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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雨中谈话 ...

  •   1

      在罗奇身上闻到White Flowers这件事,让陶朗说不出地别扭。

      一种奇怪的割裂感,打着深刻的程静烙印的香味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出现的感觉,格格不入,好像五阿哥牵到了尔康的手。

      然而这种别扭感在为罗奇系围巾时,很快被随回忆翻涌上来的情绪取代。

      陶朗想起他也曾这样为程静系过围巾。

      那年云台山的日出极为耀眼,盛大的金轮冲破寂静的夜幕,光芒磨灭了地平线,将万物都改换了颜色,他抱住程静,以为他们会像太阳一样永远。

      然而,太阳以亘古不变的东升西落,正是为了嘲笑人间的脆弱的聚散离合。

      为罗奇戴好围巾,陶朗的心情有些空茫。

      打起精神吃完了饭,与罗奇告别后,陶朗看着西沉的太阳,忽然改道回了家。

      至少父母永远在他身边。

      偌大的别墅内却空无一人,陶朗站在玄关看着漆黑的客厅,觉得自己因为回到家里没人迎接而失落,实在太幼稚了。饶是如此,他仍打电话给陶老妈,询问两人去处。才知道俩人晚上有应酬,正在路上呢。
      “我们尽量早点回来,你在家等我们。”陶老妈却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此时对两人的需要。
      像哄小孩一样的语气,陶朗忍不住笑了,心口暖了起来。“不用,你们忙你们的。就是给你买了件生日礼物,想给你显摆一下。”

      陶老妈放下心来,埋怨道:“我生日下个月呢,你懂不懂惊喜两个字怎么写啊?”

      “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搞那么花干嘛?”
      陶老妈在那头抓狂,陶朗忍不住笑开来了。

      挂上电话,他在客厅的沙发躺了下来,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是王者。

      【王者有敌】:又去哪了?
      【朗朗乾坤】:回家了(●'?'●)
      【王者有敌】:你有快递到了。
      【朗朗乾坤】:啥东西?
      【王者有敌】:[图片]

      陶朗翘着二郎腿点开了大图,而后一下从沙发上坐直起来。
      照片里,赫然是一个黑紫配色的,赛车模拟器液压踏板。

      陶朗一通视频电话杀了过去。手机屏幕即刻出现了王者帅气的脸。
      “我艹我艹!!!!王者,今天我就要嫁给你!!!!!”
      王者嗤笑一声,“我信你个鬼。”

      如果说刚刚和陶老妈通话时陶朗的心情是暖洋洋,液压踏板一出,他的心情已经是火辣辣的状态了,“你什么时候买的,我的天爷,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上星期双十一,看到有优惠就买了。”
      陶朗眼泪汪汪,这款液压踏板就算双十一的价格也不便宜,否则他也不至于一次次寄希望于“下个月发了工资再买了”。
      他捂着良心,道:“年终奖发了我一定还你。”

      “少来,我自己也要玩的。别和我说这些,听得烦。”王者道。

      陶朗星星眼地望着王者,苏、这话说的实在太苏了。
      他什么时候能学会像王者这么苏气外漏呢,“不怪我被你掰弯呢,我这不弯都天理难容。”

      王者的脸像网络卡顿了一样卡住了。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下辈子一定投生个女胎嫁给你。”
      王者梗在喉咙的一口气活生生咽下去了。
      “那这辈子呢?”他问。
      “这辈子……总之我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你。”

      王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我不用你报答,你高兴我就很开心了。”“报答以后再说,你把摄像头转一下让我看看细节先。”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一个桃园结义,一个过河拆桥,一个义薄云天,一个卸磨杀驴,好一个高下立判。

      王者露出了吃屎还卡到喉咙的表情。陶朗心一跳,忙找补道:“啊不!我突然想再看看我的恩人!看到你为我高兴而开心我也就高兴了!”

