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邵贝玉

5、第 5 章

　　送走杜俞安这个不速之客，贺毓之疲惫地捏了捏山根。这个人脾性暴躁又蠢钝，要不是为了杜俞乐，他也并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部了。
　　唉……杜俞乐……好像自从遇到杜俞乐，他就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还没等他理出个头绪，Lisa急急躁躁地跑进来：“贺总，不好了，南城的项目上有工人出事故了！”
　　南城的项目是贺氏负责投资建造的S市最大的休闲娱乐中心，规划是集购物商场、游乐场和公园为一体，周边有不少居民区，是S市未来十年的重点项目。项目今年年初开工，项目总负责人是副总挂名，每月汇报情况都很乐观，哪知一出事就来个人命官司。
　　工地上出事的工人是施工方的老工人，经验老道，干这一行干了有三十多年。半下午的时候，工地来了一车浇筑好的混凝土板料需要卸货，本来按照流程做事就行，哪知道工地上新来的管理嫌按流程卸货太慢，非要吊车超载运作，结果卸到一半，吊车着力点不稳，倒了。受害者从一边路过，去找管材料的工头领料，结果正好被吊车上掉下来的板料砸了，压在底下一会儿就听不到动静了，医院现在还在抢救，但是结果不容乐观。
　　贺毓之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问随行的Lisa，“新来的管理？是谁的关系户？”
　　“施工方负责人的小舅子，今年刚刚大学毕业，是被带来工地见习的。”
　　贺毓之难以置信地问道：“我们项目的工地上现在管理这么松散了吗？一个见习生都能随意调整流程制度了？”
　　Lisa深呼吸一口，回道：“贺总，这里面的细节目前还不清楚，等详细调查报告出来就能知道具体情况了。”
　　两人说话间，车已经停在了工地的临时停车场。贺毓之接过Lisa递来的安全帽带好，大步跨进了事发区域。
　　因为突发事故，工地已经暂时停工，围观的工人被疏散，只余两个负责人配合警方调查人员在现场调查事故原因。
　　现场一片狼藉，板料东倒西歪到处都是，吊车倒在一边还没能拉起来，吊车司机也受了伤被送去了附近的医院。地上一滩血迹并不大，不知道会以为只是一场轻微事故。包工头一脸局促地站在一边接受警方盘问，不停地点头摇头，间或开口回应两句。
　　贺毓之眼神扫过去：“这就是那个施工方负责人？”Lisa点头称是，“他那个小舅子呢？怎么没见人影？”贺毓之也没指望Lisa能神通广大到有问必答的地步，问完就转头喊项目负责人，让他把当时指挥的管理找来问话。
　　项目负责人抹了抹头上的汗，大冬天又在室外，他却紧张地汗流不止：“贺总，那人找不到了。刚把伤者送上救护车，回头来找人就找不见了，不知道跑路去哪了。”
　　“找不到了？”贺毓之明显语气不善，让负责人听得又擦了擦汗，“你这项目管得好啊！很好！”贺毓之拍了拍负责人的肩，差点把人拍坐在地上。
　　眼见警察问完了话，贺毓之亲自上前询问相关案情，警察得知他对项目有决策权，便大致交流了一下，临了语气严肃地批评工地管理不善的情况，让贺毓之尽快追责整改。
　　送走警察，贺毓之脸色阴郁地吩咐：“把明天上午的行程都推了，让陈副总带上他的全部项目资料到这里来，开会！”
　　Lisa语气迟疑，“到这里来？在工地上开会吗？”
　　贺毓之嘲讽道：“怎么？陈副总那么金贵，连趟工地都不能来？”
　　Lisa瞬间闭嘴敛了神色，走到一边发通知去了。
　　一串铃声响起，提醒贺毓之到下班时间了。贺毓之让众人都散了，准备好资料明天一起参加会议。
　　回程的路上，贺毓之还接到市里负责这个项目的领导一个电话，话里话外都是让贺毓之处理好各个环节，别搞砸了把火烧到他头上。
　　贺毓之语气如常，保证一定尽快解决，避免后续再发生类似事故，好不容易才把人应付过去。
　　挂完电话，贺毓之面沉如水，车厢内的气氛紧绷如弦，谁也不敢出声。
　　手机铃音突然响起，是陈副总的电话。Lisa偷偷瞟着大老板的脸色，贺毓之冷着声调问：“怎么不接电话？”
　　Lisa没办法，只能在贺毓之眼皮子底下稍稍侧了下身，按了接听键。Lisa刚轻声“喂”了一声，就听到身后贺毓之说：“开免提。”
　　Lisa迅速的把手机打开免提，放在了中控台上，陈副总的声音传了出来：“小黎啊，你刚刚打我电话了？”
　　Lisa大气不敢喘，紧着嗓子回，“是的，陈副总。贺总下达了通知，明天上午九点要在南城的工地上开会，让您带着项目组成员和项目资料准时参加。”
