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锁定》飞鸟终章

6、第 6 章

　　裴阑接下来又忙了一段日子，生活勉强回到柯戎到来之前的轨迹。恰好元宵这天轮休，他醒得早，无视了柯戎紧紧抱着他的双臂，从床上坐起身。
　　柯戎昨晚以降温为借口硬要跟他一起睡，美其名曰暖床。这是这人用的第四个赖在他卧室的理由了。
　　别人确认关系了也不见得天天同床共枕，更何况他们还没什么关系。

　　裴阑拿起床头的手机，回复了几条祝福，忽然看到那个“精准扶贫一对二”的群里有新消息。
　　这是家庭群，只有他爸他弟以及裴阑自己三个人。

　　是父亲发了张照片。拍的是两碗汤圆，画面边缘入镜了一只白净纤细的手，比了个活泼的耶。
　　司清桓：有人身边没人陪，是谁呢？
　　语气有些欠揍。似乎是在埋怨他太久不回家，回家也不多待几天。

　　裴阑：“……”

　　裴阑：晏宁明天就开学了吧，让他好好复习，高三了，不要懈怠。

　　晏宁：［流泪猫猫头］

　　充满对独居人士挑衅意味的照片静静躺在聊天框里，裴阑觉得自己不能无动于衷。于是他果断掀开被子，迅速下床洗漱。
　　柯戎发觉怀里空了才悠悠转醒，金发凌乱，坐起身，看着裴阑有条不紊但有些匆忙的动作。

　　“怎么了，医院突然有活？”柯戎眼睛还半睁半闭。
　　“没什么。”裴阑毫不介意地背对柯戎就开始换衣服。

　　他的背部肌肉线条流畅漂亮，肌群蛰伏着并不显眼，显然哪怕忙于工作也没少锻炼。
　　柯戎不自觉地瞳孔缩小，盯了一会儿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移开几乎粘到他身上的目光。

　　“你也起床。今天元宵，我给你下汤圆。”
　　裴阑被司清桓那嚣张的话激出胜负欲了，他今天非得拍两碗汤圆给他看看。

　　他煮汤圆很有水平，把水煮到有气泡但不至于沸腾的程度，再下汤圆，这样煮出来的汤圆浑圆饱满，毫不破皮。
　　柯戎对他会进厨房这事新鲜得很，隔着厨房的玻璃门盯了他全程。

　　两碗汤圆很快就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食物摆到他面前，他拿起勺子便要品尝。
　　“等等。”裴阑拦下他，拿出手机咔嚓拍了张照。
　　照片里，两碗冒着热气的芝麻馅汤圆，正对面有个穿着深棕色毛衣的身影，没拍到脸，只有肩上还垂落几缕浅金色发丝。
　　裴阑低头检查着照片，准许柯戎用餐；“吃吧。”
　　柯戎从善如流：“我的荣幸。”

　　他将这张照片发到他们父子三人的群里。
　　裴阑：［图片］
　　虽然没配字，但明显在表达：有人陪，勿扰。
　　司清桓：谁？谁在你边上？？？
　　司清桓：女朋友？改天带回来看看。
　　司清桓：好平。男的？

　　平日里成熟稳重的父亲还在群里炸着，裴阑已经慢条斯理地吃起汤圆了。

　　等他们用餐完毕，群消息已经刷了几条，中间还有晏宁发的“猫猫震惊”表情包。

　　最后一条消息是。
　　司清桓：算了，我来申市找你。

　　裴阑：别。

　　出柜的事不是问题，问题是……准确来说，现在他俩还没成。虽说他俩从收留关系变成同居关系，柯戎现在有追求的嫌疑，裴阑自己似乎有些动摇，但确确实实还没确认关系。

　　希望父亲晚点来申市……最好等晏宁高考完，那时候估计就尘埃落定了。裴阑心想。
　　午饭还是柯戎主厨，裴阑打下手。这时外面传来嗡嗡的轰鸣声。

　　柯戎有些疑惑：“嗯？”

　　“可能是哪里在装修。”裴阑随意道，心里却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似乎为了证实他这种不安，没过多久，门口响起三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谁会这个时候来？裴阑擦了擦手，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

