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邵贝玉

37、第 37 章

　　比起贺家的一派和乐，杜氏大楼里气氛凝滞如霜。
　　杜氏最大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杜氏大大小小的管理层全部在列，没人敢吭声。杜老爷子拄着拐杖坐在首位，严肃地开口：“我不知道俞安平日里是不是对你们管理地太松散了，集团上下一片松散，连总裁人去哪了都没一个人知道！”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杜老爷子这句话说得毫无道理，杜总的行踪连他这个做爷爷的都不清楚，公司其他员工只是白天一起共事，怎么知道？但是没人敢当这个炮灰出言反驳。
　　过了许久，众人都饿的发晕，杜老爷子看着底下一片没精打采的样子，终于大发慈悲，挥手解散了会议，助理孙秦被单独留下。
　　孙秦心中忐忑不安，老爷子的脾气全公司都知道，这架势看样子自己少不了一顿训斥。
　　意外的是，杜老爷子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了几句杜俞安近一个月的行踪和工作情况，孙秦一一照实回了。最后说起公司明年的项目计划，孙秦嘴快，把杜俞安之前撤了好几个项目的事情说了出来。杜老爷子听完有些迷茫，仔细想了想，发现是之前大年夜跟杜俞安争执过的几个项目。他看向孙秦，问道：“你说你们杜总什么时候撤掉的项目？”
　　“大概两个多月前吧，有一天他突然要我把这两年的项目都拿给他过目，他看了一天，撤了好几项投资。”孙秦答道。
　　杜老爷子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孙秦微微鞠躬，退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只剩杜老爷子和他的保镖，他出了会儿神，吩咐道：“打电话给杜俞乐，让他今晚回老宅。”顿了顿，又说：“我们也回去吧。”
　　杜老爷子拄着拐杖起身，一步一步地慢慢往电梯挪去，背影孤独又萧瑟。
　　杜俞乐到老宅等了一会儿，门外才响起老爷子的车声。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到一边站好，等着来自老爷子的狂风暴雨。
　　杜老爷子进门后，像是没看到杜俞乐一般，径自在沙发上坐了，对杜俞乐的那声“爷爷”也没做任何回应。他扬声喊人：“王妈！”王妈擦着手从厨房出来，一边走一边回：“老爷子，有什么事？”
　　“杜俞安回来老宅扔东西那天，是几号？”
　　“哎哟，这哪记得清啊，得有两个多月了吧？”王妈努力回想，却也只能给出一个大概的时间。
　　老爷子问完就不说话了，杜俞乐却心中咯噔一下，抬眼偷偷望向杜老爷子。老爷子好像才发现杜俞乐的存在，直视过来，板着一张脸让他落座。
　　气氛凝滞，老爷子不知道知道了些什么，杜俞乐有些如坐针毡。他给哥哥和贺毓之都发了消息，却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半晌，老爷子终于开口：“明天，你换上你哥的衣服，去杜氏上班。”
　　杜俞乐惊掉了下巴，张合几次，终于艰难问出：“爷爷你是让我假扮我哥来稳定杜氏股价吗？”
　　老爷子不置可否，一脸默认的态度。
　　杜俞乐连忙摆手拒绝：“别了，我这点花架子，别回头给杜氏搞倒闭了。而且我自己还一大摊事儿呢，哪有空去杜氏上班？”
　　杜老爷子轻咳两声，状似不经意地说：“你又不是没干过这活儿，也没把杜氏弄垮，再撑几天。”
　　杜俞乐满心在想，该怎么拒绝回到那个累死人的地方，闻言顺口说道：“就是因为干过才知道干不来啊！”话音未落，他自己反应过来，僵硬地望向杜老爷子。
　　杜老爷子已经彻底沉了脸色，杜俞乐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摸着手机想给贺毓之通个气儿。手刚伸出去，就被杜老爷子一个眼神打了回来。
　　“说吧，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再敢说一句假话，从此以后就别再进杜家大门！”
　　杜俞乐本来还在挣扎的内心，被杜老爷子一句话直接砸到沉底，安安分分地交代前因后果：“其实一年多之前，出车祸的是我哥。”
　　杜老爷子闻言阖了双目，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虽然之前有些微猜测，但是远没有杜俞乐亲口讲述的真相这样让他震动。他专注培养了几十年的继承人，怎么能够就这样被毁掉？
　　他定了定神，睁开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杜俞乐，厉声责问：“那和贺毓之结婚的是谁？”
　　“是我。”杜俞乐答道。杜老爷子刚想松口气，杜俞乐又打破了他的幻想，“我跟贺毓之结婚是假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我哥。”
　　“什么意思？”
