开心叫出声来“好帅啊”,旁边的男配角撇撇嘴道:“长得帅就是不一样哈”。
季濯缨还是装作没听到走了回去,把山楂收好,这些都是山上农户种的纯天然山楂,刚打过秋霜,正是好吃的时候。季濯缨可不喜欢这东西,但是余不多肯定喜欢,他不就喜欢酸倒牙的东西。
从昨晚到现在,余不多几乎一直在睡,也没吃什么东西,拿山楂给他泡点水还是配个汤喝正好开胃,季濯缨心里偷偷盘算着。
要开工的吆喝响起了,站起来准备投入今天最后一场戏的季濯缨突然回过神——他居然一整天都在想余不多的事。现在居然已经到了和那个人有一点关系都会下意识联想到的程度了吗?
心中有些奇异的情绪冒出来,季濯缨甩了甩头,把奇怪的想法赶出了脑海。
可是浮动的心绪一直持续到工作结束。
季濯缨推开房间的门,头一次居然有些紧张要和余不多说话这件事,可是门后还是一片昏暗,如同下午自己离开那般。季濯缨忘记了换鞋,径直走向卧室,看到鼓起一块的被子,长舒了一口气,波动的心情瞬间平静了下来。
他轻声走到床边,蹲了下来,手中装着山楂的袋子触了地才发现自己还拿着,季濯缨盯着那张睡着的脸,发现余不多的神情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愁伤,而是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淡漠。
“喂,太夸张了吧,你睡了一天,快点起床吃点东西。”季濯缨摸了摸余不多的脸,发现不是很热,就晃了晃他的肩膀,想要给他叫醒。
速度很慢地,余不多半睁开了眼睛,又在下一秒合上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季濯缨,像是还沉浸在梦中。季濯缨不死心,又晃了晃他几下,叠声喊道:“余不多,余不多。”
“不是我。”余不多像是在说梦话。
“不是你还能是谁?”季濯缨被逗笑了,有些无语地反问,但是突然想到这家伙不会被烧傻了吧,有些着急地拍了拍余不多的脸,想要赶紧给他弄醒。
梦被打搅的余不多皱起了眉头,声音很小声的叫了一句:“楷意。”
季濯缨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叫自己的外甥女,心想这家伙的冷漠果然是演出来的,这不是连做梦都想着吗?
可是下一句话却让季濯缨愣住了,他清晰地听见余不多语气罕见的委屈道:“妈不要离开楷意。”
啊,这都什么跟什么,毫无意义的梦话。
季濯缨站了起来,拎起山楂走向小厨房,心想余不多爸妈死的时候,他姐都没结婚呢,哪来的楷意?或许在梦中,他爸妈和自己的外孙女团圆了吧。还是不搅和他的美梦好了。
余不多最后还是自然睡醒了,像是经历了一场困顿已久的梦魇,体温也逐渐回归了正常。他喝着季濯缨给他煮的山楂水,神色一如往常,当季濯缨好奇地问他做了什么梦的时候,余不多摇了摇头简单道:“不记得了。”
又在季濯缨的房间睡了一晚上,余不多神奇地完全痊愈了,快要两天没有工作,就算即将卸职,还是积压了不少工作,看着余不多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季濯缨心里产生了一些不舍。
季濯缨拎着余不多的公文包和剩的山楂,准备送他出酒店去停车场,却在酒店走廊上遇上了一个不想遇到的人——郑媛。
一双眼睛对着两双眼睛,三人都很慌张,郑媛那双好看的瑞凤眼瞪得前所未有的大,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小洗?小少?你们俩怎么会在这?”
季濯缨有些结巴地硬着头皮说:“我住在这啊?媛姐你不是知道吗?”
“没说你,你呢?”郑媛转向余不多问道,季濯缨看见余不多的头不知何时已经低下去了,心里无语,这家伙不是吧,怎么一见到郑媛就跟瘟猫似的。
“余老师有事来这附近,今天正好来看看我。”季濯缨迅速地扯了个谎,他再不吱声,郑媛肯定要误会。
“真的?这么巧?”郑媛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两人,目光在余不多的衣领那里停留了好一会儿。
“是啊,余老师很关心我的,他还有其他工作呢,我们先走了哈。”季濯缨决心不能再跟郑媛说下去,这个可怕的准嫂子他可招架不住,赶紧拉着余不多跑路才是上策。
直到要离开,余不多才抬起头和郑媛轻声道:“师姐,我先走了。”
一直走到停车场,季濯缨才发现自己没事跑什么,自己又不是偷情,干嘛这么心虚,余不多来这里看自己又不是假话,他俩又不是有一腿。
。。。。。
除了睡在一起和那几次意味不明的接吻。
季濯缨想起来就不自觉脸红了,但是身边的余不多却一脸坦荡,转头和季濯缨告别,让季濯缨好好照顾自己。
季濯缨不屑地“啧”了一下,道:“你这个病秧子照顾好自己再说吧。”
余不多微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直到余不多开车离开,心中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季濯缨,突然像是被针扎似地想起来郑媛为什么总是看余不多的衣领,因为那件打底衫是他的衣服!
啊啊,这下有理也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