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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卯时初及,鱼肚浅露。
      先前一头倒之人迷迷糊糊爬起,厚幕窗帘严守室内黑暗,他摸索半天后,借着手机亮依稀看见身边正呼呼大睡的于子航,只一瞅便明了这人梦得肯定很美。
      四仰八叉恨不得独占底盘的“大”睡姿,两米宽的床他躺了起码一米三。
      无奈叹口气,自己要是再晚半小时,可能也用不了那么久,估计就不是自然醒,得靠铁头挨地的方式被唤醒。
      李侑维悄摸着从行李箱里翻衣物,这个季节一天来回话只带个内裤也说得过去,奈何他俩都有那么点洁癖。腊月里两日一换还可以,但都四月初了,路边的花树都知道该撒粉了,不每日换洗下全身好像过敏得在长虱子。
      此刻手电筒无所顾忌照在摊开的行李箱上,左半边是自己的,就着光亮看清衣物摆放,睡衣是白带了没用着,取出另一套卫衣裤子放置旁边,合拢后再猫着腰出门找浴室。
      平日里倒不会醒那么早,估摸着是于子航的睡姿唤醒了身体的危机感。
      洗完澡也将将六点,李侑维没有大早上玩手机的习惯,屋内不好发出太大动静。
      想了会儿心里有个主意。
      这次进屋依旧没开灯,李侑维原是轻轻拍,没醒,稍微使点劲,于子航稳如泰山。
      默了默,只好加些力道咵咵——拍。
      “嗯?”被扰清梦的人霎时惊醒,刚要坐起来被按住。
      “是我。”
      于子航认清来者何人后,泄了口气放松警觉,“吓死我了,你干嘛呢?”
      “出去逛圈不,感受下早晨的静谧时光。”
      “现在几点了。”
      “六点十五。”
      “知道那饭几点散的吗。”
      “几点。”
      “三点,收拾完躺下三点半。哥,我求你了,你让我再睡会吧,你是睡饱了,我才睡三个小时啊。”于子航狠狠挠了挠头,一脑壳的困意在里面爬啊爬啊爬。
      “十点之前别打扰我们。”
      “哦。”李侑维语气有些迟疑。
      于子航以为他老实了,刚想翻身背过去又被逮住了。
      “哥啊,又怎么了。”手掌下的人无奈抓狂道。一而再被阻止踏入梦乡,别说叔婶了,奶奶都忍不了!
      “那你知道乘均住哪间屋不。”
      长风家里一共四间屋,一个改造成了音乐工作室,摸不清剩下两间哪屋是。
      于子航定住不动了,“这个点,你不会是想打扰他吧。”但念头一转,态度也随之一变。
      还没等李侑维回答,率先甩出答案,“出门对面,赶紧去问。”
      走了就别回来,折磨老段就别折磨我了,于子航很是没品的赶紧转身抖被捂住脑袋,他这会儿终于切身体会到同事吐槽家有刁娃时的愤怒咆哮。
      过年那会儿得出段乘均生物钟差不多七点半左右,他磨蹭到现在钟表也指向了六点半。李侑维在门前站了会儿,举起弯曲的食指,动作轻缓,咚咚咚——
      等了等三秒好像没动静,再敲,咚咚咚——
      又隔三秒,还敲,咚咚门开了。
      最后一咚落了空。
      门后的人穿着白T睡裤,简单有型,那不耐烦困意写满全脸,把李侑维看得有些怵。
      段乘均看见来人顿住,头昏脑胀里开辟出一条清爽柏油路,他清了下嗓子问道:
      “怎么了吗?”
      李侑维悄松了口气,刚刚那副神情跟要吃小孩一样,都忍不住想立马道歉溜人。
      “那个”
      李侑维发现等真站在岔口时底气会怂,于子航那番话像摁了遍回放,迟来的体贴也终于上线。
      他突然想到,万一段乘均今天还真就是想打破次规律呢。
      从完全理智的角度来看,自己忙活的这些事儿,好像真挺不是个人。
      李侑维怂了,“你有什么想吃的早餐吗,我下去逛逛顺道看有没有。”
      段乘均没说话看着他,心里想这理由真够撇脚的。
      廊道里,俩人顺着寂静之声演了场默剧,跟充门神似的杵着,一个不说另一个就不催。
      薅着头发无声叹口气,看来是等不到这人说实话了。
      “你等我。”段乘均说完把门轻轻带上。
      李侑维坐在沙发里,阳台上大大的落地窗一览无际,天色晓白,扭头看见一排早飞的燕。
      熟悉的如同江市那个早晨一般。
      等段乘均收拾好后,俩人出门。
      长风这房虽不处于繁华地段但位置还是拔得头筹,小区门口便是生活街一条,早餐饭馆五金等等应有尽有,地铁公交两步路,这是李侑维梦中完美住宅,热闹又便利。
      两家早餐店营业,段乘均领着后面人推开其中一扇玻璃门,面积三十来平,进屋直抬头能看见标满菜名的一长牌,这店铺也算价值发挥至极致,早上卖油条包子粥,其余时间段主食炒菜。
      “哟两帅哥啊,准备吃点啥。”爽朗的大姐笑盈盈招呼道。
      “我们看看,姐。”段乘均往蒸笼粥锅处一站客气回道。
      “行,慢慢看啊,好了说一声。”大姐热情迎着,手上一边麻利拿掉空蒸笼朝厨房忙活去。
      李侑维移平小半步的差距,走至左侧。
      “吃啥。”段乘均扭头问。
      “胡辣汤,煎饺。”
      这个时间人渐渐多起来,但座位还是有。
      两人端着手中的包子煎饺粥坐好,边吃边唠嗑,李侑维主动提起昨晚的丢脸事,他不是酒醉第二天会失忆的那类人,相反,他记得尤其清楚。
