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取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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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查三十年长宁县志，一届院试最多出过五名秀才，难怪县令一副喜出望外的滑稽样。
“恭喜大人！”
主簿这句恭喜道得是真心实意，一丝拍马屁的嫌疑都没有。这可不仅仅是县令收获了政绩，连带他自己的仕途都瞬间敞亮了不少。
云州府每届院试能够取中的不过三四十人，下辖县里一个不中的局面也常有发生，长宁县史上也曾有过四五回。
上一次让长宁科举在云州地界露足了脸面的是黎仁诚，给县里挣来一个几十年不遇的案首名头。这次虽然没有案首入账，但八名秀才上榜也足够撑起今年长宁文教的门面了。
这两项成绩都是在单筠任内取得的，他的升迁绝对是指日可待。
依照惯例，任职到期的县令若是平调，主簿和县尉也很少能够升迁，能调去富裕些的地方任职就算运气好的。若是县令升迁，那他们跟着升个一级半级的可能性也会大上许多。
主簿心中愈发高兴，决定劝说县令多租几个大院给程颂，免费租都行，只要程颂把买卖做大了，每月缴纳的银钱可不是房租能比的。
若是运气够，保不准自己就是下一任的长宁县令，程颂不止新晋的小秀才，更是县里创收的金娃娃，一定要留住！
是的，程小颂以后不需要再用假秀才的名头忽悠人了，他取中了院试，是真秀才了！
不止是他，他们一同去考试的五人全中了，而且因为算科和画科取中人数少，所以画砚和程颂谢驰的名次还都不错。
画科一共取中两人，算科取中四人，他们就占了一半。章清和陈卓虽然名次不佳，那也是中了，以后他们就都是有秀才功名的小公子了！
秀才院里自然一派喜气。报喜的官差刚离开，程颂就把张樘李江都派出去采买了，还让他们顺路去城里的几间作坊传信，今日都早些下工，回村里一同庆祝。
其实院试结束后，黎仁诚就给程颂做过复盘，两人对取中多少有些把握，结果出来虽然很是高兴，但并不算太意外。
程颂知道自己考中了就是开心，惊喜的心情真真是全部来自画砚的成绩。
画科没办法复盘，即使重画一幅也料不到其他学子的发挥，所以等待考试结果的十天中，程颂反而更惦记画砚。
听报喜的差役说他俩都中了，程小少爷和他家书童像两个久别重逢的难友般激动地抱在一处。
画砚：我家少爷终于考上秀才啦！
程颂：终于不用再忧心孩子被拉去服役不还了！！！
接下来的几日毫无疑问都是庆祝，章家谢家和陈家都摆了宴，也给程颂黎仁诚发来了邀请。不过程颂只能先都婉拒了，他需要回趟青寿。中秋没回去就为了等院试的结果，如今考中了秀才自然要去向祖母报喜。
打从家里得了圣旨，程老夫人就觉着孙子给家里挣来的荣耀已经足够了。而且她也清楚程颂的资质，当初钱夫子临走前也隐晦地提过这孩子科举定会艰难，所以上次分别前她已经嘱咐过程颂无需为科举过于劳心，反正家里也不是养不起。
不过如今听说大孙子居然考中了秀才，老太太非但没了当初的淡定，反而欢喜得差点没撅过去。稍微平静之后还亲自带着全家人去祖坟前好好拜了拜，感谢祖先保佑，家里子孙，不对，家里孙子才能这么出息！
今年程家庄园的收成也涨了不少。虽然田里的收入都是程颂祖母管着，但念及程父这一年也算尽心，老夫人取了三成的进项给了儿子。
多领了几百两银子，儿子又考中了秀才，这么值得大吹特吹的喜事，程父哪能不再摆几桌炫耀一番，当下就去镇上最大的酒楼定了席面。
打从得了皇赏，几月以来不少人给程家递了帖子想要结交，多是青寿本地的富户。他们中间有些消息灵通的，听说程颂不仅做出了筒车，还在长宁开了不少买卖，前途可谓一片光明。便想与程家交好，最好能促成些生意上的合作。
那些作坊程颂已经和家里简单提过，但程家人都以为是小买卖，觉着这些上门来的人更多还是冲着他家圣旨，想来攀关系沾光。
这个猜测倒也没错，有了圣旨庇佑，衙门都会给程家几分薄面。他家若有为难，肯定也会更加重视。自然哪家都想有这样一门关系。
程颂人在学田不知道，最近三两个月内，想与他家结交的人中有不少都还打了结亲的算盘，上门提亲的都有十几拨了，只是都被程老夫人用孙子年纪小当下要专心读书推拒了。
现在又传来程颂取中秀才的喜讯，别说老夫人，连林春杏都收到了几家请托，全是想把自家女儿嫁给程颂的，气闷得林春杏连续几宿睡不好觉。
当初皇赏就灭了她的大半威风，现在又听说程颂考中了秀才，林春杏残留的那点志向直接就猝死了，连程颂没带她儿子回家也没计较。
程颂是特意没带程胜回来，怕林春杏再给二弟加压，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凭实力灭了姨娘的斗志。
听祖母说把那些提亲的都拒了，程颂难掩庆幸，对着祖母很是认真地感激了一通，申明自己确实没有娶妻的打算，请祖母务必不要点头。
十五六的年纪连网吧都禁入呢，论什么嫁娶，最多谈个花季恋爱，还只能是和他黎兄谈。
画砚也跟着程颂一起回了青寿。不过他已经脱了奴籍，又不是程家子孙，程家人摆宴时并未多提，只是老夫人看在程颂面上给了五十两赏银。
