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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更大的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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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的小男朋友今天定了一个包间他有给你说嘛?”
吃饱喝足后,齐珚瘫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懒洋洋地回道:“没有啊,定就定了呗,又不是不掏钱。”
宋则昕边擦拭杯子边往沙发上扫了一眼:“再记你账上?”
齐珚不以为意:“记呗,能花几个钱?”
宋则昕搞不明白:“我是看他一点也不顺眼,你到底看上他什么?”
她睁开眼,像是认真思索了一下:“可能因为他喜欢吃麻辣烫吧。”
“姐姐我真是服了你了……”宋则昕无语,“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爱吃麻辣烫的人!”
“不然你能和我合开火锅店吗?还是全家福版麻辣烫。”
“行,你说什么都对,”宋则昕把最后一个杯子放进橱柜,“还不分真打算留着过元旦啊?”
眼睛再次闭上,齐珚声音里略显倦意:“人小孩实习期刚过,再过个几天吧,别扫兴。”
宋则昕阴阳怪气道:“您可真是桦城好人。”
宋则昕看齐珚的历任男朋友都不顺眼,齐珚懒得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吐槽吐槽。
“你一个gay少操心我们这些异性恋的事,你妈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有消息没有?”
宋则昕一听,好啊,互相伤害是吧,直接把话戳了过去,开门见山地问:“你昨天四点发的那个朋友圈什么意思?”
齐珚睁开眼,脸上闪过一丝警觉,马上她说道:“我没发。”
“我都看见了,”收拾妥当以后,宋则昕从厨房出来,把手机拿给齐珚看,没想到他竟然截图了。
“呐呐呐,想起在梦里拥抱过的人,更大的雪落下来。这什么意思,你还对那个姓覃那个小子念念不忘?”宋则昕贱兮兮的样子真想一脚把他踹飞。
“人家姓qin,你能不能有点文化,”齐珚坐起来,指着截图上的字说,“这是一首诗,多读读书吧。”
“嘿,还真让我猜对了,是吧,念念不忘你的白月光初恋,他回国了?第一章,白月光回国!”他故意用广播腔报书名,齐珚受不了,骂了他一句,起身穿上外套就走了。
坐到车里,齐珚打开广播,电台里的男主播比宋则昕声音好听多了,他暖心地提醒听众这一周多穿衣物注意保暖,因为桦城马上就要迎来冬天的第一场大雪。
今年的雪比往常来得早了一些,男主播这样说道,齐珚不置可否,她看向窗外,阴沉沉一片,寒风已经叫嚣起来,呼啸着掠过车窗。她的脸色不太好,其实她不是熬夜到四点,而是在四点惊醒之后才开始失眠,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好像再次回到了十年前的冬天。
齐珚不打算否认有的人早就变成了一种生理性的痛感,每每想到他胸口就会生出一种无法自控的酸楚,潜伏在皮肤之下,在一些被触发回忆的深夜蔓延开来。
她以为自己早习惯了,因为时间太久,久到足够耗掉一个人的很多感情,所以她常常告诉自己,已经过去这么久还不肯放下是不合逻辑的。
可是频繁地告诫后又会频繁地想起。
但就像阴雨天关节会不舒服一样,这十年来她一直觉得想起那个人时心里隐隐发酸的感觉似乎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从昨晚到现在,她依旧肯定地认为,也不过是潮湿加剧,疼得厉害些罢了。
但并不影响正常生活,更不影响她和其他人谈恋爱。
说曹操曹操到,周畑的语音消息发来,一贯的撒娇语气:“姐姐,今天实习最后一天,同事们开玩笑说让我请客我就在火锅店定了个二十人台的包厢,还有我们公司领导也去,那晚上能不能再去10+玩一会呀姐姐?”
“当然可以,我来安排。”
“那姐姐你会过来吗?”
“我看时间,你们好好玩。”
用大众视角来看,她一定是位合格的恋人,在伴侣面前总能保持温柔体贴的态度,花钱上也足够大方,覃思远曾经评价她“很会爱人”,但是下一句却是“也从不肯爱人”。
“所以是有那个人的,但不是我。而且连宋则昕他们都不知道那个人的对吧?”
后来他们体面地分了手,但齐珚却因为连名字都没说出口的人哭了很久,以至于宋则昕一度以为她对大学时的初恋覃思远还念念不忘。
晚上齐珚去别的门店转了一圈,来10+的时候周畑他们已经到酒吧了。周畑话里话外希望齐珚在领导同事面前出现一下,齐珚推脱了几句,最后还是应下了。周畑在酒吧门口等着她,见到人后一下子拉进怀里:“姐姐我好想你。”
“好了,”齐珚把人轻轻推开,开玩笑说,“快起来,身上都是火锅味。”
周畑牵着齐珚进去之后去了楼上的包厢。晦暗不明的灯光把气氛渲染得朦胧暧昧,齐珚他们一进去就迎来“呜”的起哄声。
“终于回来了哟,”一个男声调侃道,“小周这就是你们家的美女姐姐吧?”
