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为期》一个存稿号

5、问就是心虚

　　许疏桐还在看着宋流响。

　　半天不见宋流响有反应，许疏桐莫名心虚，有些犹豫。他把宋流响拽到展板后的角落：
　　“对不起？”

　　宋流响见他伸手就没再动，老老实实被他拽过去，接着又给他一句话砸懵了。

　　“什么？”
　　“这两天不去你那的事忘记早点告诉你，”许疏桐先捡了个话题，道完歉，习惯性地扭开头，“你怎么突然愿意来漫展？”

　　许疏桐这句话问出口，宋流响猛地想起一件事：第一个想拉着他去漫展的也是许疏桐。
　　当然，当时他没答应。以高中时宋流响比现在更自闭的性格，漫展的内容他喜欢，但漫展的环境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

　　或许是因为本人从长相衣服到掩饰能力都太具欺骗性，路人眼里宋流响就是个冷静里又有从容温柔的高个儿帅哥，根本看不出他有多窘迫。两个人在角落里聊天没什么好看的，扎在两人中间的目光都是一触即走。
　　周围视线没那么令人不安后，宋流响终于能把注意力用到思考对话上。许疏桐比他矮半个头，他得稍微低下头才能和许疏桐对视。

　　“没事，”宋流响无端地有些紧张，右手捏住背包肩带——一个被许疏桐传染的动作，“我现在能自己搞定。漫展……来拍照。”

　　“我的意思不是——算了。”
　　不管说的是什么内容，只要不是故意刺人，许疏桐的声音总是没法让人生气。他颇为无奈地敲敲额头：“拜托，你要是自己工作几年还不能自己搞定这种事就真没救了！所以你来拍照是？”

　　宋流响：“湖边。纠结叶子。”
　　许疏桐：“……”
　　许疏桐瞪他。

　　“咳，”宋流响挪开视线，“不是说不要纠结叶子往哪边长吗，但是那块可能要全部替换重画一次。”
　　“我给你留的东西呢？”
　　“……可能够画一页？”

　　许疏桐找的材料并不少，几乎都有用，供参考的话当然不止用一页。
　　但两个人高中都习惯了凑在一起就嘴欠。

　　宋流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又退半步：“额，我……”

　　许疏桐却笑了。清隽面容褪去上次见面时陌生微冷的无形棱角。

　　“行，我多找一些。累不死你。”
　　他小声嘀咕，活泼的那部分露出水面，终于让眼睛也有些宋流响记忆里灵动的影子。
　　但是那双眼睛没和宋流响对视太久：
　　“那你进漫展场馆干什么，高中以后不怕漫展人多了？赶紧去拍完照赶稿子。”
　　许疏桐别过脸，拉上宋流响往外走。

　　宋流响：“等等等等，你怎么也去！你带的作者呢？”
　　“签售结束他还不能走。再说我又不是他爹，全程盯着他干吗？”
　　“你来这里的工作呢？”
　　“用在你身上的时间都是休息时间——”

　　[工作室]

　　董子瑶：【我去我去我去你们在干吗呢！】
　　方尚文：【褚子，那作者好像在找许老师】
　　方尚文：【人家看你俩都看呆了】

　　“再再再等一下！”宋流响找准机会，一把抓住许疏桐的肩，“你带的作者好像在找你！”

　　幸好周围人多，许疏桐刚好拉着他走到舞台附近，两人对话旁人根本听不清。

　　许疏桐的手机也收到信息。

　　[Windmill]

　　蒋童：【师兄我这边结束了！】
　　蒋童：【师兄有事要先走吗】

　　宋流响瞥见他的手机屏幕：“研究生师弟？”
　　“嗯，”许疏桐收起手机，“不怎么熟。你……”

　　宋流响注意到他犹疑地看眼自己，然后才仓促地跟一句：
　　“你先去。”

　　连以前惯例会说的一句“那我先走了”之类的话都没有，许疏桐转身就要离开。

　　宋流响一急，不知道为什么要急，反正他又一次一把按住许疏桐：“再等一下！”

　　音乐后进入bgm震天响的PV片段，舞台的声音再次加大，声音拍过人群，随着聚集人群的狂欢不断上涌。不知道是哪家官方场地调整了环境灯光，这次宋流响只能在一堆彩灯与乱晃的影子里看见许疏桐的脸。

　　宋流响只能再凑近他些，快贴到许疏桐耳边，声音差点被再次压到听不见：“我也去！”
　　许疏桐整个人呆滞在原地。

　　“疏桐？”
　　“你去做什么？！”许疏桐回过神，音量瞬间上扬，“这种环境你能待多久？！觉得没意思就别留了！”

　　许疏桐的情绪还是很稳定，稳定得异常。可他微皱着眉，有点担忧的表情和高中看见宋流响闷在一边时分明一模一样。
　　但是分不清是谁的情绪轻飘飘扫过。宋流响拉着他，觉得自己必须解释点什么。

　　许疏桐还看着宋流响。
　　盯——

　　“我来漫展！”
　　宋流响在他的注视下支支吾吾好半天，终于一句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
　　“找你有事！”