      “是吗?呵呵。”

      “嘟”的一声,王者挂掉了电话。

      陶朗从沙发上跳下来,给老妈发了条信息。
      【朗朗乾坤】:妈,你们慢慢吃,我回王者那玩去了啊

      2

      今天是出发去银山县前的最后一天班,陶朗上午先是到大会议室参加了银山县医疗帮扶动员大会,领了一朵美丽的小红花。下午做完两场小手术后忙着交接病人,最后一天班也加班到了六点半。

      下班时,陶朗走出住院处,迎面吹来的风带着青草的土腥味,天空灰蒙蒙一片,泛着没有生气的鱼肚白。刚刚下了一场雨,看样子一会还得再下,陶朗没有带伞,便迅速蹬上了自行车,想着在雨落下前骑回家。

      谁料刚骑出去一公里,豆大的雨点就直直地落了下来,陶朗的卫衣顷刻便布满暗色的水渍,他迎风打了个寒战,正要加快速度骑回家时,突然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陶朗回过头去,就见程静停在他身后不远处,深秋的天气,她穿了一件薄款的白色羽绒服,棕色的波浪卷发披散着,鼻头被冷风吹得微微泛红。

      “你又没带伞吗?”看到确实是陶朗,程静快步朝他走了过来。她撑着一把紫色的伞,说话间手肘伸直,将陶朗罩了进去。

      陶朗眼睛闪了闪,“嗯”了一声。
      “我送你一程吧。你住在盛湖湾吧,我去地铁站顺路。”

      陶朗不知道程静有何用意,他道:“不麻烦了,我快点骑回去就成。”

      “不麻烦。”程静认真地看了陶朗一眼,“以前我实习的时候,你天天送我学校,你嫌麻烦了吗?”

      以前和现在有什么可比性,然而骤然听程静提起从前的事,陶朗的心湖泛起层层波澜。

      就在他犹豫间,程静已经催促道:“送你一段路而已,走吧。”

      秋雨绵密而粘腻,打在伞面上发出簌簌的细响。陶朗一手推车一手举伞,将伞尽量往程静的方向倾,这把伞不小,足以笼罩两个人,但陶朗的右肩仍被雨水淋湿了。
      程静看了眼两人之间间隔的距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停了下来,道:

      “陶朗,我对你而言是一种困扰吗?你现在是不是根本不想和我有一点接触?”

      陶朗沉默了片刻,道:“我只是,不知道我们接触是为了什么。程静,我们做不成普通的朋友。”

      陶朗说的是真心话,天台的谈话后,从心理上,他不厌恶与程静接触,也不觉得是一种困扰,有时留意到程静对他的关注,他甚至会感到开心。

      可是,这种开心对吗?他们已经分手了七年了。

      “我理解你不肯接受我的道歉,”程静黯然道,“当年我的话把你伤得很深,你不能原谅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非要说原谅,当年我让你在复试前一天进派出所,让你提前遇见了我大姨导致复试失常,我也应该请求你的原谅。我们之间……谈不上原谅不原谅的。”

      “我说我们不能做普通的朋友,不是因为我们彼此做错的那些事,而是因为我们彼此做对的事。”

      程静看向陶朗,不解问:“什么做对的事情?”

      轻轻吸了一口气,秋日清冽的空气涌入陶朗的鼻腔,让他眼前一片清明:“比如你说的,在你实习的时候坚持送你回学校——麻烦是麻烦了点,但你现在还记得。”

      当时从陶朗的公寓去到程静实习的医院有20min的路程,送程静回Z大陶朗再回公寓又要花50min,程静但觉得这样太浪费他时间了,不要他送。
      为此两人还吵了一架,程静说她不知道走过夜路,从来没怕过。可陶朗却在她的购物车里发现了防狼喷雾和报警器。他心里又气又心疼,说什么都要送她。

      “还有每次期末月的时候,我和你连麦睡觉,你说我闲得蛋疼,但好像有点助眠效果吧。这事我也做得挺好的,是不是?”