　　“爷爷你既然知道了，应该很清楚，贺毓之真正爱着的人是我哥，不是我。我哥身上一直背负着杜家这个责任，他不敢也无法回应贺毓之的感情，所以贺毓之策划了这场假结婚，目的是为了让我和我哥交换身份，他能和我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杜俞乐说到后来有些破罐子破摔，也不太在乎杜老爷子的态度，语气轻松像是完全与他无关，“贺毓之找到我，让我帮忙配合这个计划的时候，我觉得他疯了。不过后来他说，我杜俞乐凭什么不能坐一坐杜氏总裁的位置？所以我答应了。”
　　杜老爷子被气得整个人都有些哆嗦，杜俞乐怕把他气出问题，赶紧喊护工拿药。
　　情况稍缓，杜俞乐也缓了语气，有些自嘲道：“干了一年多，我发现自己确实不适合扛起杜氏的大旗，所以杜俞安回来了，我就顺势离开了。我也没想过，他干了俩月又会突然消失。”
　　杜老爷子用力钳着杜俞乐的胳膊，眼中突然精光外露，问道：“所以，你知道他在哪？”
　　杜俞乐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猜他在贺毓之那里，可是我哥电话关机，贺毓之的电话无人接听。如果爷爷想确认，或许可以上门堵人。”
　　杜老爷子一言不发，神情严肃。事情已经非常明朗，杜俞安突然辞职的原因大抵不过是因为贺毓之。他有些恼怒杜俞安的不告而别，更恨杜俞乐的瞒而不报。他以为事情已经完满解决，结果却是自己一念之差纵容了一切的发生。
　　“所以，车祸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为了交换杜俞安的身份一手策划的吗？”杜老爷子怕杜俞乐和贺毓之太过胆大，他不得不问清楚其中缘由。
　　“那倒不是，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假结婚以后慢慢找机会，没想到杜俞安很快发生了意外。说到底，这个车祸还是因你而起，如果不是你逼着哥一定要把海城的那个项目拿下，他也不会因此被人记仇，最终酿成大祸。”杜俞乐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和嘲讽，仿佛这些年的憋屈因为杜老爷子的吃瘪而全部宣泄出来，“他出车祸以后，贺毓之临时通知我即刻实行计划，那是个绝佳的机会。杜俞安因为脑损伤，被医生诊断大几率会失忆，省了我们很多功夫。杜氏也因为这个计划，没有引起大范围动荡，所以爷爷你该感谢我们才对。否则，杜俞安昏迷的那几个月，杜氏会遭受多少攻讦，爷爷你心知肚明。”
　　客厅里落针可闻，佣人们都躲得远远的，深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厨师在厨房里跟王妈悄悄说话：“你去看看那爷孙俩说完了没？这都快九点了，晚饭还吃不吃了？”王妈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拒绝去老爷子跟前趟雷。
　　俩人叨咕了几句，忽然听到门外汽车发动的声音，匆匆忙忙跑出去，只看到最后一辆车拐出院门往大路去了。
　　贺毓之的小别墅内，杜俞安刚刚睡醒，迷瞪着眼坐在床上反应了一会儿，才记起这里是什么地方。
　　房间里还是他离开之前的模样，他沓拉着拖鞋，往卫生间去，还没走两步，房门被从外打开了。
　　贺毓之站在门外，搭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他只是来看看人睡醒了没，没想到会正面遇上刚睡醒的杜俞安。他稳了稳心神，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晚饭还吃吗？”
　　杜俞安的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让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更浓了一点。他揉了揉肚子，说：“有小馄饨吗？帮我煮一碗。”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洗漱间。
　　厨娘看着贺毓之在厨房来来回回的忙碌，想插手帮忙却被拒绝。贺毓之从冰箱里取了厨娘下午刚包好的小馄饨，给杜俞安煮晚饭。他动作虽然不熟练，但是该有的流程却不生疏。厨娘看着他从容地拿锅接水，点火开煮，心里放下了心。
　　烧水间隙，贺毓之瞥到厨娘的神情，笑出声来：“你那什么表情？不会把厨房炸了的，只是煮个小馄饨我还是会的。”
　　厨娘在以前任职的地方，见过好几个突发奇想要自己下厨的雇主，结果饭没做出来，厨房差点起火，所以她才担心贺毓之也逞强。
　　贺毓之打发走闲站在一旁的厨娘和忠叔，等看到杜俞安出现在餐厅门口，把小馄饨下了锅。
　　热气腾腾的小馄饨，装在白色的骨瓷碗里，伴着翠绿的葱花和鲜嫩的虾米，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杜俞安看看周围，发现佣人管家和厨娘都不在，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好香啊~你做的？”
　　“阿姨包好的，我只是开锅煮熟。有时间我跟阿姨学一下，以后亲自给你包。”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起过往，一碗小馄饨落了肚，像是消弭了所有的矛盾，也明了了所有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