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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缺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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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陛下……”
紫宸宫门口,内官们都愣在当地。只见陛下身穿内袍,内袍还湿漉漉的,怀中抱着一个紫衣美人。
内官们侍奉陛下,向来知晓陛下的秉性,何曾见过陛下抱着什么人回来?定眼一看……
什么美人?竟然是夏国公府的小世子,绣衣司新上任的副指挥使——夏黎!
梁琛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打横抱着夏黎,大步走入路寝,径直入内,竟将夏黎顺理成章的放在龙榻之上。
“嗬……”内官们赶紧垂头,眼观鼻鼻观心,无声的倒抽一口冷气。
“夏卿,”梁琛眉眼温柔,嗓音低沉:“你受伤了,寡人这里正好有伤药,寡人亲自为你上药。”
内官赶紧拿来伤药,擎过头顶送到梁琛面前。
夏黎下意识拉紧领口,自己一身吻痕还没有退下去,这若是叫梁琛看到,必然多费口舌,他的眼眸快速转动,道:“陛下……”
“怎么?”梁琛挑眉微笑:“寡人为夏卿上药,这可是无上的荣宠,夏卿难道还要拒绝寡人不成?”
梁琛把话堵死了,让夏黎没有任何退路。
夏黎并不慌乱,有条不紊的道:“陛下抬爱,臣虽受之有愧,但亦知却之不恭,只是……”
夏黎话锋一转:“陛下衣衫尽湿,如今又是隆冬的天气,倘或陛下害了风邪,臣岂不是犯了滔天的罪过?恳请陛下先行更衣。”
梁琛眯起眼目,不着痕迹的打量夏黎,反正人已经带到了路寝宫,跑是跑不掉的。再者,梁琛有些洁癖在身上,湖水湿冷不说,里面还遍布水藻,弄了梁琛一身一头,的确合该先行更衣再说。
梁琛微笑道:“夏卿还真是贴心,那好,那夏卿便在此处等一等,寡人先行更衣。”
他离开了龙榻,往路寝宫的太室而去。
夏黎眼看着梁琛入内更衣,微微松出一口气,立刻从怀里掏出《绮襦风月》的原稿仔细检查,方才只是匆匆检查了一番,如今再次检查,原稿果然没有因为泡水而破损。
哗啦哗啦!
夏黎快速翻开原稿,【第一卷第十章】的内容已经出现了许多。
【梁琛走入太室,哗啦——脱下湿濡的白色内袍,尽显流畅而挺拔的身姿。】
【那起伏的肌肉,还擦着素舞馆为相扑武士准备的油膏,油光锃亮,在暗昧的灯火之下,显得波光粼粼,惹人遐想……】
夏黎一目十行,忍不住再次感叹,这果然是梦男话本,梁错更个衣,都要写得如此仔细,浪费笔墨。
夏黎略过这些“不打紧”的内容,目光一顿。
【梁琛拿起干净的布巾,轻轻擦拭着肌肤之上的油膏,眯起深邃的眼目,似乎在考虑什么……】
【“那本簿册……”梁琛沙哑的开口,自言自语:“看起来不像是绣衣司之物。”】
咯噔!
夏黎心头一震,他便知晓,按照梁琛那多疑的秉性,是绝不可能用一句话糊弄过去的,梁琛必然已然对《绮襦风月》的原稿有所怀疑。
眼下该如何打破这层怀疑?夏黎抿起嘴唇,梁琛是一只多疑的孤狼,想要让他撤销怀疑可不容易。倘或按照之前的做法,更改原稿,令梁琛突然闹肚子,的确可以解一时之危,可终究治标不治本。
“需得想一个破局之法……”夏黎继续往下阅读。
【梁错擦拭油膏的动作一顿,薄情的唇瓣发出“啧”的一声,似是有些不耐烦,将布巾随手扔在一边。】
【只见梁琛那让人遐想,完美无瑕的肌肉之上,浮现出斑斑点点的红痕。】
夏黎恍然大悟,是过敏。为了丰满人物设定,梁琛的人物设定里有一层洁癖,之所以梁琛是洁癖,正因为梁琛这个暴君其实是“过敏体质”,也就是古人传说的不服之症。
宫中的湖水再干净,也是湖水。下了水之后如果不及时更衣,对于一般人来说没什么大不了,但对于过敏体质的梁琛来说,很容易引起不服,表现的症状便是皮肤瘙痒,出现红斑,倘或严重的,红斑堆叠在一起,犹如豆瓣一般,好几日都不会消退。
【梁琛看了一眼自己的肩头,红痕并不严重,因而不怎么在意,匆匆将干净的外袍换上……】
夏黎眼眸转动,似乎想到了治标治本的好法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夏卿。”梁琛更衣完毕,又恢复了衣冠楚楚的帝王姿仪,从太室的内间走出来,微笑道:“让夏卿久等了。”
梁琛重新拿起伤药,一步步逼近夏黎,幽幽的道:“夏卿,你身上擦伤颇多,不如……宽解衣衫,让寡人看得更清楚一些,才好为你上药。”
“陛下。”夏黎拱手,后话还没说出口。
梁琛挑眉反诘:“怎么,夏卿这次又想要找什么样的借口,拒绝于寡人呢?”
