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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神殿 ...

  •   “呼呼……呼……”

      不幸的是,几人的马都是驿马,无法奔跑太久,还未到蓝田,就气喘吁吁地罢了工。

      宋边声叹了口气,翻身下马。那马因为他的动作浑身一抖,险些站不稳,把腿脚不便的张如拭摔下来。宋边声赶忙把他抱下来。

      卢见微也很麻利地下马,把浑身大汗如同从水中捞出来的马牵过来,有些愤怒地说:“哎……这些马真是不中用。等到了蓝田,我去买几匹长行马。”

      “别怨它们,一直未吃到干苜蓿这样的饲料,就连精饲料也吃不到,只吃些并不丰美的草,能跑的动才怪。”宋边声伸手摸了摸卢见微的马,它打了两个响鼻。

      “我们现在怎么办?”卢见微问张如拭。

      周围都是长着稀疏的树木的平地,一眼望过去,无法看到头。偶尔看到一两片农田,已经荒废许久。远处孤独地伫立着一小间房子,兴许是土地庙,也是荒废的,在宁静的夜幕下坚定地等候着什么。

      “这里曾经应该是城郊,可是现在不知怎的没人生活了——这样看来,我们离蓝田并不远。”张如拭道,“但是马匹实在无法继续奔跑,夜也深了,我们要不就在这里待一夜?”

      宋边声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树木还算疏朗,不会有人躲在其中,便说:“可以。我们要不要去庙那边看看,能住在室内更好。”

      卢见微点点头,叫上魏苓,牵着马,一起向庙那边走去。

      “刚刚你们不见了。”魏苓对宋边声说。

      “嗯。”宋边声含糊其辞。

      “霍连让我不要管。”

      “呃……对,你不用管,什么也没发生。”

      魏苓识相地闭上嘴。

      “哥,离开密林前宋哥说他要在路上用屏蔽法术,让我不要担心,为何?”卢见微眨了眨又圆又大的浅褐色眼睛,天真地问。

      “他私下跟你说的?”

      “对。”

      张如拭不悦地撇了撇嘴:“我也不知道为何,我当时甚至没发现。”

      “哦,我还以为他要调戏你,所以才……”

      “你胡说什么!才没有!”张如拭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卢见微大笑起来,惊飞了树上的鸟:“哈哈哈哈,阿兄,一定是这样的!你不要反驳了!”

      看到张如拭涨红了脸,卢见微压低声音:“放心,我不会和魏苓与霍连说的。”

      “意思是会和宋边声说?”张如拭的语气带上了怒意。

      “哈哈哈哈……”卢见微大笑着逃开。

      看来方才呵斥宋边声不要开她的玩笑是错的,他们早就分享暗恋对方兄弟的心得了。

      到底谁是你阿兄?

      张如拭扶额苦笑。

      几人来到庙门前,只见神殿虽被废弃,但并不破败。虽未用昂贵的木材和上好的砖瓦,其设计的精美程度仍让这间粘满灰尘和蛛网的神殿依旧能算得上乡村地区最好的建筑,仿佛正透过被荒废的灰暗岁月,熠熠生辉。

      “等等,”张如拭皱着眉,伸手拦住了正往自己手上上药的霍连,“先别进去。”

      “怎么了?这也不是你们的神殿啊,你祖父管不着。”霍连道。

      当前天下最主要的几种神灵传说,各有各的风格,建筑类型也完全不同。

      繁复和精美,不是以张如拭的祖父“本”为首的神灵派系应该有的风格,相比之下,更像是“渚神”一系的。

      魏家侍奉的就是渚神。魏苓上前摸了摸神殿的木质大门,道:“的确。”

      大门正中靠近门锁的木头是中空的,里面是乌木,传出其特有的法术气息。这是渚神的信物,没想到这座乡村小神殿并未偷工减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我还是感觉不对劲,好像有熟悉的气息。”张如拭仍然很紧张,“我们谨慎些,慢慢进去。”

      几人纷纷答应。宋边声右手扣在腰间的弯刀上,紧跟张如拭。

      张如拭用了个法术,锁轻易被打开。神殿中是一个祭坛,上面没有贡品,只有厚厚的灰尘。几人走近看,祭坛木桌材料品质虽不好,但雕花精美。正中供奉着站立的石女的塑像。

      石女是渚神的二女儿,据传说可以把贫瘠的土地变得肥沃,因此乡村常常有供奉她的神殿。这样看来,纯属张如拭多疑。

      霍连道:“看吧,没事。”

      张如拭松了口气,和魏苓一起收拾行李,准备住下。

      由于神的体质特殊,张如拭并不需要太多睡眠,于是便为熟睡的众人守夜。他从宋边声乱乱的万象囊中努力找出自己在长安黑市里买的路上各州县的舆图,仔细阅读后,闭眼思考这几日的经历和接下来的计划。

      一静下心,怀疑重新浮现出来。这段时间的经历一定有奇怪之处,可张如拭就是想不出具体何处奇怪。

      还有自己偷偷用连接法术获得的信息,怎样在瞒着几人的同时运用起来?