画砚高高兴兴收了银子，没有一丝失落。他一直把考科举当成少爷给自己的任务。如今任务完成了，按少爷的话说，今后自己就是有学历的书童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在意程父和林春杏的态度。
而且秀才院早就摆过席了，作坊里上百个孩子一起庆祝的，干了好几大桶的酸梅汤，谁还在意老爷摆的那几桌。
……
“出了何事啊？”
程颂在家住了三天，回到学田刚一下车就觉出不对。以往他回来石头他们都是边说边笑出来帮忙卸车，今日却都面上带了几分焦虑。
“进院再说。”
黎仁诚也迎了出来，让程颂和画砚直接回了秀才院，把这几日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这一次院试县学去了不少学子，取中的八人中除了画砚也都是县学的学子，可是喜报一到，县学里的气氛却变得有些奇怪。
除了程颂他们，另外考中的三人都是县学平日功课拔尖的学子，自然无可非议。就是陈卓和章清谢驰好歹也是认真读书的，就算有人不服倒也说不出什么。
唯独曾经的预考倒数第一，平日里还旷课严重的程颂引发了不小的争议。而随着议论的增多，人们终于发现程颂最严重的问题还不是旷课成绩差，而是他的生意做得太大了。
程颂经营的几间作坊在长宁不是秘密，县学里知道的人也不少。而商籍不能科举是律法规定的，如此张扬的生意人居然参加了院试，不中也就罢了，中了自然有人不满。于是这几日便有不少学子联名请愿，要求废除程颂此次的成绩。
“凭什么要取消少爷功名？那是少爷辛苦读书考来的！”
没等黎仁诚讲完，反应过来的画砚先急了。
“所以，是学子们联名上书要取消我的成绩？”
程颂拍拍画砚，示意他先坐下，转头和黎仁诚确认。
“是，是有些学子联名请愿此事，请愿信已经递到县学和衙门了，单县令派人来传话，让你回来就去趟县衙。”
差役前日就来送来消息。章清谢驰和陈卓听说后想去青寿找程颂，被黎仁诚拦下了，说等程颂回来再说。事情还没解决，他们找去了只会让程颂家里跟着忧心。
“这就走吧。”
程颂倒是镇定，面上没看出什么怒意，打算直接去县衙。
商籍的事原本就是个雷，是单县令体谅他年纪小没强制他改籍。如今被人抓了把柄也是正常，这确实算不得告黑状。
程颂虽然心中不快，但并不像画砚那么生气。这事说小了是他一人的功名，说大了就涉及了科举公平。程颂只能去衙门听听单县令的打算，也做好了面对最坏结果的准备。
大不了就是把他的秀才功名取消了，自己和家里都让人笑话几日。不过家里好歹有个圣旨，总不会有人胆大到敢上门嘲讽。
“此事我已写好奏折递了上去，你也无需过分忧心。”
见程颂和黎仁诚来了，单筠直言道。
“奏折？”
程颂很是惊讶，自己这么点儿事都要上奏折，那大琞的皇帝就是电脑也得累死机了吧。
“换个人遇到此事自然无需上奏，可毕竟你刚因筒车之事受了赏赐，之前肥田的法子也十分见效，看能不能用这两项功劳保住你的功名吧。”
最近单筠也有些后悔，当初他是为了让程颂能考院试才没让他改商籍，税钱也是换了个名目收的。不过说实话他并不看好程颂的科举，他那成绩任谁看了也觉着希望渺茫，但毕竟程颂年纪还小，又进了县学，最好还是给他两次尝试的机会，若是不中，依程颂的读书热情应该就专心做买卖去了，到时候再改商籍也不晚。
可是谁能料到这预考倒数第一还整日忙着赚钱的小郎君居然一次就考中了，然后马上就被人给告了。这一下连单筠也有些头疼，思索了两日还是决定替程颂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给他求个特例下来。
……
“若是真被取消了功名，就把买卖先记到他人名下，把农籍保住，明年再考一次，沈管事他们不来也无妨，我陪你备考，依着你如今的功底，应是不难。”
晚饭后给几个孩子布置了算术题，黎仁诚低声劝慰程颂。
只能暂时等待的消息已经告诉了大家，怕程颂烦闷，没人敢再多问，吃饭时采摘小队都安静了不少。
“多谢黎兄，我没事，这功名没了也无妨。”
见黎仁诚眼中的担忧不减，程颂心中发热。
“小弟自幼不擅读书，取中院试也算不易，若说一点不可惜这功名，自然是假话。”
“但律法严苛也是自当遵守，好在这请愿信没早提上去，至少让我把院试考了。成绩也算没辜负黎兄和两位管事的费心教导。就算功名被夺，也无甚遗憾。”
“依着如今赚到的银子，日后也能买得起一个免役的名额，黎兄真的无需为我忧心。”
程颂没有强装坚强，虽然有遗憾，但这是依从律法的请愿，算不得诬告，他心中确无怨恨。
可能是自小父母不在身边，程颂很早就习惯了遇事先与自己对话，不开心的事都会自我开导。与其说是因为请愿信生气，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低落更多是因为黎仁诚。
沈衍和王显是给他们几人一起上课，授课的内容也是一样，几个人都考中了秀才也算给两位夫子添了光彩。而黎仁诚却是为他做了许多一对一定制化的辅导，占用了许多自己的读书时间为程颂释疑解惑，付出的辛苦程颂心里最是清楚。
如今这辛苦很可能白费了，程颂心中溢满了对黎仁诚的愧疚。偏偏他黎兄还在宽慰自己，还在为他下一次预考操心，这人怎么这么好呢……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取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