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题家大战娱乐圈》坐忘时停

26、026

　　那一周的周六下午，倪约开车，先去了晏松雪家，接走她的孙子骆复文，之后去往沈孟元在近郊的家。
　　房子是普通独栋小别墅，门前赠送大面积花园，和那个年代的多数人一样，沈孟元平时在家爱自己种点菜养点花。

　　许盼一当然不是真的要入学，这场戏倪约唱主角，他上来就赶紧把功劳归还回去，自己陪着骆复文在一边吃保姆端上来的茶果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家都是文艺工作者，没有开门就求人办事的，而是先迂回寒暄了几句，聊起了业内某某，在恰当的时间，倪约话锋一转，才转到了最近正在筹备的剧上。

　　沈孟元自始至终带着热切的笑，问：“你希望我参演？你毕竟帮我找回了重要资料，只要你开口，我立刻调整档期。”
　　倪约却没抢着应下，而是先请他看一看剧本：“沈老，你我都是搞创作的，不希望只做人情买卖吧，而且，我对剧本非常有信心。”

　　沈孟元半信半疑翻看起来，在扫过故事梗概时，已然眼前一亮，越往后翻，他脸上的神色越庄重。
　　这时，倪约又转头对骆复文说：“这是沈伯伯，戏剧学院的院长，如果他要出演，未来你和他之间会有不少对手戏，今天带你过来，是想让你们先熟悉熟悉。”

　　“这一老一小的戏份确实挺多的，还都是生活戏。”沈孟元微微抬头，意味深长说：“怎么熟悉？把孩子留在我这里写作业？那你呢？”
　　倪约说：“我要亲自去谈女演员。”

　　沈孟元摘掉老花眼镜，走到露台，示意倪约跟上自己。倪约和他前后脚出去，并顺手把门带上，许盼一只能看到他们嘴唇在动，却听不见声音，他莫名有些不安，从盘子里又拿了个果脯，递给骆复文。

　　小孩没有接，目光粘在玻璃推拉门上。

　　许盼一放下手里的东西，轻声说：“小骆，如果你要拍戏，就得去村里待两三个月，你怕不怕？”
　　骆复文摇头。

　　“那如果让你每天都来沈伯伯家里写作业，提前认认人呢？”
　　“这是你们劝退我的手段么？”小屁孩摇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露台上的两人。

　　许盼一心说，这小孩演戏行不行不知道，但脑子是真聪明，连他在来之前都没完全猜到倪约想怎么做，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动机，却被他在沉默中看清。

　　看来家教对人的影响远比想象中更大，家中长辈在圈子里举足轻重，像这样利用身份地位强势又低调地施压恐怕不是第一回，孩子耳濡目染，早已看清其中门道。
　　回想自己这个年纪，还只会死读书。

　　露台外，沈孟元直接点破：“说说吧，孩子的来历。”

　　“晏大姐的小孙子，对演戏感兴趣，但是她儿子从政，不想唯一的孙子涉足娱乐圈，可架不住半大小子喜欢，于是家里一合计，就想送他去体验一下，先过过瘾，再回来乖乖读书。”

　　倪约说：“但挑来挑去，都没挑到合适的剧组，要么人家不需要小演员，要么人家不买她的账，正好，咱们这片子有点意思，小孩戏份足，而且要进山里吃苦，最关键的是还不知道拍不拍得出来，人家觉得我们可以作为很好的反面教材，让她孙子知道进现在的娱乐圈不是什么好事。”

　　沈孟元恍然，原来他真正想请自己帮的忙在这里——他沈孟元资历毕竟摆在那里，如果能出面帮他拒绝，晏松雪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如果我不帮你递这个话呢？”
　　“这就是我为什么请您一定要看看剧本的原因，”倪约不卑不亢道：“娱乐圈里人情往来实属平常，我从来不排斥关系户，只是排斥没有能力的关系户，如果这小孩子是可塑之才，承这一份情又何乐而不为？您任教多年，相人教人自有一套，还想请您帮忙相看。”

　　“意思是，如果我接这个剧本，还得帮你教人演戏？看来你对剧本真的很有信心。”沈孟元诧道。

　　倪约扭头，趁着阳光瞥了许盼一一眼，脸上不自觉浮出自信的笑容，沈孟元的话并不完全，他不仅对剧本有信心，对写剧本的人也有信心。

　　沈孟元慢悠悠地说：“照你这么说，咱这剧是双向选择，既然双向，可还没问过人家小孩子的意见呢！如果人家不愿意学自愿退出，不用得罪人就解决了眼下的大麻烦，如果人家愿意学，白捡一个宝贝哟，倪约啊倪约，打得好算盘啊，一箭三雕！”

　　倪约含笑：“沈老，烦请您再看看剧本。”
　　他拉开玻璃门往里走，骆复文看见他走进来，立刻站起身，许盼一跟着差点带翻果盘，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这个游刃有余的男人身上。

　　“倪约。”沈孟元叫住他：“行，我接了，剧本确实很有意思，就让小子跟着我一起在郊外种花养草，练练基本功吧。”
　　“多谢。”
　　倪约走到骆复文面前，小孩的意见，还是要征求一下的：“你想要演戏？”

　　骆复文点头。
　　“我给你找了首都最好的老师，你学吗？”

　　“只要你让我演，我就学。”骆复文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生怕他反悔，在得到倪约肯定的答复后，他转头跑向沈孟元，热切地喊：“爷爷！”