      “啪嗒、啪嗒。”

      神殿某处在持续不断地发出类似于水滴落的声音,声音很微弱,每一声似乎都一模一样,仿佛一支永无尽头的单调的曲子,在荒废凄凉的神殿里孤芳自赏地演奏着。这声音扰乱了张如拭的思路,使他不得不想办法解决它。

      张如拭把舆图叠起来,收好,起身搜查这间小小的神殿。

      绕了一圈,张如拭觉得在神殿的每一个角落,听到的声音都是一样的,而且找不到声源。

      他心中一紧,跨过乖乖平躺的魏苓和姿势放荡不羁的宋边声,走到妹妹靠着的祭坛前。

      水滴声并无大小变化,但他敢肯定,声源一定在这里。

      他尝试把法术集中在指尖,却发现自己还未恢复到可以用法术的程度,无奈只能用手触摸石女脚下的木板。

      果不其然,木板上有一条缝,其下很可能有一个暗格。张如拭拔出腰间的银制匕首,轻轻地把木板撬开。

      一尊神像静静地藏在暗格中,底座旁边还有一些腐败的贡品,发出阵阵恶臭。

      张如拭憋住气,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出来。

      正如他所料,是叔父秉心。

      “啪嗒、啪嗒、啪嗒。”

      水声还是没有变化,可是张如拭的心跳已经比变得水声快多了。

      “这是?”

      宋边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把张如拭吓得浑身一抖:“你怎么醒了?”

      “你这动静,我能不醒?”宋边声把神像拿过来,“难道是秉心?”

      主管梦境和幻境的神灵,所有信仰本的小孩都会熟识他——何人不愿在生辰夜获得一个美梦?

      可是宋边声并不感兴趣。他的生活已经足够美好,何必寄希望于不真实的东西?

      “我叔父。他恨我。”注意到别人也被他们吵醒,张如拭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淡淡地回答。

      魏苓整理完衣襟,走到祭坛前,用法力探测暗格,道:“暗格是新开的。”

      “这么缺德!抢了人家石女的神殿!”卢见微把耷着的碎发重新别进单髻,嘴上打抱不平。

      “他本身就非良善之人,他的爪牙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张如拭道,“不过对于神明而言,抢占神殿的行为太倒口碑,很少有神明会让信徒这么做。这应该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

      魏苓不语,从宋边声手里拿走神像,用力把底座撬开,神像内部赫然出现一根青铜做的小管子,挂在神像里。

      魏苓把它扯下来,众人看到管子上分节,有几个孔和铜锈的斑点,造型像竹笛。管子内部持续发出水滴的“啪嗒”声。

      “引梦管?是制幻用的!”霍连大喊一声,听起来竟有些惊喜,“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

      “快放下,离开这里!”张如拭当机立断地决定。

      魏苓刚忙丢下神像和管子,跟着众人一起冲向神殿大门。

      宋边声用了个小法术,门就自动打开,露出皎洁的月光洗刷的洁白的乡村夜景。

      可是一出门,眼前的情景就变了,取而代之的,是木制的墙板。

      魏苓暗道不妙,正欲转头跑回神殿,却发现原先的大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面墙。环顾四周,几人发现自己处在木制的走廊中。

      “怎、怎会如此?”卢见微用手触碰木板,确认其真实存在。

      “霍连不见了。”张如拭道,“会不会是他的巫术?”

      “难说。我们先走出走廊,看看外面是何物。”宋边声感到有点冷,同时嗅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心中的不安升腾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对刺激冒险的渴望。

      这里不是一楼,几人缓缓走出狭窄短小的走廊,或轻或重的脚步把脚下脆弱的木板压得嘎吱作响。宋边声不住幻想,这样的声响不是他们的脚步碾压出来的,而是黑暗中潜藏的骷髅正在用力地磨牙而发出的。

      走廊通向横向的栈道,出来后便是一片黑暗,栈道的尽头隐藏在浓郁的黑色中。

      栈道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张如拭看了看走廊边下漆黑到仿佛怪兽的巨口一样的深渊,用刚刚恢复的法术丢下一个光球。光球直直坠落,没有受到一点阻拦,直到张如拭无法看到它微弱的光亮。

      卢见微抿了抿嘴:“阿兄,这里好高。”

      “是。如果是在现实中,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就连我也难以自保。”宋边声依旧保持着特有的自信。他试着晃了晃老朽的栏杆,抖落的灰尘像下雨一般。

      铺栈道用的木板更薄,宋边声甚至觉得自己再用力一点,就可以踩出一个洞。

      复行十多尺,便看到栈道左侧凹进去,形成一个狭窄到只能一人通过的巷道。巷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深处发出微弱的光芒。宋边声和魏苓对视一眼,拔出武器,先后走进去查看。

      宋边声已经记不清这是这几日来自己第几次在奇怪的场合中看到祭坛。他有些想嘲笑神明们贫瘠的想象力,于是转头笑着对魏苓道:“走,看看是谁的?”

