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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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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犹如雪,到今朝,往事欲说还休。
“我来迟了。”一声轻言浅笑声从小院另一处偏门传来。
惊扰了袁熙的思绪,察觉都自己失礼,她慌忙移开视线,顺势朝魏君琛敛衽一礼:“臣女参见王爷。”
魏君琛眸色一沉。
假袁陵绕行过草圃,行至袁熙身前,用温柔的目光打量着她,柔笑道:“妹妹怎么来了?”
袁熙轻抬头,看见他的瞬间,目光骤凝住。
白玉兰树下魏君琛,眉头微一皱:“进来吧。”
看着袁熙刹时煞白的脸色,鬼蛟眉尾轻扬,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地朝她伸出手:“走吧,妹妹。”
袁熙看着他眉宇间藏敛着的血眼,周生没有一丝生人的气息,显然,袁陵已经死了,连躯体也让邪祟给占了去。
袁熙长袖下的手在不断地发抖,喉咙发紧的避开他的视线。
惊怒、悲痛像只巨手紧紧地遏制她的心脏,
然而,此刻她绝不能露出一丝恐惧,否则恐怕连她也离开不了王府。
袁熙微颌首,艰难地应一字:“好。”
她脚步僵硬地跨出一步,跟着袁陵走出两步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停下。
她低垂着头,强忍着内心的害怕,朝魏君琛躬身道,声音微颤道:“臣女...家母听闻昨夜城中大乱,担忧兄长之安,便叫臣女来府上一看,不曾想惊扰了王爷。”
她额头渗透出细密的冷汗,稍作调整了下呼吸,才继续道:“如今见兄长安康无恙,臣女便不打扰王爷了。”
魏君琛看到袁陵用肆无忌惮的眼神,打量着袁熙,乌黑的眸子暗地一沉。
袁陵玩味地睨着袁熙不断轻颤的长睫,忽地笑了起来:“妹妹都不抬头看哥哥一眼,怎知哥哥安康无恙?”
袁熙瞬间捏紧了丝帕,全身的汗毛顿时竖立起来。
“本王会派兵看护袁府,如今城中不太平,回府后便不要再出府乱跑了。”魏君琛下了阶梯,出了凉亭,边说着边朝她走来。
袁陵看着魏君琛意喻不明的眼神,浓眉一挑,唇角轻扯了下,像是嗤笑了声,环臂站定,漫不经心道:“注意安全吧。”
袁熙低着头,看着那双金靴站定在身前,可她没有抬头,此刻只一心想要离开此地。
“臣女告退。”她低垂眉,没有一丝犹豫地出了庭门。
“袁姑娘请。”
半秋在庭门外,领着袁熙走后。
魏君琛敛眸,盯吊儿郎当的袁陵,唇角夹着一丝怒气:“你露馅了。”
鬼蛟满不在乎道:“她天生阴阳眼,有什么是她看不到的?怎么...看见她伤心,你心疼了?”
他轻笑一声,目光尽是轻嘲。
魏君琛没有说话。
鬼蛟斜睨着他,冷冽地弯起眼角:“你说,她会不会再去找那三位道长来解决我呢?依我看,不如一块杀了,省得再惹麻烦。”
他尾音骤然转冷,平淡的神情突然生出一点凶厉。
魏君琛压下眼底是内疚,静沉许久,只留下三字。
“别动她。”
他说着转过身朝外走去。
鬼蛟轻蔑地扯了下唇角:“自欺欺人。”
袁熙一路跟着半秋出了大门,才敢粗喘气,一直候着的雨珠上前来扶她:“小姐。”
她碰到袁熙的手,如摸到凛冬的冰块般,雨珠惊愣住:“小姐?”
袁熙没有理会她,她见半秋在门口后点了兵,跟在马车后。
“袁姑娘请。”半秋上前,冷脸道。
袁熙扶住雨珠的手,秋眸掠过一丝苍白,她故作随口一问道:“请问侍卫大人,不知兄长的随从,竹升可在府上?”
半秋面容沉静道:“不在。”
袁熙指节微紧,她缓了一瞬,扯出抹浅淡的笑:“有劳了。”
雨珠扶她进了马车,袁熙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雨珠慌张起来,她压低声音细问道:“小姐?”
