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勿扰》莓矢

2、迟早要睡

　　迟扰不知呆坐了多久，最后他决定不浪费时间，选择外出逛逛熟悉z星，这个未来生活的地方。于是他返回卧室，穿戴整齐开着飞船出了门。

　　他漫无目的地在城市上空转悠，因为夜晚规章下面完全是一片黑，就像是看不到尽头的黑色海洋。迟扰懒得向下看，只是驾驶着飞船穿梭在一栋栋高楼间，靠着照明灯准确找到每一个岔口。

　　路过一个巨大的广告牌，迟扰先是半点眼神都没给直直开了过去，不过半分钟，他又倒退了回来。

　　一个处在中心位的广告引起了他的注意。

　　“迟早要睡造梦工厂？”迟扰就这上面的内容接着默念，“超一流的造梦师团队，最先进的造梦科技，保证给您一个舒适完美，您理想中的梦境，还您一个超高的睡眠质量。”

　　注意到底下超迷你字号的广告词，迟扰没忍住笑出声：“如果未能给您带来美好体验，直接改名为迟早要完工厂。”
　　他读完一遍后，笑得更欢了：“这广告词，有点意思。”

　　迟扰接着看向一旁的几张图片，大多是拍摄的设备和现场，还有一张合照。

　　这场合照是三人站位，他也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同样处在c位的男人。

　　男人右手五指紧闭，手臂也绷直地向外伸着，头稍侧，表情十分庄重，但嘴角却微微噙着笑意。在他身后的两人则是一左一右.倾斜身子，手臂交叉在胸前。

　　“这个姿势……有点眼熟，看起来是个老土古板的人。”迟扰点评，“不过长得还挺帅的。”

　　他难得对一个人提起兴趣，便多看了几眼。

　　许是将照片中那人的样貌完整地记在脑中，迟扰便不再注意这些，反将注意力放在现场工作时的照片以及更多详细介绍造梦的内容。

　　那则声明说得实在不够详细，此刻看到完整的介绍，迟扰想，或许这个能帮到自己。

　　他对比了其他家工厂的广告，最后还是决定选这家迟早要完，哦不对，是迟早要睡工厂。将联系电话和工厂地址记下，迟扰驾驶着飞船回了家。

　　其实广告牌上全都是关于造梦工厂的内容，但迟扰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一眼看到这条，或许是因为它所处的位置比较容易惹人注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个男人，只是越看就越发觉得熟悉。

　　回去的一路上迟扰都在想这件事，最后实在是想不出，便权当是合眼缘了。

　　-

　　天一亮，在花园喝完两杯咖啡的迟扰简单洗漱后出了门。

　　这个星球的建设布局十分简单，外圈是供人居住的别墅区，被包围在内的，也就是所谓城市中心的一栋栋高楼，是大量盘踞于此的造梦工厂。

　　迟扰驶着飞船，赶在营业时间前到达了迟早要睡工厂的门口。只是一进大厅，眼前的景象使他愣在原地。

　　大厅内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有需求的失眠人群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很多。

　　迟扰退出去，抬头向上望，很难想象，一楼满成这般，这百楼大厦里头到底装着多少人。但没办法，他还是挤进去排起队来。

　　人群逐渐散去，每个踏出大门的人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像是下一秒就能治愈好重度失眠症，重获新生了。

　　迟扰不免被这氛围感染，心中雀跃起来，觉得等待的时间都变得那样美好。

　　半个小时后，大厅内仅剩下约莫几十余人，内部工作人员只多不少，现在手头上空闲下来的，已经开始主动找还未办理的客户了。

　　迟扰来前没有注意时间，但也没觉得自己待了有多久，这么快大厅里的人就快清空了，他不免讶异于此。

　　实际他想错了，这百楼大厦，也就一楼是用来接待的，其余楼层均为员工寝室、造梦工作间以及关于造梦准备工作的操作间。

　　“叮——”
　　实验服上挂着编号为009的造梦师虞岑踏出电梯，手上拿着记录表格，一路走至招待处。
　　他目光流转在独坐的人中，最后定在一处，座位上的人背对着他。至于吸睛的原因，是因为那人顶着一头橘调发色的卷毛，很难不引起注意。

