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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高度重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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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诃昨晚在工作间待了很久。
他的操作器,页面停留在迟扰理想型的脸上。他心情似乎不错,对着那张脸是欣赏了一遍又一遍。
那双高度重合的眼睛对视着,裴诃感叹:“啧,没想到我给他印象最深的是这张脸……”
直到跳出有人试图修改的弹窗,裴诃好心情被打断。
虞岑在搞什么?
他回想白天虞岑对迟扰无微不至的照顾,基本上是寸步不离地陪在迟扰身边走流程。
莫非……
裴诃蹙着眉,立刻封锁了二次更改的权限。
虽然没法改了,但裴诃还坐在位置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生怕下一秒又弹出个通知,告诉他修改成功,然后那上面,会出现另一张脸。
而那张脸,是虞岑。
绝对不可以。
对自己技术和机器百分之一百信任的裴诃就这么待到凌晨两点,直到困意袭来,他窝在躺椅里睡了过去。
五点醒来,他再次确认后离开工厂,回家洗漱。
等到返回在门口遇见迟扰,裴诃决定去找虞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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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想要了?”
裴诃在问出这句话后松了劲,明明上一秒还带着面对情敌的气势来的,可他没想到,没想到会是迟扰要改,是迟扰不想要了。为什么?他只想问为什么。
“他昨天从建模室出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后来我们去拿报告,他直接就给拆了,手里拿着张纸看了半天,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虞岑把迟扰的模样一字一句地形容给裴诃听,“那样子,我都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晕倒在我面前。”
裴诃静静听着,而后攥紧手心。
“然后他跟我说,他不想要理想型了,让我改,随便改成什么都可以。”虞岑接着说,“我不忍心拒绝,就……”
后面的事不用说也知道。
虞岑也想起什么,走回屋内拿起手机,看到了迟扰的未接来电,他回拨。
“你来了是吗?”
“好,我马上下去。”
“……”
屋内虞岑打电话的声音不断传出,裴诃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那,像是凝固住了。
从前没有这种情况,是哪里出了变故。
裴诃细细回想过去的事,很突然地,耳边响起另一道声音,伴着虞岑的话一同涌进脑海。
——“我不想再经历这些痛苦了。”
——“以后,我们就忘了对方吧。”
因为这些话,他的思绪也被拉回到很久远前的记忆中。
病房仪器运作时的嘀嘀声,无数人夹杂在一起的哭喊声,病床上躺着的,脸色苍白的那个人。
他用尽最后仅剩的力气,也一定要撑着坐起来,拔掉呼吸管对自己说:“我累了。”
感受到心脏一阵阵抽痛,像是被人用手握住,且还在不断收紧,裴诃伸手撑住墙。等他缓过来后想,这一切都还没有确认,他不一定是那个人。
这世界上,面孔相像,名字相像的人很多,会不会是他认错了。
他还需要找机会查证。
他不接受对方真的选择把他忘记了的这个想法。
于是他又把虞岑喊了出来:“你现在是要去找他?”
虞岑点点头:“我得跟他解释下昨晚的事,他估计也是为这事来的。”
“有可能是设备出了问题,”裴诃瞬间想了个法子,“我等会儿找人来检修,但设备维修期间还是先别让使用者知道。”
“怎么说也是新的,没几天就坏了传出去可不好听,你找个借口混过去,回去把他的工作转交给我。”
虞岑想起刚才通话时迟扰那憔悴的脸,和眼底无法掩盖住的疲惫,觉得不能推迟下去,而且老大比他要厉害得多,造梦这项技术是他想出来的,现有的造梦故事和建模模板都是他的灵感想法。可以说,造梦技术的核心就是他。
像迟扰这样有特殊要求的,交给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想好借口的虞岑下了楼,在接待大厅老位置上看见了迟扰。
一坐下,迟扰便问道:“昨晚的工作是有异常么,还是说造梦对我无效?”
“是我的原因,”虞岑硬着头皮说,“我在来z星前和交往三年的对象分手了,最近状态不好,连带到工作上了。”
虞岑说着说着,提到伤心事,还掉了几滴泪。到头来迟扰还得安慰他,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的,时间能治愈一切。
他也表示谅解,让虞岑什么时候状态好了再工作。
聊完后,迟扰便离开了。裴诃从暗处出来:“都聊好了?”