　　“小屁孩，这就叫上爷爷了，你爷爷奶奶知道，该冲到我家里找老头子我算账了。”沈孟元瞪了一眼，看倪约和那个小编剧还杵在原地，不耐烦地挥手赶人：“走吧走吧，晏松雪那里我去打招呼，孩子每天过来跟我说说话，晚点我把剧本再琢磨琢磨，你俩我就不留吃饭了，该干嘛干嘛去。”

　　出了别墅区，许盼一依然觉得不真实：“就这么解决了？真的解决了？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想拜托他帮忙去拒绝晏松雪，你怎么说服他不仅答应出演，还帮你带小孩的？”
　　“说服他的又不只我，你那一半军功章不要了？”倪约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恰好高明睿打电话过来问情况，倪约便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他，高明睿彻底懵了，就半下午的功夫，沈孟元不但同意加入，竟然真的顺手帮忙把孩子的事情也解决了：“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说，好奇得我浑身痒痒！”

　　倪约懒得跟他多话，不过看副驾驶还有个巴巴望着的，也就把先前他们见义勇为，后来如何游说沈孟元得细节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顿时静默。
　　过了好一会，高明睿才忍不住骂了一句：“卧槽，你不愧是学商科的，奸商！”

　　——

　　倪约挂电话前，高明睿再三叮嘱，叫他俩晚上到茶室见面，笑声是憋都憋不住。
　　倪约凯旋而归，他也不遑多让。

　　剧本里的重要配角除了狗生爷爷，还有个买媳妇，间接参与拐卖的穷山沟男人巴老五。
　　之前为了海选小演员，他们曾通过业内的朋友发过一个招人的组讯，结果因为晏松雪和骆复文的缘故，演员提前敲定，不过这个公告还能继续使用，高明睿干脆放弃撤回，修改了一下要求，改招男演员。

　　为了贴合剧本人设，高明睿在要求上注明：年龄要求三十岁以上，身高不低于一米八，皮肤黝黑，接受扮丑。

　　经过前期一系列碰壁，他对招揽演员本不抱希望，没想到超出预期两倍的人前来投简历，当中甚至还有人托关系来找他试戏，打开录制的视频一看，嚯，还是个刚刚出道的小鲜肉，形象完全不沾边。
　　许盼一帮着收简历，感到娱乐圈也卷得吓人。

　　“你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能做什么，怕是三蹦子还没拉到村里，人已经打道回府了。”人手不足，高明睿兼任了选角导演的工作，他爱吃水果糖，一会的功夫，满桌都是糖纸。

　　倪约听他吐槽，用糖纸随手叠纸花，送给了许盼一。
　　并同时得到了高明睿的白眼一个。

　　“总也有靠谱的吧。”倪约说。
　　“嗯。”
　　高明睿又剥了一颗太妃糖，继续说：“面了几个，本来都挺有意向的，结果在听到片酬后，就打电话说要再考虑考虑，打听到拍摄环境后直接把我给炒了。”说到这儿，他又有些愤懑：“都怪你，非得要那破棚屋，人本来都能诓过来，大不了到时候把合同条款搞严格一点，也就老实了，看吧，这下到嘴的鸭子飞了。”

　　倪约笑道：“你不给人家看不就完了，又在气什么？”
　　许盼一心头猛跳了两下，忍不住瞟了倪约一眼，想起上次他就是这么被骗过去救场的，拿到手的剧本和拍摄的剧本大相径庭，也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不是故意刺激高明睿，相处了这段时间，他并不觉得转行的高医生会是这么不厚道的人。

　　倪约知道许盼一在看他，没有解释，直到高明睿露出便秘的纠结样，才开口安慰，又顺带着向许盼一解释：“你又干不出这样的事，何苦难为自己。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就算糊弄过去，最后也不会好好配合的，还不是给自己挖坑。”

　　“我他妈……我他妈能不知道你吗！”高明睿叹气，“我要是有我爸那名气我还愁找不到人吗，大家都不相信我能转行成功，老实说现在我都有点共情那小孩了，人家不就想拍戏吗，我不就想当导演吗，有那资源有那条件为什么不可以试试……”

　　“别啰里八嗦煽情了，直接说好消息。”倪约生怕他越说越破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从高中填志愿讲起，讲个三天三夜。

　　铺垫这么多，许盼一都快忘了，来这里的目的，这会才猛然反应过来，高明睿在电话里跟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高明睿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骂骂咧咧往下说：“我最开始不是想选个高大有压迫感的吗，还在公告上对演员身高进行了限制，后来你劝我要不拘一格降人才，我回去想了想，就加了一条，形象演技特别优秀者可适当放宽以上条件。”

　　“诶嘿，没想到排除掉歪瓜裂枣，确实还有不错的收获，好几个年轻演员，不太出名，以前跟着剧组跑龙套，多演混混反派的丑角，别说演技还挺硬，暴打一般的学院派没问题。”

　　“我请他们来试戏，对穷光棍的形象又有几分动摇，我就想，虽然咱是个犯罪悬疑剧，为了营造压迫感，在身材上下功夫，但其实村里娶不上媳妇的，除了穷和思想问题，个人条件铁定也不达标，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富婆愿意扶贫一下帅哥嘛，所以我琢磨，最好找个猥琐点的。”

　　“所以你从这几个人里挑的？”许盼一把其中几张贴了标签的简历翻出来。

　　高明睿伸出食指晃了晃，故作高深：“是吧，许编剧也赞同我的想法吧，不过我最后都没选，你们绝对想不到，我在下决定前，还面到了一个天选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