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面包 ...
-
米勒和埃莱森带着一袋子面包回来的时候，办公室里正在开“披萨派对”。
“嘿，伙计们，”埃莱森举着面包，“我和米勒在外面认真工作，你们却躲在这里吃披萨！”
“得了吧，埃莱森，我相信米勒在认真干活，而你，你不是跟着出去偷懒的吗？”一个棕灰色头发脑袋圆圆的男人坐在办公椅上，笑嘻嘻地吃了一大口披萨。
另一个束着金色高马尾的女人则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怎么告诉你？”
她就是“勤劳”的凯特，也是办公室里最“激进”的人。（怀特说的）
“好吧，”埃莱森耸耸肩，领着面包走到放满披萨盒的长桌前，放下，“我出资两个刚买的香甜可口的面包，申请加入。”
他拿起一块放满火腿片和芝士的披萨（融化的芝士已经变冷，很轻松就被扯断），狠狠咬上一大口。
米勒站在门口环视一圈，发现除了凯特和哈里斯，其他人都不在，于是问道：“怀特警长呢？”
哈里斯，也就是脑袋圆圆长得像浣熊的男人，指了指一旁的隔间：“打电话呢。”
米勒走过去，通过没关的门看到怀特屁股抵着办公桌，衬衫袖子折到胳膊肘上面，大手撑着桌面。米白色的电话放在一旁，显得小巧玲珑，从中伸长的电话线缠着他毛绒绒的胳膊，如同麦地里划过的菜蛇。
怀特看到他了：“噢米勒，你回来了吗？情况顺利吗……嗯？我在跟刚来不久的米勒·叶力多斯说话，他跟在我身边，很能干呢……”
怀特的电话那头好像很忙碌，他只看了米勒一眼，就又低着头念念叨叨。
米勒意识到他的出现让这通电话的时间又加长了，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每个人都该尝尝怀特的“甜言蜜语”……好吧，他现在心情确实很糟糕。
米勒转身，把装面包的纸袋放到长桌上，也拿起一块披萨。
“呃，你们从哪里买的面包？”米勒他们带了四块面包回来，各不相同，哈里斯挑了一块蒜香面包，尝了一口，脸立刻皱得像没揉搓均匀的面团。
“前天打过电话的那家，”埃莱森已经吃完一块披萨了，又伸手拿另一块，“怎么样，好吃吧？多林夫人推荐的。”
凯特原本已经吃饱了，听见了也好奇地过来切下一块面包，放进嘴里。
“……干巴巴的，好苦，”她咽下面包，皱着眉说，“斯坦西夫人的表姐为什么给你们推荐这些？你们去干什么了？”
前天早上，就是由凯特打电话过去的。主要是询问斯坦西夫人的情况，以及方不方便改天来拜访……至于为什么打的是面包店的电话……呃，因为他们先查到的就是面包店，顺带确认一下多林夫人的居住地址和电话。
埃莱森还在埋头苦吃：“说来话长……”
凯特打了他的肩膀一巴掌：“那就长话短说。”
“别着急嘛，凯特，我总是说，心平气和，事情才能办好。”怀特正好打完电话出来，他活动了一下脖子，走过来。
围着长桌的几人给他让了个位置，在正中间。
怀特满意地环顾四周，点点头，清了清嗓子，说：“米勒，你来说吧。”
看样子他是在电话里讲累了。
桌边几人都拿着食物看向米勒，连凯特都重新拿了一块牛肉披萨。
米勒：“……”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一定是先前的哪一步出了差错。
“今天早上，我和埃莱森去了三个地方……”他还是开口，开始讲述他和埃莱森一个早上的经历。
在听完西泽尔夫人那里发生的事后，哈里斯率先发表了意见：“我们应该派人再去西泽尔夫人那里一趟，米勒，你是不是忘记给她留办公室的电话了？你该强调这点，伊扎克说不定会回来，到时候报警是来不及的。”
怀特站在中间，也在吃披萨。他看起来是真说累了，意外地没发表什么看法，就示意米勒继续往下讲。
米勒继续说起布莱曼家发生的事，这一段没什么好说的，他不喜欢谈论别人的私事，但是，他还是完整地、不带感情地讲述了一遍。
讲到布莱曼夫人对布莱曼先生的态度时，凯特皱眉：“她最大的问题就是她还爱这个男人。”
“什么？”埃莱森嘴里塞着披萨，连忙咽下去，“布莱曼夫人可是说过恨不得她丈夫去死呢。”