虞岑抹去下巴上还未滴落的泪珠,嗯了一声。
这样子看上去不像是演的。
裴诃突然有点愧疚,自己先是把他认成了假想敌,现在又让他想起了难过的事。
出于想要弥补的心,他回去翻阅了虞岑的详细情况,在捕捉到某些熟悉的词后,他找了个在地球的朋友帮他查查虞岑过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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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造梦师陆续进入工作状态,裴诃也回到自己的操作间,接上迟扰的数据后开始为他造梦。
他叉掉一开始跳出的模板界面,决定重新编写只属于他们之间的故事。
正当他思索选择哪件往事叙述时,手指无意间拨动光标,弹出了迟扰填写的表格。裴诃被两个字吸引,紧接着过去的事像放映似的一幕幕闪过脑海,他想好写什么了。
凭着记忆中的样貌修改好了理想型,造好了第一幕剧情的场景建模后,裴诃开始设定剧情走向。等到完成后,已经是晚上十点。现在是日落的时间,他起身走到窗前,名为天空的画布上被倒满橙色颜料,那色调呈渐变向太阳外晕染,越靠外颜色越淡,而太阳本体却是耀眼的金色。不知怎的,看到这画面,裴诃想到的是迟扰,许是刚写下这个梦境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他那头橙发。
突然有点想见到他。
那个小太阳。
时间尚早,于是他决定去一趟。
随着资料上的地址来到新星路17号,裴诃将飞船停下,但他没有下去。迟扰就在花园里,修剪着枯枝。他就这样静静地远远望着,直到闹钟铃声响起,才恋恋不舍地启动飞船。
时间卡得正好,裴诃回到工作间时指针刚好划过十二这个数字,接收到提醒后他先是将其余人的程序启动运行,而后坐等迟扰的休息提醒。
凌晨三点。这个时间总是发生些事,今夜却出奇的安静。
裴诃昨晚就没怎么休息,现在眼皮直打架,但他还是强压下困意,他不怕迟扰没打算睡,就怕错过了。
硬生生等到天亮,这个点,重度失眠症的人们已经醒来。裴诃总算放过自己,给虞岑留言后回家补觉。
……
虞岑难得早起一回,想有个悠闲早晨的他收到老大的留言,万分不情愿地提前开启他一天的工作。
来到独栋别墅前按响门铃,很快,迟扰顶着两个巨重的黑眼圈出现。
昨晚他并不期待自己能睡着,他知道虞岑是个重感情的人,虽然不知道分手原因,但虞岑肯定很喜欢那个人,认识这么久,迟扰还没见他哭过。
所以一整晚,迟扰除了摆弄花草,剩下的时间都在画画。
他试着留下昨晚噩梦中的画面,可当他提起笔,和往常很多次一样,脑中始终是一片空白,那片空白与他填写表格那时无异。
最后也只是在纸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黑线。
他总觉得自己的记忆丢失了一块。可活的这二十多年里,他除了幼时一些事淡忘了,其余都记得,怎么长大的,上过什么学校,遇到过什么人。
很多拼命想要忘记的糗事,他也是记得一清二楚。
打算把纸取下丢掉的迟扰听见门铃声,停下动作去开门。
虞岑坐下后,先是一句道歉把迟扰打蒙了。
“你莫名其妙道什么歉?”迟扰倒水的动作一僵,很快水倒满,他将水杯递给对面的人。
虞岑接过,也没喝就这么握着:“其实造梦工作就前期比较复杂,后期有着老板数不清的故事模板,甚至于场景都是完善的,直接可以使用的。”
“简单到,非造梦师都能轻易上手的程度,我却因为自己的缘故没法给你带来睡眠。”虞岑头低垂着,盯着杯子里的液体,他实在不想撒那个谎,但已经说出口了,他只能接着圆。
腕上的手表震动,虞岑将杯子放下,摸出衣服内侧的手机查看消息。再抬头时,他神情舒缓不少,像是把压力一次性释放出来。
那张熟悉的笑脸回来了。
他不再接着刚刚的话,不再垂着头,直视着迟扰开口:“但实际我骗了你,所以才想向你道歉。”
“那天没能给你造梦是因为,设备坏了,我没法改你的主人公建模。你那天什么状态自己也清楚,我怕给你造了梦你会更难受,所以只能找个借口。”
还不等迟扰说些什么,虞岑已经站起身往门口走。
迟扰忙说:“所以你来就是为了给我道个歉的?”
虞岑回头。
“也不全是。刚收到消息,设备检修完毕,”他晃了晃手机,“所以今晚,准备入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