　　像是将日落的颜色调配出，全数倾撒在那人的头发上。但这颜色不是偏金调，而是很沉很沉的亮橘色调。

　　带给人的感觉就像——

　　当你无法直视太阳，只能看向被晕染后的云层天空，那或许是比日光更美更耀眼的景色。

　　虞岑向那人走近：“您好，需要……”

　　闻言，迟扰抬头，还未看清人，对方却已经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迟扰？！好久不见了。”

　　待到他看清人，嘴角挂起和对方相同的笑，起身：“是啊，没想到还能有见面的机会。”

　　虞岑：……
　　“您这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

　　两人短暂寒暄了下，虞岑走到迟扰对面的位置坐下，开始聊正事：“做噩梦的老毛病还没好啊，已经严重到了需要换星球的地步了？”

　　“这倒好说，还不是那该死的失眠病毒，让我连白天补觉的机会都没有。”迟扰故作轻松，拿起杯中的勺子搅了两下。

　　虞岑翻了翻手册：“你这症状，来我们这算是来对了。”

　　迟扰两根手指握进杯把，大拇指摁着，举起杯缓慢抿了一口放下：“怎么，你觉得我是什么都不知道进来闲逛的？”

　　“哈哈，”虞岑尴尬地笑了两声，从记录册中取下一张递给迟扰，“先填下表格吧。”

　　迟扰接过，因为需要存下纸质和电子两个版本，所以他依言将纸塞入桌上的电子面板中，开始打字填写。

　　前面填的无非是些与本人相关的内容，比如什么姓名家庭住址，联系电话之类的。但越到后面，迟扰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个……理想型是什么鬼？”

　　“哦，这个嘛，造梦造梦，那不就得是……”这一天，虞岑显然是解释了不下上百遍，这套说辞像是根本不用再经过大脑，而是听到这问句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

　　但他说完这句便停了，他觉得，对于迟扰这种症状，他得多解释几句。

　　“算了，我再多给你介绍介绍。”虞岑将手册翻开，推至迟扰面前：“造梦这项技术，主要是由一款芯片来运行的。完整流程为——在使用者闭眼时，就开始运作操控。这一步主要是为了一部分不容易入睡的使用者，可以自己选择当天需要的睡眠时间，然后帮忙做维持。这芯片也有一种操控潜意识的，助人入睡的作用，搭配造梦使用。毕竟我们这也就多了两个小时，多睡一分钟也算是赚了。”

　　“完全入睡后开始导梦，这步是用来维持睡眠质量的，受众群体为一些易醒后且不再能够入睡的，造梦主要就是保持梦不断，杜绝噩梦，让人有完美的睡眠质量。”

　　“这两项你都占了，所以我说你来对了。”

　　“而造梦呢，我们是可以选择故事类型，场景以及人物的。”虞岑点开桌面上的电子屏，“说是造梦，那一切自然是由使用者决定，你想要什么样的故事，希望你梦境中的主角长什么样，这些于造梦来说都是必要的，只有完全是你心中所想，才能将这项技术的用途发挥到最大。”

　　迟扰努力理解了，但他此刻确实是不能凭空想出一张脸来，只得跳过先填写期望的故事内容。

　　他思索了许久，再次跳过。

　　跳动的竖线停留在场景两字后，迟扰只觉脑袋一片空白，愣是一个字也没打出来。

　　虞岑见他如此苦恼，决定先带他去完成下一流程：“表格回来再填写，我们先去把相片照了。”

　　“还要照相？”迟扰真是越来越搞不明白了。

　　“需要3d建模。造梦技术是画面，而不是文字。”