　　这话出口，宋流响就有些后悔。
　　……他圆不回来。

　　*

　　许疏桐：“什么事？”

　　场馆角落，宋流响坐在展牌底下环顾四周，一手撑桌。
　　然后他把头埋进手里，自暴自弃：

　　“你等我想想。”
　　“……”

　　许疏桐看着他。
　　目光深沉，意思是你可以再说一遍。

　　宋流响别开脸，装死，当没看见。

　　他想理由想到头疼。这他能怎么办？总不能说自己就是脑子一热。难不成截屏工作室的群聊给许疏桐发过去，然后说“所以我就来了”？那群聊记录看上去和他来漫展毫无因果关系可言，堪称莫名其妙。

　　啊啊啊啊啊——！

　　绞尽脑汁也没能编出段话，宋流响内心无声尖叫，撤下手。他视线乱转，就是不看坐在旁边的许疏桐，忽然注意到小桌边Windmill签售作品《刻印无限轮回》的海报。

　　宋流响灵光一闪！

　　“我来看你带作者！”

　　许疏桐：“……”
　　宋流响：“哦还有跟你了解一下风老师的作品！”
　　许疏桐：“…………”

　　这瞎话编的，感觉没救。水准比以前有减无增。

　　不料宋流响编的瞎话真有人信。

　　Windmill——蒋童去买喝的，刚好提着三杯果茶回来。他闻言惊喜：“褚子老师也看过我的画吗？！”
　　这次轮到宋流响：“……”
　　宋流响：“哈哈是啊，不过没来得及细看，准备了解一下。哈哈。”
　　许疏桐嘴角一抽：呵呵。

　　小桌边有几把椅子，宋流响和许疏桐并排挤在角落。蒋童自觉地在两个人对面坐下，拉开袋子放好果茶，手机跳出一条转账。

　　蒋童打开手机一看，抬起头：“师兄，钱——”

　　对面两个人凑在一块，宋流响在问许疏桐怎么把果茶价格都背下来了，手机放在桌上，上面的转账界面一清二楚。

　　——给多了。

　　蒋童眨了下眼。

　　他的脑子还在加载中，对面许疏桐收掉宋流响的转账：“他那份算在里面。”

　　“哦好。”
　　蒋童加载完毕，看看宋流响，又看看许疏桐，好奇：
　　“原来师兄和宋学长认识？感觉你们挺熟的。”

　　许疏桐正要取出电脑谈工作，一听这话，手上的动作直接暂停。

　　“你认识我？”
　　宋流响看蒋童。
　　然后他又下意识看向许疏桐。许疏桐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摇头。

　　“我也是南校区的，本科我选到过学长你们专业的课，”蒋童想起来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笑着解释，“褚子老师你完全不知道吗？那节课人少，你的PPT和脸帅得太突出，选了那节课的人都认识你！对了，这么算冰假是老师在本科的时候……褚子老师？”

　　宋流响没再看许疏桐。
　　他的声音有些紧绷，桌面上修长手指轻轻蜷紧，很快又松开：
　　“这样。好像有印象。”

　　有大学本科的印象和作者褚子的“事迹”，蒋童对宋流响的性格多少有些猜测。他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和宋流响认识的另一个人。
　　宋流响旁边的许疏桐垂眼片刻，在蒋童眼里只是短暂的数秒。

　　数秒后，许疏桐拿起吸管，提醒：“宋流响，你那杯的冰块要化了。”
　　然后他看蒋童：“中学同学。”
　　“高中之后没怎么联系，”许疏桐扫过自己身边，宋流响正专心致志地研究奶茶，“大学不凑巧，只遇到过一次。”

　　高中就讲高中，初中就讲初中，像许疏桐这样描述，估计是初中高中都是同学。
　　蒋童已经完全看不出面前两个人到底是熟悉还是不熟了：“南校区确实挺大，我也没碰到过我高中同学几回——哎！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许疏桐点头，看着蒋童走远，终于回过头瞧着旁边的人：“宋流响？”
　　“那什么……”
　　“骗我好玩吗？”
　　宋流响双手合十九十度鞠躬吐字可与机关枪媲美：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我在东校区的就是——”
　　“……行了行了，”许疏桐笑着摆摆手，“知道你的习惯。赶紧看你的果茶，冰块真的要化了啊。”

　　“……”
　　“流响？”

　　宋流响也没再手忙脚乱，只是看着他：“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许疏桐打开电脑里的文件，抽空状似疑惑地看了宋流响一眼。

　　“……没事。”

　　宋流响见他准备起蒋童签售后的工作，没再打扰他，将吸管戳进杯子。

　　大学四年，宋流响几乎是极尽全力让自己不被许疏桐看见。
　　许疏桐人缘好，没有热情到和谁都能混熟，但比他宋流响好是肯定的。每次宋流响在路上看到许疏桐，许疏桐身边都至少有一个人以上。
　　比如说大四时偶遇许疏桐的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