凯特嗤笑：“你懂什么？埃莱森，只有傻蛋才相信一个女人会只因为恨和金钱留在男人身边。”
“如果她不爱他，她早就走了。”
“可是还有她儿子呢，”埃莱森反对，“她爱她的孩子，所以才没有离开。”
凯特抱着胳膊：“人们常说，男人对孩子的爱，就是对女人的爱的衍生，我觉得，这句话反过来也说得通。”
“如果她对孩子的爱是纯粹的，她为什么从不去孩子的学校？”
埃莱森说：“因为她无法容忍在孩子面前与丈夫扮演恩爱夫妻。”
“是，也不是，”凯特说，“孩童的目光是最纯粹的，她无法容忍的是，她的丈夫在扮演，而她不是。”
“人怎么能从爱假装成不爱，再重新伪装成爱呢？这就像一次性套了三层羊毛衫，让人无法忍受。”
“你的假设对布莱曼夫人来说未免太残忍了……”埃莱森挥舞着吃到一半的披萨，“人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绊住脚，为什么一定要是‘爱’呢？”
凯特从容不迫：“因为‘爱’是一切的源头，你看，你无法反驳我，只能选择跳过……”
哈里斯适时插入，阻止了一场即将展开的辩论：“好了各位，我们确定要在这种场合谈论情情爱爱吗？”
“反正我的观点是，布莱曼夫人的证词不可靠，”凯特耸耸肩，干脆利落地结束话题，“我们还要再找人确认。”
米勒一直沉默地听他们说话，他一贯不参与这些话题，在这方面他很冷酷，缺乏同理。
怀特来主持讨论，他貌似恢复了点说话的精神：“噢可怜的布莱曼夫人啊，她只是缺了点勇气，改变命运的勇气，我们很多人在面对一成不变的生活时，总是害怕改变……改变，有时候一个小小的改变，就像在跷跷板的一端施加压力，能让一切翻转……米勒，你选择去布莱曼那里是非常明智的，我本来就打算下午过去，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咳，米勒，请继续往下说吧。”
米勒看着怀特，表情像是刚喝下一大杯混了气泡水和啤酒的调制饮。
他沉默了一两秒，继续说道：“回来的路上，我们去了多林夫人工作的面包店。”
时隔一晚就见到米勒，多林夫人当然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碍于在工作场合，才没说什么刻薄的话，不过在听完米勒的来意，看了米勒在记事本上快速回忆画好的伊扎克的肖像后，她皱着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儿。
“我有印象。”她说。
伊扎克在消失不见的前一天中午，去了面包店，当时店里只有多林夫人和他。
“他戴了一顶帽子，穿着黑色大衣，”多林夫人说，“前几天没下雨，气温很高，很少有像他这样打扮的，所以我印象深刻。”
“而且他是第一次来，还让我帮他推荐面包。
……
“这就是他当时选的面包？”哈里斯看着放在桌上的，咬了一口的蒜香面包。
“没错，”埃莱森吃完披萨了，正在用纸巾擦手，“我们比对了一下，伊扎克送给西泽尔夫人的最有可能是这个，凯特吃的那块。”
凯特听了像是又回忆起那个味道，表情不太好：“这么看来，伊扎克确实很可疑，我们是不是该在多林夫人那里安排几个人？”
哈里斯对面包的品种不熟悉，除了做面包的和卖面包的人，应该没多少人能真正搞明白，但是大多数人都对面包的味道有品鉴力。
他说：“我同意，送这样的面包，其心可诛。”
怀特拍拍手，很重地咳嗽了一声，又清清嗓子，大声说：“女士先生们，我很高兴你们都在为了案子全力以赴，我想，我可以说在座的各位是这座城市最聪敏机警的人……”
“在座的各位”神情各异，不过其中都有几分忍耐，米勒离怀特最近，受到的冲击最强。他勉强闭了下眼睛，又睁开。
怀特继续说道：“凯特，你去布莱曼那里一趟，看看布莱曼先生回来了没有，顺便去找托马斯……哈里斯，你去调查伊扎克……米勒，你继续调查跟斯坦西先生相关的其他人……埃莱森，米勒要去的地方有点多，你跟米勒一起去。”
“啊？”埃莱森大叫一声，又在怀特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双手上举，“好吧好吧，我最喜欢开车了……”
米勒对这样的安排不置可否。