　　“表格填写的相关内容，理想型包括每个场景，这些都是需要在造梦前完成的，我们先要把一切定下来，再由这部分来找模板定梦境内容，或是从中找寻灵感，杜撰故事。就像是拍电影，造梦是做出一片完整的电影，分片段再靠芯片导梦。”虞岑起身，“但你现在哪一部分都想不出来，我只能先带你去照相，把你整个人的形象先给建模定版了。”

　　听完，迟扰看着那张仅填了个人信息的“白卷”，起身跟上虞岑。

　　来到摄影间，迟扰听从工作人员的指令进入里间，按照电子屏里的要求依次摆好姿势。这中间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约莫五分钟，迟扰便和虞岑一同在门口等着影像传输和备用存档了。

　　俩人随意聊着，中途有工作人员出来，将一个档案袋递给虞岑让他帮忙送去，他应下，继而和迟扰聊着刚刚未说完的话题。

　　忽地，虞岑像是想起什么，话题再一次中断，他说：“要不等会你跟我一块去建模工作室送资料吧，顺便去那看看你的形象建模，说不定就有灵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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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虞岑绕来绕去，走进上行的电梯，又从下行的出来，这大楼的结构属实是复杂，也是难为工作人员了，建设那段时间除了做实验，剩下的时间估计都用在记路上了。

　　迟扰绕累了，正欲问虞岑什么时候到，便看到面前的人在一扇门前停下。虞岑微蹲下身，将编号铭牌对准，门上的扫描仪闪了下红光，发出嘀的一声响便自动打开了。

　　室内全貌映入眼帘，迟扰有点被惊讶到了。
　　这并不是常规的房屋造型，内部空间很大，最底层所有的工作台围成圈似的摆在靠墙的位置，其它工位围圈错排悬浮在上空，人数依次往上递减，越上层工位围成的圈越小，每个位置前都有一大面区域划分明显的正方形的“墙”。

　　正中心放置着一根透明玻璃制成的空心圆柱，里面是用来上下的悬浮站台。圆柱两侧摆着几张桌子，桌上放着不同的饮水装置，还有些小点心什么的，完全就是个简易型的茶水间。最底层除了这些，便什么都没有了，有大片空白着的区域。

　　空中倒是热闹得多，工位后的空余位置被一张张飘浮着的淡蓝色荧屏填满，上面显示着不同客户拟定好的造梦资料。

　　“诶，怎么就你一个？这上午咱工厂都快挤爆了，工作量这么少？都跑去摸鱼了？”虞岑一进门，只见一位建模师在自己的操作台上埋头工作，不禁发问。

　　迟扰被他的声音拉回神，向那员工看去。也是这时他才发现，刚刚被他认为是墙的正方形区域原来是块显示屏。

　　也就可以说，这工作室，完全是由无数个显示屏组成的立体多面体。

　　迟扰还处在自己的震撼中，那边的交谈还没停。

　　“看这。”1710号建模师并没有反驳什么，而是将正在操作的页面退出，大屏紧跟着展示着此时的时间。

　　12:39。

　　虞岑看过去，后知后觉，小声嘟囔了句：“忙着连时间都没注意，现在倒是有些饿了。”

　　“大家都去吃饭了，你怎么不去？”他接着说。

　　1710毕恭毕敬：“因为我就是您口中那摸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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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能缓解此刻尴尬的氛围，至少在上一秒，迟扰这么想过，为了不让他这好朋友离开工作室。但虞岑摆出那常见的笑脸：“肚子饿嘛，很正常。”

　　而后他将档案随手搁在桌上，向前走了几步，在空中的荧屏里找着什么，嘴里念叨着：“大概是在这个片区啊，怎么找不到？”
　　他绕进去，在离那员工最近的一面荧屏中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迟扰看见他点了几下，然后五指张开按在屏幕上向左滑，荧屏便转向了他目前只知编号为1710的建模师工位前。

　　那建模师扭头，似是不解。
　　虞岑走过去，一只手撑在操作台上，一手扶上椅背，以一种像是把人包围住的姿势，歪头和他对视，那带着笑意的嘴缓慢说道：“你手上的工作还多么？有时间的话，让我先插个队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