袁熙按住她的手,闭上双眼敛下眼底的悲痛,随着马车轻晃动起来,她才启唇道:“回府。”
雨珠愣住,可看着她眼角的泪痕,心下却还是跟着揪心起。
郊城外,翠绿的山峦,茂密的丛林下,微风吹着山溪边上的垂柳,带着淡淡的挂花香拂过。
“你说父亲他....”
隐秘的丛林里,传出一道怆痛的声音。
魏晏舟鬓发凌乱,眼睛通红的看着身前黑衣劲装,眉目冷峻,神情悲切的狄衡玉。
“少将军!将军他本意是想在浮尘寺杀了魏君琛,可不知为何走露了消息,那魏君琛将禁卫军全调至浮尘寺,杀尽太子殿下的亲兵,老将军也不能兴免。”
“连世子殿下也差些....”一名狄成彦的亲兵,痛哭流涕地说着。
狄衡玉双肩微颤,胸口剧烈起伏,缓了好半晌才哑声问:“父亲可有遗言?”
他转身望向魏晏舟与亲卫,眼神如利剑般射出愤怒的光芒。
魏晏舟红着无措地摇了摇头:“我被舅舅留在佛殿外,只瞧见士兵来报快逃,就见禁卫军带着人杀来。”
“舅舅与父亲的最后一面,我...没见到。”
狄衡玉额头青筋暴露,手指关节在‘咔咔’作响:“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连自己手下出了细作都未察觉,我看太子殿下这些年是过得太舒坦了!”
狄衡玉面露讥讽。
魏晏舟没有作声,细碎蓬松的头发下,还带着稚气的眉骨上,此刻凝着迷茫与污泥,身上的华服也满是摔痕,一身的狼狈。
看到这一幕的狄衡玉微收敛起脸上的凶光与威压,转而继续问地上的亲兵:“兆都眼下是什么情况?”
那人俯下头:“魏君琛以缉拿刺客为由,全城搜捕世子殿下,今早宫里颁布道圣旨,传召少将军,让您回兆都为老将军治丧!”
狄衡玉额头紧皱,眉头拧成一团。
治丧,自然要交出佣兵权,也不得带兵回城,若他不回,那便回落得个不忠不孝之名。
魏晏舟忽地上前一步,目色澄明道:“表哥,这是兆都布防图,此人是舅舅秘密安排在藏匿在魏君琛部下,在我出浮尘寺时,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他说着将手里的羊皮纸,递给狄衡玉。
狄衡玉眼底闪过一丝警惕,但还是伸手接过,他打开飞速浏览过,脸色变了又变,他递给身侧的亲卫,待他也看过后才沉声问:“你觉得可信否?”
那亲卫随他从下长大,他知晓狄衡玉有质疑魏晏舟的心思,毕竟狄老将身经百战,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打败,而他魏世子却一伤不沾,还带着布防图逃了出来,很难不让人怀疑。
那亲卫沉凝了一瞬,低头道:“少将军与世子可寻出隐秘之地,稍作安歇,此图之真假,先交由属下们去侦察,再做打算!”
狄衡玉颌首,朝魏晏舟看去,魏晏舟脸色平静,一副乖静的模样:“一切听从表哥安排。”
狄衡玉敛下视线,嘴角勾勒出一丝满意的弧度,转瞬即散。
“你去关外调兵,即可越山出发,明日午时集合,若情报属实,明夜就动手。”狄衡玉对着另一名亲卫嘱咐道。
本来收到魏皇病弱的消息,父亲就秘密调动一万精锐随他进京预防不测,不曾想还真被他猜中了。
狄衡玉仰望着皇城的方向,眼底晃出一抹狠厉的光:“我不光要回,还要光明正大从承天门回去。”
“魏君琛,本将要你血债血偿!”