怀特又说了一大堆鼓舞斗志的话，终于做结束语：“……好了，女士先生们，开干吧！”
“好的长官！”在满屋子的披萨香味中，众人齐声说。
“米勒，”在大家散去后，怀特叫住米勒，“你做得很好。”
“……谢谢，警长，这都是我该做的。”米勒说。
“不，不，你完成得很好，超出我的预料，我想我低估了你的进步速度……”
米勒默不作声，因为怀特这样说的后面一般会跟个“但是”。
“但是，”果然，怀特接着说，“我希望你能记下来。”
“什么？”米勒没想到怀特会说这个。
“不要是关键词，尽量记长一点，把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怀特说，“这在最开始是尤为重要的，如果你之后再回想，记忆会美化很多东西……”
“这是很好的练习，等你待的时间久了，你就会学会该删减哪些。”
怀特说完就背着手打算离开，留米勒一人思考。
米勒叫住他：“那您呢，您接下来去哪里？”米勒还以为他要一直跟着怀特记录。
“我嘛，”怀特突然咳嗽一声，挺直的背也松了，“咳，昨天不小心淋到点雨，我感觉很不好……”
说着他迈着轻快的步伐溜走了。
米勒无语。
“好啦，他是头儿，我们就听他的干吧。”埃莱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歪着身体去勾他的脖子。
米勒：“……我没有不情愿。”
他避开埃莱森的胳膊，走到桌子的另一边。
“这是什么？”
几个巨大的披萨盒占据了长桌的大部分面积，一堆资料只好叠放到长桌的角落，有一沓甚至在披萨盒的下面。
米勒挪开披萨盒，发现是一场交通事故的记录。
“是关于多林夫人的，”凯特抱着东西走过来，“我们之前查到多林夫人留下的电话和地址很混乱。”
“十一年前她丈夫去世后，她接连换了十几个地址，大部分都跨越城镇，五年前开始，她不再变更城市，这应该跟她儿子上学有关，三年前，她搬到了现在的房子。”
“听起来很励志，”埃莱森说，“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凯特放下东西，那是另一沓纸，开始收拾披萨盒：“不知道，我们今天早上就在整理这个……你可以去问问我们英明的怀特警长。”
“嘿，凯特，别因为我们刚才的争论就这样对我……”埃莱森举手求饶。
米勒抿着嘴，快速浏览报告：“死者……马尔科姆·多林，就是阿维亚·多林的丈夫？马尔科姆癫痫发作，撞上了桥……汽车爆炸……怀特在怀疑这不是意外吗？”
埃莱森：“什么意思？多林夫人畏罪潜逃？”
“你们的思维真会发散，在这点上倒是很适合做搭档，”凯特抽过报告，放到一沓纸的上面，“这只是顺带的，重要的是地址，而且，就算真是那样……现在重要的是斯坦西案。”
“十几年了，怕是很难查清。”埃莱森说。
“所以努力别让斯坦西案也变成这样，然后在十几年后有另一群人质疑我们。”凯特马尾一甩，带着几个巨大的披萨盒离开。
“唉，开这辆‘车’也不是容易的事啊……”埃莱森看着凯特离去的背影感叹，他转头对米勒说，“米勒，接下来去哪里……米勒？米勒？”
埃莱森意外地发现这个通常满脸不高兴的年轻男人眼神空洞，连习惯性紧皱的眉头都松开了，他拍拍他的肩膀：“米勒？”
米勒打了个机灵，回过神来，脑海里飞快掠过一辆小型轿车，然后是一片空白。他胡乱挪动桌上的纸，找到就放在他手边的记事本。
“你怎么了？”埃莱森关切地问。
“没事，”米勒抿着嘴，翻动记事本，“走吧，我们去这里……你开车。”
“当然，”埃莱森勾住他的脖子，支撑着他向前，“不着急，我们可以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米勒他们继续为案子奔走，不过在怀特安排完任务的第二天，这座城市又开始下雨，这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不便。
这场雨，整整持续了十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面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