　　猫眼里是一只泛着金属冷光的义眼。

　　“……”
　　裴阑有些难以置信，开了门。

　　“好、久、不、见、啊，小阑。”
　　司清桓说话时是笑着的，可语气里却有几分咬牙切齿。

　　旁边探出一个白色脑袋——是晏宁：“嗨哥。”

　　“爸爸，小宁。”
　　裴阑侧身，让他们进门。
　　“……怎么今天来了？”

　　司清桓低头换鞋，话语难辨情绪：“看到你那张照片，坐直升机来的。现在直升机还停在楼顶。”
　　原来先前的声音是直升机……

　　至于吗，一张照片而已，有必要这么急？

　　当然至于，司清桓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柯戎转头便看见家里多了两个人。
　　身形较高的那人一头黑色长发，气势凛然，在与裴阑交谈，身旁的少年一头白发，干净出尘。

　　恰好那人也看了过来，朝他发出问候。
　　“哟，儿媳。”

　　那白发少年也十分善于变通：“嫂子好。”

　　先不说对柯戎满不满意，至少他们先替裴阑把气势给足了。
　　这人长得就跟花孔雀似的，跟他在一起，肯定是他们家小阑吃亏。

　　裴阑：“……”
　　柯戎：“？”

　　裴阑将两人匆匆拉到客厅，低声道：“还没成。”
　　司清桓大概明白：“在追？”
　　裴阑：“……”
　　也不算吧。

　　“你俩先坐。”裴阑将司清桓和晏宁安顿下来，随后快步走到厨房。
　　“抱歉……外面的是我父亲和我弟弟。”他向柯戎解释事情的原委。
　　听到裴阑说他们将自己误认成他的男朋友时，柯戎疑惑：“误认？我不早就是了吗。”
　　这下疑惑的人换了一位：“？”

　　这时司清桓走过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讲悄悄话呢？真是儿大不经留，记得添两碗饭。”
　　裴阑：“……”

　　饭桌上，柯戎发现晏宁不仅发色纯白，皮肤也白得惊人，连眼睛也是偏白的银蓝色。
　　再看司清桓，虽说是父辈，裴阑说他快四十了，看上去却像不到三十。全身高定，气质优雅清贵，一道油爆虾硬是被他吃出米其林餐厅的感觉。
　　这顿饭的气氛尚可，裴阑和晏宁话少，为了不冷落岳父，柯戎只能尽力找着话题。
　　他看着司清桓那只银蓝色的金属义眼，斟酌一下道：“您的眼睛很漂亮。”

　　司清桓诧异地偏头，直直看向柯戎的那对蓝绿异瞳。
　　那眼神像鹰一样，晓是柯戎没当过几天人，也在那压迫感里心头一颤。

　　“哦，谢谢夸赞。”司清桓给晏宁剥着虾，不动声色地套话，“柯先生和小阑怎么认识的？”
　　裴阑肘了肘柯戎，示意他说。
　　柯戎调用仅有的知识，编了个相遇经历：“在曼彻斯特遇见的。最近来申市办事，暂住在这儿。”
　　这样就连来历也顺便编好了。以柯戎的样貌，说他是外国人不会有人不信。

　　“柯先生从事的什么职业？看样子，总不会是小阑的同学。”司清桓笑吟吟道。
　　裴阑将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句同学咽下去，看向柯戎。
　　柯戎淡定道：“搞艺术的。”

　　“噢。”司清桓恍然大悟，“那怪不得无家可归。”
　　……嘴真毒。

　　司清桓对后代的教育一向宽松，裴阑最后的选择是谁，性别如何，又或者根本不是人，这都无所谓，他尊重他的想法，不会去干涉。但同意是一回事，满意是另一回事。
　　而柯戎，凭借圆滑到令人叹服的话术天赋，最后勉强在司清桓这里拿了个及格分。

　　交谈中柯戎得知，他们三人不仅姓氏不同，还没血缘关系，全凭司清桓一意孤行，凑成一个古怪的家庭。
　　他的老丈人，实在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