      程静的期末月总是很难熬,白天她像最狠的资本家一样压榨自己,晚上还会焦虑地失眠。
      她曾和陶朗提起过,她小时和爸妈睡同一张双层床,她睡上铺,爸妈睡下铺,夜晚伴着爸爸妈妈小声说话的声音,她总能睡得很香。于是陶朗睡前在程静的耳边说说话,是不是就能让她睡得好一些了。

      陶朗说这些时,眼眶内不自觉地泛起了极薄的水雾。他自己没注意到,但程静却看见了他微微扬起的嘴角,那是温暖中带着淡淡的苦涩的笑。

      “陶朗……”程静咬住了唇瓣,目光也变得触动。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

      与陶朗相恋的时光,是她一生的珍藏。
      他是她的初恋,她的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和异性拥抱都是和他陶朗。
      连她人生中的第一瓶香水也是陶朗送的。
      那瓶价格不菲的香水她至今仍在使用,每逢有笔试、面试等让她神经紧绷的场合,喷上它她便会感到安心,不是因为水仙的芬芳,而是因为陶朗送给她时告诉她,她值得一切最好的。

      这样的话,全世界只有陶朗会对她说。
      即使是她最爱的妈妈,也会在四十五岁生下弟弟后,拐弯抹角地提醒她买东西的时候,要考虑弟弟以后还要靠她养。

      陶朗继续说着:“你对我,也有数不清做对的事。对我的学习,你比我爸都上心。那些繁琐的通知我懒得看,是你一直帮我留意,怕我错过哪个就延毕了。期末的时候,你自己一天掰成两天用都会帮我划重点,监督着我背书。”

      没有程静,陶朗大学不可能每次考试都有惊无险的低分飘过。

      “我喜欢卡丁车和F1,你会为了我去了解车架、发动机冲程、基米·莱科宁,我参加卡丁车比赛的时候,你说你是正好有空来看,但我知道其实你是翘掉了医学心理学的课过来的,那节课你被记缺勤扣掉了10分的平时分,却告诉我能看见我拿奖一切都值得。”

      那门医学心理学,是程静大学五年唯一一门没有上90分的课。

      陶朗还可以说很多个比如,他感冒时程静为他煲的汤,程静每逢雨天提醒他带的雨伞等等等等。但他已经无法再说下去了。

      过去已如流水一般逝去,可彼此付出的真心仍在回忆里熠熠生辉,稍一触碰,便如琴弦般震荡,这些年真正让陶朗走不出来的不是两人残暴的分手,而是林荫道下的并肩、荔枝树下的拥吻,程静看向他时明亮温柔的眼神。

      他看着程静不知何时已经泛红的眼眶,缓缓地说:“不管后来发生什么,这些“做对的事情”让我相信我们当时是把对方当作一辈子的伴侣来对待的。你是我曾经想过一辈子的人——我们要么做情人,要么只能是陌生人。”

      陶朗想过和程静如朋友般坦然相处,可事实是程静随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便会引起他心潮起伏,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对视,一句“又”没带伞吗。
      面对程静时,过去的回忆与情绪分分钟便会将他淹没。而他,已经不想再沉入沼泽了。那么,咬牙远离沼泽才是他必须做的。

      雨珠密集地打在伞面、树叶、石板砖上,整个天地间只有哗哗的雨鸣和车俩驶过积水街道时掀起的水流声,这是一场秋天少有的大雨,水滴沿着伞面往下落,好像一块水晶幕帘,将两人笼罩在其中,像一个破不开的牢笼。

      程静的脸有些苍白。

      陶朗口中的“陌生人”像刺一样扎在她的心头。
      明明重遇陶朗时,她所想的也是在求得陶朗的原谅,解释当年的事情后,与他像疏远的同事一样相处。

      那么为什么此刻从陶朗的口中听到这个词,她的心会痛呢?
      这不就是她所求的吗?

      她自己也不清楚答案,可却已经张开了嘴

      “我们……”

      “我们做不成情人,那么就当陌生人吧。”程静的话被陶朗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他向后退了一步,挣开了程静放在他脸上的手。

      程静呆滞地看着陶朗。大雨与汽车引擎声在耳旁呼啸。那句脱口而出的话断在了空气中,随着心脏的鼓动还在胸口回响。那句话是:我们重新开始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雨中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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