魏晏舟静静地凝望着他,泛红的眼眶逐渐淡下,恬静的神情在无人注意的角度中掠过一丝薄凉。
兆都,袁府。
得知魏王派兵来府上看守,府上紧张的气氛明显安定许多。
回到袁府的袁熙,收敛起在马车上怆然的神情,携着盈笑将袁陵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惊忧一夜的二老。
彭星谣是彻底松了口气,唯有袁序慢慢蹙起眉头。
父女两哄着彭星谣一起用完午膳后,袁序给袁熙递了个眼神,让她随自己去书房。
“你哥....到底如何了?”袁序目色灼灼,他看出袁熙在骗彭星谣。
袁熙眼角微僵了瞬,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她微扯开嘴角,眉心也伴显出一抹忧色:“父亲莫担忧,兄长他确实受了些伤,现眼下正在王府中静养着,其实也无大碍。”
听了这话,袁序神情明显一松,毕竟袁陵与魏王交好,且将是未来的舅爷,魏王当也不会对其如何。
他重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就暂且瞒着你母亲也好,省得她操心胡思。”
袁熙静静的敛下眉眼,轻嗯了一声。
“女儿明白。”
雨珠扶着她回了乐清院。
方踏入庭门,袁熙脚步倏然一顿,她僵伫在原地,瞳孔震愣的望着敞开的房门,视线停在正厅上,那一张红檀圆桌上。
“小姐?”雨珠见她不走,狐疑地抬起头轻唤了她一声。
袁熙猛然惊醒,她回头看着雨珠疑惑的眼神,再度抬眼看向里厅。
哪里,一身灰白的袁陵正向她莞尔浅笑。
“雨...雨珠,你先下去。”袁熙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她忽然推开雨珠,快步朝房间走去。
雨珠一脸茫然地追上,“小姐?!你怎么了?”
可却被紧闭的门板阻挡在门外。
雨珠愣住,这时又传来袁熙哽咽声音:“我没事,你退下吧。”
雨珠皱着眉,却神色依旧是不放心,她朝房间行了一礼道:“雨珠就在门口守着小姐。”
袁熙没有再作声。
房间内,袁陵看着泣不成声的袁熙,缓声深叹一声:“为兄既庆幸你还能看见灵异之物,却亦替你深担忧,熙儿,听兄长的话,带着父母离开兆都吧,淡泊明志,才能宁静致远。”
袁熙捂住嘴,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汹涌而出,每每抬头看一眼袁陵,巨大的悲痛便如涛浪淹没她,她心如刀绞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袁陵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向往常一般,在她受惊害怕之时安慰她,可这一次手掌却被一道青光隔挡开。
看着灼伤的手掌,一股钻心的痛穿透遍他周身,这时自从他死后,第一次感受到的痛楚。
袁陵缓缓攥紧破了个洞的掌心,见袁熙身后监视他的黑白使者,看到袁熙身上那道青光时的错愕,袁陵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
袁熙眼角氤出点点红丝,她嗫嚅着拼出一句话:“是他....他杀兄长。”
不是询问,是肯定,亦有怨恨。
袁陵静静地摇头:“是我先失信于他,兄长不想你嫁给他,熙儿,魏王殿下的野心执欲太重,他配不上你。”
袁熙抬眼望着袁陵,苦涩地开口:“因为他为了替任诗扉遮掩,将我丢去了太和殿,是吗?”
袁陵脸色微变,眼底的凶光也明灭后闪烁了起来,直至道最后,他哑声道:“我去求过他,可他执意本心,他执念如渊,终致网破人亡,我已将兆都布防图给世子殿下,待到世子殿下继承皇位时,记得劝说父亲辞官退隐。”
他说完,黑白两者上前一步,铁链套住袁陵,淡漠森冷的声音幽幽想起:“到点了。”
袁熙惊得站起身:“且等等!”
袁陵冲她苍白一笑:“我书房的柜中,有一枚香囊,替我还给蒋姑娘,此生是袁陵有负于她,望她余生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随着铁索的叮当响。
“兄长!”
袁熙伸手想拉住袁陵,却被一道幽光阻隔开。
袁陵看着她泪水决堤的模样,心中亦是哀痛,可此的他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了,他强装着笑颜,幽声劝道。
“莫哭,兄长不悔,好好照顾母亲。”
低沉而温暖的声音逐渐远去,故人亦消散不见。
袁熙跪哭在地上,泪珠一颗又一颗浸湿了襟口,她像个犯错的孩子伏在的地上。
诺大的房间,只有哀哀欲绝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