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大的雪》walkkk

7、第一个暑假

　　【7】
　　暑假在任疏朗暗自期许的夏天中到来，他比往常还要勤快地帮奶奶照看院子里的花草，奶奶觉察出一丝不对劲，问他怎么这么关心花草，他没说实话，只说了句希望奶奶别那么累。他本来就亲近奶奶对奶奶很孝顺，这话他说了不会令人生疑，奶奶也就没有再往别的地方想。
　　齐珚来的那天他正在屋里陪奶奶插花，奶奶喜欢种花养花，也爱插花，家里的桌柜上一年四季都没断过。
　　“我来啦！”齐珚推开屋门，跳进屋子里，把正沉默专注地两个人吓了一跳。
　　奶奶看见来人，惊喜道：“不是说明天到吗？”
　　“骗你们的，怕你们去接我，我自己打车来的。”齐珚把行李拉到楼梯口，径直朝他们二人这边走来，刚迈开腿突然停下，又折返回门口换鞋。
　　脱掉了脚上的马丁靴换上拖鞋，她快步走来，像一个休闲度假的少女，身上穿着无袖T恤和牛仔短裤，露出白皙修长的四肢，头顶上深色的渔夫帽还没来得及摘，帽子下是一张明媚漂亮的脸。
　　齐珚拉开椅子坐到了任疏朗的身边，笑盈盈地冲他打招呼，像熟人见面一样轻松自然。相比之下，任疏朗倒显得有些局促，原本随意搭在桌子上的手不由地抠了起来，
　　“晚饭吃什么？”齐珚问。
　　“想吃什么吃什么，”奶奶果然了解她，“说吧，提前想好吃什么了？”
　　齐珚嘿嘿一笑，看向任疏朗：“吃前几天你说的那家麻辣烫吧，不是说很好吃吗，我馋好几天了。”
　　“好啊，”任疏朗停下没被发现的抠手动作，神态也比刚才从容不少，“那我现在去问赵阿姨借车。”
　　齐珚大笑：“快去！”
　　奶奶听得一头雾水，但猜到肯定是两个小孩自己商量了什么好玩的内容，她也没有多问，只要他们两个能变得亲近，她就没有遗憾了。
　　任疏朗借车回来，奶奶叮嘱他们两个：“记得多喝水，不要老吃辣的东西，容易上火。”
　　“知道啦奶奶，我们一会回来一定喝多多的水！”齐珚乖巧地应和道。
　　赵阿姨把冰镇西瓜切盘拿了出来，奶奶跟赵阿姨说今晚只做他们两个的饭就行，两个小孩出去吃。齐珚跟赵阿姨打了招呼，赵阿姨直夸齐珚更漂亮了。
　　赵阿姨人好，和奶奶很投缘，在家里干了十几年，早已经成为家里不可或缺的一分子。赵阿姨坐下后帮着奶奶收拾剪掉的花枝，她们两人闲聊现在小孩就爱吃些重口味的东西，说着说着奶奶看了看齐珚，又强调一遍：“必须多喝水。”
　　“好，我把水壶挂脖子上可以吗，”齐珚跟奶奶打诨完，转头对任疏朗说，“咱们一会什么时候去啊，我好像现在就去。”
　　任疏朗：“现在还没出摊，也有点热，再等一会吧。”
　　“还要等啊？”齐珚努力努嘴，“那我以后也去开麻辣烫店，还是24小时都营业的那种，大家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真是个馋猫，”奶奶无奈道，“吃都满足不了，都想着开店了。”
　　“这可是我的梦想！”齐珚说，“我要是开了店，我的锅底必须是最香最辣的，再等十年，我必须要开一家麻辣烫店！”
　　奶奶笑道：“这样吧，你要是高考考好了，暑假我给你投资开个小店，赚了算你的，赔了算我的，怎么样？”
　　“说好了！”齐珚眼里冒光，“任疏朗你当证人，奶奶你可不许反悔！”
　　这是齐珚第一次叫他名字，像是一种认可，至于认可什么他没有细想，高兴地回复：“好啊，我来当证人，顺便去你店里打暑期工怎么样？”
　　齐珚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你来当店长。”
　　接着她和奶奶又聊起开店的细节，店面选址装修风格啊，她考虑得周到仔细，确实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早有这样的打算。
　　任疏朗从没有听过这样的梦想，他从小就被告诉要好好学习以后继承公司之类的话，可这样的未来太过于宏大，现在的任疏朗已经不再想把这些话当成困住自己的枷锁。他总有一天会离开的，但是离开前他想看到齐珚的梦想实现。如果幸运的话，他也能参与一二，这将是他一生都值得回忆的事情。

