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的向日葵》百斩不尽兴

8、七

　　向日葵住院了，那是继初二那年发现浴室门的空洞后的几个月。她掀开身上的棉被，穿上拖鞋，站在窗子后观景，一呼一吸之间恍若回到了那个时段。
　　向日葵堵上了那个洞。没过多久，拳击手从浴室里出来，带着一种没来由的怒火，他一双充满仇视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向日葵。就像猎狗发现幼兔一样。
　　晚上，向日葵躺在床上，思考今天课上老师讲的内容，没过多久就要考试了，想着想着，她感到有些困倦，合眼时却听见打开房门的声音。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她脚边摸索，不用抬头，光是听到那粗重的呼气声也知道是谁，向日葵浑身湿冷，那个巨大的孩子黑影来到床头，用两个巨大的钳子把她钳起来，接着卷起她的上衣，两只手迫不及待的揉着她胸前的一片。
　　向日葵睁开眼睛，用细小的声音问了一句：“你干嘛？”那人的动作戛然而止，就像一只老鼠一样闪开了，他隐藏在门后，说，“找手机。”
　　向日葵没有入睡，她就这么等到了凌晨。
　　助手听完后，脸上的表情只凝固了一瞬，她马上就平复下来，用两张薄薄的唇片说：“怎么可能？是你编的吧。”
　　“他是你父亲，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向日葵忽然泄了气，只一秒钟，她就明白了。她靠在门外的水泥墙上，心想：我没这么愚蠢会编造这种事情来试图对抗他。
　　没有人比我更希望这件事是我编的。

　　比起上次的窜逃，显然，拳击手更肆无忌惮了，他一定想了许多理由来满足自己。至少，在他不断洗脑的过程中，他认同且合理化了这一切。
　　“向日葵，给我唱首歌，给你三千。”
　　“向日葵，不是会画画吗？来，给我画一张。”
　　“向日葵，跟我进房间，一次五百。”
　　“向日葵，小小年纪就这么浪，以为自己是什么清纯玉女吗？卡片是你写的吧，你装什么？”
　　卡片？什么卡片？向日葵回过神，想到云净送她的明星卡片，背后还有表白留言。向日葵攥着拳头，忍着反胃出了屋子。
　　“别把卡片和你那龌龊的思想混为一谈，下等的蛆虫。”

　　这样的模式一直持续了三个月，直到中考前夕，向日葵在家复习，拳击手进来了，他锁上房门，一拳打在向日葵的鼻梁上。向日葵不知道自己的鼻梁断了没有，她下意识的想去拿工具，可他的力气太大了，向日葵整个人被他推到床上，拳击手的大脚猛的踹在她的小腹上，双拳落在她的胳膊上。向日葵感到一股热流顺着口腔流下，她捂着嘴巴，却发现热流是从鼻子里流下来的。
　　拳击手抄起她的身子，拽着她的头发，一个巴掌一个巴掌的打，嘴里还配着脏话。
　　向日葵叫出了声，尽管拳击手尽力打她的嘴巴，她被掐住脖子，咳了几声，口中似有腥味，向日葵仍大声呼喊着，她的视线因缺氧而模糊。
　　邻居的爷爷奶奶敲着房门，拳击手终于松开了手，不一会，助手回来了，她看见瘫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向日葵，拨打了求救电话。她问了继承者，继承者笑着，说：“是她先顶撞爸爸的。”口袋里还存着新鲜的两百块钱，红的像血。

　　向日葵用缠着绷带的手抚摸着窗子，她在心中喃喃自语：“比起死人，我会不会更像沙袋呢？”

　　中考就要到了。毕业典礼就要到了。向日葵坐上大巴车，来到另一所中学参加中考，连续几天后，中考结束了。向日葵心中并没有波动，关于未来，是毫无选择权的。
　　屋外晴空正好，向日葵坐在床上，手上捧着一条白色半身裙，她很少穿裙子，上次穿还是小学四年级，不只是因为今天是毕业典礼。其实，她想按照心目中女性化的样子打扮自己，裙子是最美的符号。她认真梳理了头发，夹上了发夹，脸上擦了宝宝霜，上半身穿了一件黄绿色交叠的柠檬片短袖上衣。她站在演讲室门外，手里的矿泉水瓶就要捏爆似的。十分钟后，典礼开始了，同门们按照座次落座。向日葵扫视着四周，一阵轰鸣声在耳边炸响，漫天礼花降下，手捧鲜花的同学笑着献上致辞。
　　向日葵也想了致辞，是长篇大论的那种，她是个连写作文都时常会写超出字数的人。短短三十分钟，编了两千字，在脑中过了三十次。
　　钟声敲响，典礼早已结束，捧花的同学离开了，同班同学也早已散场了，老师们也挥手告别了，她站在距离学校出口将近三米的地方，一阵风吹来，吹起她的白裙，向日葵盯着大钟，摇摆的指针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向日葵迈出一步，又停了下来，飘在他脑中的只有一句：“不想就这么含糊的一笔带过。”
　　至少，让我告诉你我的心情;至少，我能有这个机会向你表白。这么自不量力的表白，我心灵深处的呼唤，不想留下遗憾，不想再退缩，不想就这么离开。
　　他没有来。

　　向日葵回家，打开同学录那一页，记得交给他时，故作轻松的先给了其他人两张，她一直没有看他写的那页，没有看那张纸的背面。
　　她翻开那页，翻到背面，上面写着：
　　“来自冰山。
　　毕业快乐。”
　　向日葵坐在床边，最终合上了同学录，却像下了莫大的决心一样。她背对着光，站了起来，同学录被塞到了柜子里。向日葵的视线透出一股不符合这个年纪的麻木与空洞，那是一整片荒漠。
　　“致我那如梦般的校园生活。”向日葵的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