      记得当时站起来,记得失去意识往下坠的刹那,但他不知道晕倒之后的事,还以为是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我昨晚儿是不是很丢人。”
      “还好,谁都有喝多的时候太正常了。”伸筷夹煎饺途中,段乘均瞄了一眼对面的人,“我以前还搂着马桶睡过一夜。”
      想到那场面,李侑维情不自禁笑出来。
      “其实吧我平时很少喝酒,所以一直没摸清量在哪里,昨天算是找着了。”
      “嗯,差不多四瓶啤酒吧。”
      “喂喂喂,最开始还喝了杯红的呢。”李侑维很不满,怎么数的都漏了。
      “给算进去了,第四瓶你只喝了三分之一。”段乘均埋碗喝了口胡辣汤,然后抬头看他,“不到。”
      李侑维哑口,大哥后面两个字你可以不补。
      解决完早饭,绕着方圆几里围观烟火气息。
      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李侑维看过一句网络话语——
      “无论昨晚经历了怎样的泣不成声,早晨醒来这个城市依旧车水马龙。”
      “这话是不是很非。”李侑维对着段乘均乐。
      “是。”段乘均说。
      “但也有些道理。”
      此时阳光普照大地,万物明朗。
      前方这条道路有接送小孩上学的;赶早峰上班的;跑步健身运动的;还有异地赶来四处闲逛的,一切不起眼的人物就这么组成了这座城市,好不热闹。
      来到地铁口,段乘均停下,蜂工浪潮接踵而至涌入地下通道,零丁逆行者不断侧身寻找缝隙。
      李侑维也没问为什么停下,跟着立在十步开外的共享单车旁,目光一眨不眨追随晨跑大爷身旁那只短腿柯基屁屁,一晃一晃……段乘均声音响了起来。
      “初中那会儿,有次和家里人吵架出走,百米开外的广场上来了个商演乐队,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的现场live。”俩人一同笑了。
      “还别说,真挺有魅力。”
      “那种感觉到现在都记得,他们像使用了吸星大法,通过音乐神奇的把负面情绪给抽了出去,连和父母的争吵也抛之脑后,整个世界好像一下找到宣泄的缺口。”
      “特别解压。”段乘均总结。
      “乐队散场后,我也回了家,然后拿学校考试名次交换报声乐补习班。”
      李侑维笑说,“咦,听起来你小时候又乖又聪明啊。”
      段乘均无奈,“我爸一直偷偷跟在后面呢,不主动回也得被逮回去。吵架原因就是名次退步了,这条件不过双方各取所需。”
      李侑维笑着没说什么,安静的往下听。
      “再之后高一组建了个乐队,维持了一学期,遭到家长们联手管制不了了之。”
      “到了高二,又开始作幺蛾子。”想到往年二笔事,段乘均笑了。他已来到十年开外的距离,无法再同当时小少年感同身受,当初万般勇莽如今只得当事人一句——煞笔。
      “我说要走艺术生,高考志愿只报音乐学院,他们当然不会愿意。”
      “于是声乐课一停,学校课我也不去了。用起了老把戏离家出走,但没跑太远也就坐了个短途来到隔壁市。”本人忍不住啧了声,这段往事很拿不出手的样子。
      “揣着全身所有零花钱去住小旅馆,后来知道人家有个专业名词——叫青旅。当时一晚二三十?好像是。那真是我这辈子住过最”话音顿住。
      想了半天,终于翻出一个较恰当的形容,
      “最具有包容性的旅馆。”
      时间太久了段乘均也记不清,印象里只留下,一间屋人很多,老年,青年;籍贯五湖四海;住宿条件特差;东西得时刻盯紧以免被偷走。
      这形容逗乐了李侑维,毫不吝啬给比了个大拇哥,赞道,“够个性。”
      “但这段千万别在直播间里提,容易树立不良作风。”
      “放心,现在时代不一样了,那种地方治安会安全很多。”段乘均说。
      李侑维笑着瞅了他一眼,没较真这避重就轻。
      “后来找工作,先是去了家招驻唱歌手的小酒馆。那老板眼光毒,估计当时学生气也浓,他非要我掏出身份证,一看果然没成年,当场赶走说‘赶紧滚回去好好上学,毕业了再来面试’”
      “那你毕业后去了没。”李侑维好奇。
      “去了,店早关了。”
      空气无言了那么一瞬。
      “两个月后,家里人找了过来。”略过回忆里的一些不堪天真,段乘均虚指了下前面那个道口,“那时我正在地铁通道里卖唱。”
      不过轻忽一点,指尖似乎延伸出条无形的线,不断朝前窜进,越过奔波人海,跨过流动时速,穿过无数障碍,直至触及一人背部才将停,那位多年前的少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回头望过来。
      “其实他们一直都清楚动况,不过是想看我能撑多久。”
      “后面家里同意,因为知道,要么他们妥协,要么我前路尽废。”
      段乘均转头问,“像不像道德绑架。”
      李侑维与他对视,只给了简短一句话,“这是你的人生。”
      段乘均这会儿注意到,太阳从不独自发光,瞳孔在其辉映之下会愈加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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