　　任疏朗怕齐珚做了几个小时的高铁太饿，就提前出发，她骑着电动车带齐珚经过了一条老街。
　　虽说这条街现在看并不算宽，但在当时是数一数二的。沿街的槐树又高又绿，给整条街落下一片荫凉，太阳似乎在很远的地方，被苍翠的枝杈遮得严严实实。
　　躲开炎夏的凉意拂过身心，把人吹得心情舒畅，任疏朗带着齐珚拐进一条小巷。略显逼仄的小路七拐八拐后竟别有洞天，一片小摊小店霍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齐珚指指另一边的进出口问他：“怎么不从哪里过来？”她手指的那里频频有人走进走出，想必那里才是夜市的正门口。
　　“因为刚刚那个时候的槐林街很漂亮。”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在任疏朗的脑子里闪过——他希望齐珚能喜欢这里。
　　他领着齐珚走到一家四川麻辣烫店前，红底黄字的招牌在炎热的七月格外火辣。
　　进店之后他递给齐珚一个套着透明塑料袋的浅口盘子，齐珚说了声谢谢就去拿自己爱吃的串串，等拿好后正好空出一张桌子，两人赶紧坐了过去。
　　刚吃了一口，齐珚眼睛就亮了起来，任疏朗忍不住笑问说：“是不是还挺好吃的。”
　　“好吃好吃，”说着她就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任疏朗扫了一眼发现已经发到微信对话框里了。很快消息提示音响了一下，齐珚把手机听筒凑到耳边，但因为距离太近，任疏朗听见一个男生的惊呼。
　　“齐珍珍，你去吃什么好东西了！”
　　吃完嘴里的东西，齐珚回道：“麻辣烫，巨好吃，很辣很香，你快来我带你吃。”
　　“明天就去，去车站接我。”
　　齐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行，你凌晨来我也去接你。”
　　听着齐珚和手机里的人聊得亲切，任疏朗不知为何自己心里有点吃味，那个男生可以叫齐珚珍珍，但他在初遇时却被纠正了称呼，谁远谁近一下子泾渭分明。
　　“你朋友吗？”他若无其事地问，“也要来H市？”
　　“才不呢，”齐珚说，“他才不会来，懒死了。”
　　本是吐槽的语气却被听到的人误会里头夹杂着几分暧昧，任疏朗低下头时脸上的表情敛了敛，没再说话。
　　吃完饭，两人从店里出来瞬间就被街上的繁闹喧哗包围，吃的玩的各式各样的小摊尽数百在他们面前。
　　“要不要尝尝那个？”齐珚示意他看不远处的泰式奶茶摊，手写的中泰双语招牌十分醒目，摊前也围着一圈人，估计是H市的网红小摊。
　　齐珚问任疏朗想喝什么，然后挤到前面去和摊主说要两杯奶茶，任疏朗愣愣地看着齐珚拎着两杯奶茶从人群里出来接着递到了自己手上。
　　天气太热，几缕头发黏在了她的脸颊上，应该是感觉到了不舒服，她把一侧头发别到耳后，插进吸管喝了起来。
　　“喝吧，想什么呢？”齐珚抬头看他。
　　“哦，没、没想什么啊。”他把吸管插进奶茶杯时候的动作略显慌乱，是他从未有过的样子。
　　刚刚的自己好像被保护了一样，小时候听到过很多遍的话突然变成了现实。他觉得有些难堪，因为在这一刻，他向自己坦诚了被他深藏起来的弱点——其实他非常非常需要爱。
　　但是得到的太少，他才强迫自己去屏蔽掉这些需求。
　　两人一起走到了胡同口，齐珚忽地停下，扭头问了一句：“回去是这个巷子口吗？”
　　天已经完全黑了，夜市灯火通明，彩灯也一闪一闪地亮着，几束光斜斜地映在齐珚脸上，不由分说地把少女眉骨鼻梁的轮廓描绘出分明的光影。
　　她好漂亮。
　　明明早就清楚这个事实，但这一刻却有些难言的羞赧掺杂着刚才的情绪一同冲进心口，任疏朗下意识地偏过了头。
　　“是这里。”他答，却不敢再向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