　　陈副总语气却显得有些随意和吊儿郎当，“哎？怎么还要跑那么远去开会？贺总的意思透露点呗。”
　　Lisa暗自叹了口气，不敢看贺毓之的脸色，暗示道：“陈副总，今天下午您去哪了？您秘书没给您打过电话吗？”
　　对面没了声音，应该是去翻通话记录了。
　　没一会儿，陈副总的声音又在对面响起来：“好几个未接，我下午忙着跟市行总行的行长应酬，这会儿才结束，公司出了什么事吗？”
　　银行的应酬什么时候轮到陈副总管了？专门负责公司财务管理的副总一直都在维系着各大行的关系，说破天也轮不到负责招投标的陈副总去插手。
　　Lisa把南城项目的事故简单说了，对面好一阵没出声，半晌挤出一句“我知道了”就飞快地挂了电话，估摸着是去找秘书了解详情了。
　　车正好在公司大楼门口停稳，Lisa收了自己的东西，跟贺毓之打过招呼下车走了，司机重新启动车辆，送贺毓之回家。
　　下班高峰期，路上车辆连安全距离都拉不开，司机观察了一会儿，从一条小路岔出去换了条车少的路。
　　贺毓之手里的手机屏幕忽明忽暗，被他按地快按键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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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俞乐今日心情大好，复健已经告一段落，他的各项身体机能在医生的评估中也达到了正常人该有的数值，从明日起，他被允许外出活动。晚上厨娘做的八宝饭，他多吃了半碗，肚子有些撑，便在院中散步。
　　他其实想去后山的林子里逛一逛，但是天色太晚，忠叔拦着不让，说山中多蛇虫鼠蚁，晚上视野不清，恐有意外，还是等哪日白日晴好，让贺毓之陪他去看看。
　　忠叔说得恳切，杜俞乐也只是一时兴起，闻言就作罢了。
　　杜俞乐正在前院小路上散步消食，院中的大门自动敞开了，贺毓之的车缓缓驶入。
　　贺毓之今天被南城的项目耽误了很长时间，心情不虞，但是下车以后还是一脸笑意地问来迎人的忠叔，杜俞乐今日的状况。忠叔笑着回了，末了说人正在小花园里散步消食，问他是要先去小花园看看人还是先用饭。
　　贺毓之没应，抬脚往小花园方向去了。他走到一半，遇到正往主屋回的人，身上裹着件厚厚的棉服，脸上却冻的发红。
　　杜俞乐看到贺毓之迎面走来，正想打个招呼，就被他皱着眉头握住了一只手。干燥火热的掌心霎时缓解了自己手上的凉意，杜俞乐不自觉地搓了搓对方的手，觉得暖和。贺毓之脸色稍缓，牵着人快步回了屋内小壁炉前。
　　热烘烘的小壁炉勤恳工作，很快就烘热了杜俞乐在院子里被冻凉的脸和双手。没一会儿，他便热地脱了棉衣，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贺毓之用了不到十分钟快速解决了晚饭，正想回来跟杜俞乐好好说道说道，就见人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弯腰把人从沙发上横抱起来，睡梦中的人似有所感，在他怀里蹭了蹭，又没了动静，只余清浅的呼吸声彼此交错。
　　前一日晚上睡得早，第二天早上还不到六点，杜俞乐就醒了。
　　意识回笼的一刻，杜俞乐就察觉到了异样，他是被人搂在怀里睡的，后背紧贴着一个火热的胸膛，耳边传来深重的呼吸声。杜俞乐心中先是悚然一惊，脑子里转过一圈，明白身后之人除了贺毓之也不会有旁人，又放下心来。
　　杜俞乐醒过来这几个月，虽然一直听说自己跟贺毓之是一对，但是贺毓之对他除了偶尔的亲吻和拥抱，并没有多余的亲密动作，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独占主卧的这张大床。
　　杜俞乐磨磨蹭蹭想从贺毓之的怀里挪出来，他不习惯被人这样搂着睡，感觉浑身都很尴尬。
　　还没挣脱身后人的怀抱，身后人就察觉了他的意图，收了收手臂，把他重新搂回怀中，嘴里还咕哝着：“别动，再陪我睡会儿……”
　　杜俞乐想开口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冬日的山里，寒风阵阵，杜俞乐躺在床上，看着不远处合拢的窗帘。
　　天还没亮，窗外风声呼号，墙角的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照亮一角地毯。
　　杜俞乐已经被贺毓之抱出了汗，胸背相贴处有些濡湿，贺毓之睡得熟，只余呼出的热气有节奏地喷散在杜俞乐的脖颈上，让他觉得有些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