      “啧,”等到看清楚祭坛正中的神像,宋边声的笑容收敛了,“这是把我们送什么地方来了?”

      魏苓盯着“本”座下死神“复归”的神像,撇了撇嘴。他也是首次在丧礼之外的场合见到它,虽不会像普通人一样觉得晦气,但心里也不悦。

      “出去找他们,楼下怕是摆着东西。”

      不必明说,魏苓也明白宋边声说的“东西”是何物,转身走出去。

      因为宋边声两人的离开,周围死一般的安静。张如拭忽然听到一阵微小细碎的摩擦声从木板下传来,便从腰后抽出弩,瞄准着声源,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从栈道右侧的栏杆便向下看,便看到一抹鲜艳的红色从木板下露出来。

      张如拭迅速出箭,可那红色似乎察觉到箭矢的袭击,立马收回木板下,那支箭直愣愣地插进木板里。

      张如拭叫赶来的卢见微拉好他的腰带,重新上一支箭矢,俯身去看,发现那红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哥,那是何物?”卢见微也看到了诡异的红色,心中害怕,赶忙把张如拭拉回来。

      张如拭思考片刻:“‘钥匙’。咱们有救了。”

      “何事?”宋边声和魏苓走了出来,面色不是很好。

      “有东西在下面,赤红的。”张如拭道,“我怀疑是‘钥匙’。”

      “那是何物?”卢见微问。

      “这里的环境太过真实,而且没有不合常理之处,我认为这是一个幻境,也就是法术空间,而非我们的幻觉。”张如拭道,“若此幻境非神灵所建,则一定会有一件物品存在于幻境中,作为破解幻境的破绽,即‘钥匙’。”

      “若是神灵所为呢?”宋边声问。

      “无解。因为能做出这么精细的幻境的神明,目前仅有秉心。你们方才看到何物?”张如拭的直觉告诉他,他们一定见到了不详的预兆。

      “复归像。又是你的同乡,背运啊!”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几人噤声,轻轻拿出武器,紧盯脚下的木板。

      宋边声缓缓蹲下,用手掌触碰薄薄的木板,感受下方传来的轻微震颤。张如拭则挪动到栏杆边向外看。

      魏苓猛然一个健步冲到卢见微脚边,把宝剑锋利的刃捅进木板之间的窄窄的缝隙。

      剑并未掉落,而是抖动起来,似乎是因为被攻击的事物因痛苦而颤抖。魏苓双臂用力,一刺,一挑,一扔,一条赤红的绸带便从缝隙中扬起,又从空中悠悠飘下。

      宋边声眼疾手快地抓住并抖开,那绸带即使通了个大洞,仍然挣扎着,想从他手上逃离。宋边声坏心眼地狠狠一扭,它便失去了力气,想漏气一般耷拉下来。

      张如拭用手搓了搓绸带,它有气无力地勾了勾他的手。

      “不出意外的话,这并非神明制造的幻境。但栈道应该尽头,我们顺着它走,只会重返原地。”张如拭道,“都说用手扶着墙走或是在墙上做标记可以破解‘鬼打墙’,因此我想试试用它标记。”

      张如拭说罢,扣动弩,一箭把它钉在一旁的墙上。绸带扭动两下,死亡一般彻底软下来。

      宋边声正在心里感叹张如拭冷血无情,就被他瞥了一眼,了然,拉住绸带另一段,带头向栈道黑暗的深处走去。卢见微大胆地跟上宋边声,魏苓则主动殿后。

      绸带似乎可以无限延长,被宋边声平平整整地贴在墙上,乖乖地提醒几人,他们并未回到起点。

      三个男子都用法术点亮指尖,很贴心地帮卢见微照路。

      “会法术真好!阿兄,要不等着出去后,你教教我?”卢见微回头,笑得很甜。

      张如拭也温柔地笑:“你怕是没那个天赋。”

      “嘻嘻,那我们恰好互补了。”

      宋边声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张如拭,你不会武艺?”

      “是,否则我独自一人便可完成冒险。”

      “活了这么久,为何不学点防身?”

      张如拭不语。卢见微本想说什么,可回头看到哥哥凝重的表情,也闭上嘴。魏苓也察觉到宋边声的心眼儿,可是从来无人在意他说话与否。

      几人在沉默中继续前进,终于,宋边声停下脚步,把法术开大,照亮一扇破败腐朽的木门:“到了。”

      张如拭摸了摸墙上平整的绸带,确认它并无重叠和扭曲,向宋边声颔首。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几人眼前猛然因眩晕而黑暗,只听见木门摩擦门轴发出的“吱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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