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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贺毓之的信息掐着点进来,像是知道杜俞安刚刚到家:“衣服收到了吗?”
      杜俞安快速打字回复:“已经扔出去了。”
      他扔下手机,走进浴室冲澡,再出来时手机上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贺毓之,最后还跟了条信息:“没事,扔了我还有。贴身衣物我都留着了。”
      热气从脚底升腾起来,刚刚洗澡水放的太热了。他从冰箱里倒了杯冰水一饮而尽,唇角溢出的水珠从喉结滚落,伴着他吞咽的动作消失在浴袍衣领里。
      屋外日头西斜,余晖从窗户照进来,落了杜俞安一身金色。他捧着空玻璃杯有些出神,想起跟贺毓之的初见。
      全日制寄宿制的中学,是S城最好的公立学校,师资和教学环境全部都是一流。因为杜老爷子忙于杜氏的各种事务,王妈和司机提着行李送他入学。
      宿舍是上世纪的老建筑,斑驳的外墙爬满了爬山虎。王妈提着包边走边抱怨:“老爷子也真是的,大少爷才这点年纪就要让他在学校住宿,这环境哪里是住人的地方哟!明明离家就一点点路,以后十天半个月都见不上一面。”语气里尽是对杜俞安以后生活的担忧。
      好在宿舍楼里面没有那么糟糕,应该是近几年刚刚翻新过,灯光明亮,墙壁洁白如新。
      杜俞安看一眼手中的新生入学手册,封面上贴着宿舍楼号和门牌号,在四楼。他掂了掂厚重的书包,里面是刚刚领取的新书,往楼梯方向去。司机兼保镖是个壮硕的中年人,手里拎着两个大行李箱,走在最后。王妈手里提着新买的洗漱用品,夹在两人中间,三人顺成一线,都歇了话头,往上走。
      房间分南北两排,走廊夹在中间,常年开着灯才不那么昏暗。
      杜俞安的房间是阳面,宿舍房门是普通木门,带着九十年代老旧的门锁。他掏出刚刚领取的那片钥匙,送入锁眼,左右尝试,很快,“咔哒”一声,门开了,却好像不是钥匙打开的?杜俞安有些疑惑,抬头一看,屋内站着一个比他高出半头的男生,剔了个平头,露出深邃的五官和好看的眉眼。短袖短裤沓拉着一双凉拖,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问:“是杜俞安同学?”杜俞安下意识地点点头,面前伸来一只修长的手,道:“你好,我叫贺毓之,你未来三年的室友,以后麻烦多关照。”
      杜俞安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握上去:“你好,以后麻烦多关照。”
      宿舍内布置简洁,两张单人床,床尾各摆了一张书桌和配套的桌上书架,另有一个小间,里面摆着几个衣柜。
      王妈一边替杜俞安收拾东西,一边已经跟贺毓之自来熟地聊起来:“小贺同学自己一个人来的吗?家里人怎么没来送送?”
      贺毓之的那一边已经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坐在书桌前,捧着本书专心地看着,闻言抬起头来回道:“爸妈都忙,反正我也没多少东西,自己坐公交也不费事,没必要一定让他们陪。”
      贺毓之人前装的人模狗样,等王妈和司机离开后却本性暴露,处处揶揄:“大少爷,要去食堂吃晚饭吗?”“大少爷,你的衣架借我用两个!”大少爷,大少爷,大少爷……杜俞安终于被念得怒从心生:“贺毓之!你能不能正常点?”
      贺毓之一脸稀奇地转过头去,看对面带着怒容的杜俞安:“我还以为你不会生气呢。”
      从开学到现在,嬉笑怒骂,贺毓之都没怎么在杜俞安脸上见过。他像一个设定好的没有情绪的机器人,每天面无表情地上学,面无表情地吃饭,面无表情地回宿舍,偶尔流露出的一点不开心,大概就是皱皱眉头。
      发现杜俞安也有正常的喜怒哀乐,贺毓之开始热衷于逗弄他,喜怒都可,只要杜俞安露出一点异乎寻常的表情,他就喜不自胜并且从此乐此不疲。
      杜俞安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动了异样的心思,但是在发现贺毓之是假梦游后,他纵容了他。或许这是贺毓之后来一切偏执的开端,但也是他这些年对贺毓之唯一的心软。他和贺毓之之间,一直都是贺毓之在主动靠近他。
      床头柜上发黄的旧照片,一家四口笑得幸福美满。彼时年轻貌美的沈芙和风神俊朗的杜锋,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在老巷子的照相馆里,留下了这唯一的全家福。
      第二日晨起,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S城的秋天一向干燥少雨,这场雨下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西郊陵园,杜俞安撑着一把黑伞,在雨中踽踽独行。
      墓碑上,年轻的沈芙和杜锋相互依偎着,眼中一片喜气洋洋。当年沈芙过世以后,杜锋不知道是预见了自己的早亡还是怎么想的,坚持买了一个双人合墓。最初的照片是沈芙一个人的,杜锋从她拍过的千万张照片里,挑了一张证件照,白衣蓝底扎着高马尾不施粉黛的沈芙。两年后杜锋去世,杜老爷子把他单独葬在家族墓地,坚持不肯让儿子和沈芙合葬。
      沈芙独自一人在这里躺了十多年,直到前几年杜俞安与杜老爷子为此大吵一架。那是杜俞安乖顺的二十年人生中唯一一次忤逆长辈,杜老爷子不肯点头,杜俞安搬出杜家老宅。
      僵持几个月后,杜老爷子找上杜俞安,同意他给父亲迁坟,让父母合葬在一处。杜老爷子最终也没同意把沈芙迁进杜家祖坟。
      仪式完成后,杜俞安拓印了他们的结婚证照片,替换了墓碑上沈芙的独照。
      杜俞安把带来的花放在墓碑前,擦了擦墓碑上的雨水,看着父母的合照,不发一言。
      如果父母还在,他或许在毕业以后就会告知他们自己的性取向。哪怕挨打,哪怕父母不理解,他也敢做敢说。
      常人常说隔代亲,可是杜俞安从未在杜老爷子那里感受过祖孙亲昵。第一次见面,老人一脸严肃地打量他和杜俞乐,身边的保镖更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攻击性。杜俞乐被当场吓哭,而他也只是强装镇定,发着抖问:“你们是谁?”