“臣不敢。”夏黎眉眼平静,道:“陛下关怀臣子,是臣的幸事,臣又怎么敢拒绝呢,只是……”
夏黎微微抬起眼眸:“臣斗胆一问,陛下可觉有什么不适?”
“不适?”梁琛一愣,没想到夏黎会如此询问。
夏黎道:“陛下颈间有红斑,形容豆瓣,恐怕是湖水不净,诱发了陛下的不服之症,此症虽看似不重,但瘙痒扰人,每每令人深夜也无法安眠,陛下切不可不当回事。”
梁琛更是愣住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果然有些瘙痒。
梁琛知晓自己的不服之症,每逢春秋风大之时,医官署都要开一些避免不服的汤药,紫宸宫中也常备着一些清凉的软膏,来缓解瘙痒的症状。
但梁琛从未当回事,他是一个靠着弑兄杀父上位的暴君,流血断头尚且无惧,又怎么会惧怕什么瘙痒呢?简直是不值一提的玩笑。
梁琛不当回事,医官署的御医也只管开药,紫宸宫中的内官也不敢多嘴,自然谁也不当成一回事儿。
唯独……
今日唯独被夏黎提了出来。
夏黎趁着梁琛怔愣的空档,转头对内官道:“紫宸宫中可备着清凉止痒的不服药膏?”
内官被问得一愣,还是很快回答道:“回夏副使的话,备着呢,备着呢。”
“劳烦公公取来。”
内官瞥了一眼梁琛,目光询问梁琛的意思,只不过梁琛没有任何表态,内官一时拿不准,只好垂头走过去,麻利的将软膏取来,交给夏黎。
夏黎接过软膏,拱手道:“陛下,这不服之症可大可小,初时并不觉如何,但如是放任不管,很可能愈演愈烈。陛下万金之躯,且不可有恙。”
“臣斗胆,”夏黎又道:“请为陛下上药。”
梁琛终于回过神来,眼神微微聚拢,上下打量着夏黎,沙哑的道:“你……关心寡人?”
夏黎平静的回答:“陛下乃是大梁之主,身为臣子,臣子自然关心陛下。”
他的语气淡淡的,若说是谄媚,少了两分殷勤,便是这样淡淡的词调,令梁琛心里泛起一股奇怪的涟漪……
那种感觉好像是——
【梁琛看着夏黎近在咫尺的容颜,瘦削的下颌,白皙的脖颈,感受着药膏的清凉,还有夏黎指尖摩擦带来的酥麻之感,不同于不服之症的麻痒恼人,这般的酥麻直窜入梁琛的心窍,令梁琛不由得生出一抹______。】
不由得生出一抹——感动。
【梁琛乃是一个靠着弑兄杀父上位的帝王,在外人眼里,他是一个薄情寡心之人,唯恐避之不及,又有谁会如此细心温柔的给他上药呢?】
颈间的瘙痒被清凉掩盖,刺辣的感觉快速消退,梁琛突然开口:“今日夜了,夏卿身子素来单薄,必然也累了,回去歇息罢。”
梁琛竟然没有执着于试探夏黎,也没有强制要给夏黎上药,更没有逼问夏黎那本古怪的书稿是什么,突然松了口,放弃了这大好的时机,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让夏黎离开。
夏黎不着痕迹的挑起唇角,拱手道:“陛下燕歇,臣告退。”
“且慢。”梁琛突然改口,夏黎一颗心窍又提了起来。
都说伴君如伴虎,君王的嘴巴是鸟嘴,不知梁琛是不是想要反悔。
梁琛没有反悔,而是点了点案几上的伤药:“这是医官署特供的伤药,管用得紧,夏卿拿去涂罢。”
夏黎眨了眨眼目,道:“谢陛下。”
“去罢。”梁琛摆摆手。
夏黎忍着脚裸的刺痛,快速离开紫宸宫,回到绣衣司,进入自己的屋舍,掩上房门、落闩,这才扶着案几坐下来,微微松了一口气。
哗啦哗啦——
夏黎翻开书稿……
【从未有人如此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梁琛独自沉浸在紫宸宫的昏暗之中,拿起案几上的软膏盒子细细把玩,久违的温暖席卷了梁错那颗早已冰冷似磐石的心窍。】
夏黎挑眉,看来自己这次的做法不止治标,还治本。梁琛的人设从小缺爱,若能打动暴君的心防,成为梁琛的心腹,俗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会子的暴君,不会感动到一个人躲在寝宫里偷偷哭鼻子罢?毕竟夏黎可是第一个关心他的人,夏黎忍不住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继续往下看去。
【梁琛修长有力的手指摩挲着软膏的盒子,陷入了沉思,他在想:夏黎如此关心寡人,想必是爱慕倾心于寡人。】
夏黎翻书的动作卡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