周畑脸皮薄,但却回答得满脸甜蜜:“是张哥,这是我女朋友。”
齐珚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视线刚转到角落的时候周畑牵着她快走了两步,介绍道:“这是我们公司的任总。”
齐珚这才看清坐在角落里的人,他从房间一角的暗影里缓缓起身,面容也渐渐清晰起来。
黑亮的眼睛上方划过一条略深的褶皱,沿着眼尾的方向微微下落,昏暗的灯光掠过时,高挺的鼻梁投下一侧阴影,明暗交界处勾勒出他眉眼间的深邃。也许是因为长大的原因,下颌变得棱角分明,比小时候成熟很多。
“你好。”他说。
齐珚也若无其事地回了个你好,然后跟着周畑坐到了边上。
情侣总会成为酒吧游戏的恶搞对象,齐珚他们也难得幸免。
“亲一个亲一个!”
“舌吻,法式舌吻!”
“这年情侣就得玩真的,嗨起来!”
起哄声越来越大,周畑本来酒量不错,但喝自己的和替齐珚喝的也已经不少,喝得有点上头,听见起哄就要马上吻过来,一众看热闹的里面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时间把他的声音都压低了一些,但也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齐珚已经了忘记他原本的声音。
“好了,咱们不能吃小周喝小周,最后又让小周明天不好意思来上班。”他平日里话少,今天开口在场的人权当是喝了点酒的缘故。
“任总今天高兴嘛,要不您喝三杯,咱们就给您这个面子,不让小周在美女姐姐面前丢份!”
又是一阵哄笑。
他点头笑笑:“可以。”
刚才脸都没看清,现在却连他吞下酒喉结滚动的样子都一清二楚,齐珚在人群里看着他,却比身边任何人都要仔细专注。
放下酒杯他朝这边望来,齐珚也没有移开目光,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周围嘈杂混乱,仿佛只有他们两个的时间在此刻凝滞。齐珚看着眼前这个早已找不到当年青涩神色的人,忽然发现了一个自己始终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他们都变了。
十年,真的很久。
冬夜的凌晨一点,酒吧内外并没有人流减少的迹象,但打工人的时间已经到了极限。有同事提出散局之后其他人纷纷响应,大家三三两两结伴打车离开,最后一大群人里只剩下齐珚周畑和一个落单的大领导。
周畑喝多了,整个人依在她身上,头也顺势埋进了齐珚的肩膀。要不是齐珚也有一米七,估计很难架住一米八多的周畑。
“姐姐我们是去你那吗?”周畑闷声问道。
“明天你要上班,我把你送回去。”
周畑借着醉意撒娇:“不嘛,去你那里好不好,那要不你留下来,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好不好。”
想起边上应该还有个人,周畑抬头看过去,只见那人正站在车前抽烟,他懵懵地问道:“任总您怎么还没走啊?”
“在等代驾。”
他喝了也不少,但是醉意却不明显,不再是十几岁时喝一点就耳尖发烫的少年。
“您刚才是说我们一个小区对吧,一起走吧,别等代驾了,”周畑说完又回头在齐珚耳边轻声说,“姐姐我还是回去住吧,正好能带上我们领导。”
男人抽完烟后把烟头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谢了,我再等等。”
“一起吧。”齐珚说道,冷风里她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凉意。
这次他没有拒绝,等齐珚把车开过来后坐进了后面的位置。副驾上的周畑向他表了几句决心,说完精气神像是被耗光了一样,又开始往齐珚那边贴。
齐珚在等红灯的时候把人往边上推了推:“好好坐着,马上就到了。”
“那你今天晚上会留下来陪我吗?”
“明天还有事,你回去好好休息。”
“姐姐姐姐……”他嘟嘟囔囔的像是在生气,齐珚没有理会,进了小区之后先把车停在他住的楼前。
“到啦,”周畑隔着玻璃望向窗外,“要不先去送任总吧姐姐,我想再和你待几分钟。”
“先送你吧,一会我就从西门走了。”
周畑:“好吧。”尽管不情不愿但还是下了车。
深夜的引擎声总是格外响亮,看着银色宾利的尾灯消失在甬路拐角,周畑揉了揉眼,酒似乎醒了一些。
“到了。”齐珚把车停在23号楼前,她抬眼看向内视镜,后座的人也正在通过镜子看她。
“好久不见。”他说。
片刻的犹豫过后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像老友叙旧时的开场白:“都还好吗?”
齐珚把视线移开,车灯前的灰尘纷纷扬扬,她淡淡说道:“你该下车了,任疏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