      杜老爷子的保镖在房间里找到醉生梦死的杜锋,杜俞安和弟弟抱着爸爸的腿,不肯离开。杜老爷子对杜锋一顿训斥,让人抬着人走了。
      房间里只剩兄弟俩和杜老爷子,老爷子像是终于有空来关照自己的两个孙子:“杜俞安和杜俞乐是吗?我是你们的爷爷,你们的爸爸是我的儿子,你们是我的孙子。从今往后,你们要跟你们爸爸回杜家生活。你们的妈妈已经过世了,但是你们会有新妈妈来照顾你们。”
      杜俞乐闻言朝着杜老爷子怒喊:“我不要新妈妈!”杜俞安紧咬着牙不说话,爸爸已经被人带走,他们两个不可能单独生活在这里。如果杜老爷子坚持,他们别无选择。
      杜老爷子牵着杜俞安的小手,身后保镖强抱着奋力挣扎的杜俞乐,一同走出了他们生活了五年的家,什么都没带走,也什么都没留下。
      杜老爷子的美梦在杜锋跳楼的那天彻底落了空,按部就班上学的杜俞安和杜俞乐,从此迎来了严苛的继承人培养课程。比起一个爷爷,杜老爷子在杜俞安心里更多的形象是一个独裁者,说一不二,顽固不化。
      雨水带着凉意,簌簌直下。杜俞安心想,那时候的父亲,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抛弃一切走到母亲身边。
      他已经被困在这个家里太多年。
      周一上班时间,杜氏发生地震级别的人事变动。执行总裁杜俞安公告全公司,自己即将离职。
      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一向对杜氏觊觎的几个大股东,愁的是杜老爷子留给杜俞安的亲信。
      孙秦收到邮件的第一时间就把消息传给了杜老爷子,老爷子暴怒,让孙秦押着人回老宅见他。孙秦去总裁办公室找人,却被秘书告知,杜总今天没进来。
      杜俞安关了手机,开车回到贺毓之的别墅。忠叔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有些分不清这是哪一位。
      “别跟人说我在这里,我要睡一觉。”杜俞安上楼之前叮嘱忠叔。
      主卧还是他离开之前的摆设,只是衣帽间少了许多他的衣物。杜俞安找了换洗衣物,冲了个澡,埋入带着熟悉气息的床铺,沉睡过去。
      贺毓之在外奔波一整天,杜氏一早的新闻他第一时间知晓,但是找了一天的人都没找到。
      杜氏管理层乱成一团,杜老爷子临时回杜氏压阵去了。贺毓之扯着领带呼出口气,把车停进车库。
      忠叔在玄关接了外套和包,跟贺毓之暗示:“贺先生,您回卧室看看吧。”
      贺毓之动作一顿,卧室里有什么?他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拔脚就往楼上冲去。
      杜俞安睡得昏天黑地,被贺毓之从床上挖起来:“杜俞安,醒醒。再睡晚上睡不着了。”轻声细语又小心翼翼。
      杜俞安咕哝一声,一手拍上贺毓之的脸:“别闹……我昨晚一夜没睡,让我再睡会儿……”卷了被子翻个身就又要睡过去。
      贺毓之轻手轻脚地退出卧室,守在门口的忠叔问:“晚餐准备好了,要叫杜先生起来吃吗?”
      贺毓之心中雀跃,哼着歌乐颠颠地往楼下走:“不叫他了,做点宵夜备着,等他睡醒了吃。”忠叔原本还在犹疑,看贺毓之一脸春风得意地出来,彻底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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