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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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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的关安整个人都僵住了,每一行字都是从数十年前射来的利箭,深深插进他心口。
他的手抖了起来,本子上的字模糊成一团,他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但谢准写得太直白,关安霎时间就明白了这些话背后的含义,他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楼上传来的说话声让关安不得已起了身,他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把牛皮本放回了原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那间被尘封了的卧室里了。
关安自从回了家,就进来过一次。他搜了一遍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这在他意料之内,以关长的缜密,他既然走了就不会留下任何东西。
但他再次推开这扇门,打开了墙边的衣柜,里面有件黑色的外套,很厚。
关安走了十年,但这件外套他从没忘记过。
他小时候脾气算不上好,老师说他性格执拗,倔得要命。
那是在深秋的某个夜,关长被一个案子拖得熬了个通宵,第二天又忙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快十点才处理好。
他记着关安说让他早点回家,下午有场家长会,关安很体谅的说不用他去了。
但邻省突然出了事,抽调了部分人员过去协同办案,他的确走不开。
他回来路上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到几块巧克力,关安爱吃,他想好好哄了,应该不会生太大的气。
可回到家推开门,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关长各个房间都找了个遍,只在厨房发现了两盘炒好的菜,他更奇怪了。
在关安房间里转了一圈,关安看着书桌上摊开的一张信纸,但是空白的。
关长这才确认关安还是生气了,他叹了口气,找了把伞往楼上去。
赌气的时候关安经常上到天台,蹲在墙角,抱着膝盖,看起来怪可怜的一个小孩。
“关安?”
关长爬上天台,正飘着细雨,和着深夜的风,冷极了。
又往墙角走了几步,关长无奈的放软了语调,“下雨了,回家吧。”
“我给你买了巧克力······”
转了个弯在角落里,关安果不其然正蹲在那儿,把脸埋在了双膝间,两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
“小安?”关长也蹲了下来,把伞支在他面前,把外套盖在他身上,“先回家吧,外面太冷了。”
关安不吭声,紧紧咬着牙根。
“你不起来那我抱你下去了。”关长说着双手搂住他,“就是熬了这两天一夜,腰真疼······”
他话音刚落关安就抬头了,虽然天台上没有灯,但两人离得近,借着微弱的月光,关长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眼眶红了。
“那你别回来,继续在那熬!”
“疼死你!”
关长一手扶着腰,似真非假的哎呦了一声。
关安立刻站起来了,拉住他的手。
关长笑了,用宽大厚实的外套把两个人裹在一起,“我不能疼死。”
“我疼死了我们家小安怎么办呢?”
“跟着你一起,反正你整天忙得不回家,还不如······”
关长捂住了他的嘴,“小孩子不能说这些。”
怕他真的腰疼,关安没挣扎,只是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关长眼里的笑意愈浓,他眼尾狭长,还有点上挑,被清透的月光淬的明亮起来,看得关安一愣,把脸扭过去不说话了。
回到屋里,关长把买的一兜子巧克力塞给关安。
关安不要,一副还没消气的样子回房间去了。
关长紧跟不舍,问:“厨房里那些菜是你做的?”
如果只是他回来晚了,关安不至于这么生气,稍一想关长就明白了。
“嗯。”关安把自己整个人都闷在被子里。
关长坐在床边,掏出一个巧克力,悉悉索索的拆着包装袋,“是我不对,不该回来这么晚。”
“但我也不是故意的,你说那么多人指望着你,你能撂挑子不干回来吗?”
“生气也得讲道理,是不是?”
关安看到他双眼下的乌青时心疼就远超了那股憋在胸口的气了,闻言更是一扑楞坐了起来,张开嘴衔住关长手里的巧克力吃了。
“是是是。”
“快吃饭吧,吃完了还要写感想作文,老师让做的。”
“好。”关长拍拍他的头,“你先去洗手,我把菜热热。”
关安还是一脸不乐意,嘟嘟囔囔地说:“不能撂挑子,把挑子撅断行不行······”
“别人谁都重要,就是你自己的身体不重要。”
关长早就听他说惯了,笑着摇摇头朝厨房间去了。
他端着菜出来的时候看到餐桌上有个黑色的盒子,不大。
关长瞥了一眼关安紧闭的卧室门,打开了盒子,里面是条皮带。
他愣了下,没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又是做菜又是送礼物的。
“小安,吃饭了。”
“来了。”
关安别别扭扭的出来了,他看着关长手上拿着的盒子,问他:“你······喜欢吗?”
“喜欢。很好的皮带,我刚好需要。”
“不过这也是你们老师布置的吗?”
关安眼看着脸色又难看起来,但对上关长的眼神,见他是真没想起来,咬牙切齿地说:“今天是你生日。”
关安想起这段往事,心口疼得更厉害了,他甚至要喘不过来气了。
关长一直都这样,看不得别人受苦,有人求他什么事,只要他能帮上忙就绝对不拒绝。
而自己再累再辛苦都没关系。
关安从前不知道他图什么,后来才明白,如果关长不这样的话,怎么会把他捡回家呢?
这件外套关长特地买的大了一号,就是为了能把关安也裹进去······
他放学了回家找不到关长,就跑去局子里。
关长劝不动他回家又走不开,只能把他裹在自己外套里,再给他找本书看。
他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在家了,身上还盖着这件外套,卫生间里是哗啦啦的水声,说明关长刚带他回来,正在洗漱。
夜已经深了,但关安感到周遭暖烘烘的,水流声也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关安还是没有勇气再把那件外套拿下来,他靠在衣柜门上,把脸埋在双膝间,搂住自己的肩膀。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但在这一刻,眼泪无法控制的不断涌出来。
今年他二十八岁,离开连港那年他十八岁。
整整十年,但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的场景历历在目,每个细节都像是刻在光盘上,存进他脑海里。
跟关长的好脾气截然相反,关安性子有点急。
不过关长向来是纵着他的,直到那一天。
关安不管不顾的把什么话都吼出来了,他上前一步就攥住了关长的手腕,问他在躲什么。
关长的眼眶也红了,他相貌清俊,很少动气,更没跟谁红过脸,却被关安逼得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身后是一堵坚实的墙,关长退无可退,高高的扬起手,扇了关安一巴掌。
那一下太响亮了,回荡在关安耳边,整整十年。
“你自己听听,你到底在说什么混账话!”
“混账?”关安自从上了高中,眉眼间就多了一股难以忽视的痞气,他用手背擦了一下出血的嘴角,笑得嚣张,反问道:“我就是混账怎么了?”
现在的关安回想起当时的自己,也忍不住想骂一句混账,他哭着哭着又笑出声,一手攥成拳头狠狠砸在地上。
他如今恨不得关长再多扇自己几巴掌,或者干脆把自己关进屋里,哪都不准去。
但他再恨都没用了。
他也不知道该恨谁,他自己吗?
大概是的。
他总不能恨关长。
这一夜对于关安来说格外漫长,他笔挺的躺在床上,一点点看着天亮起来了,刺眼的光照的他闭上眼。
两行泪顺着眼角又流了下来。
谢栖倒是早睡早起了一回,还帮着褚青浇了花。
只是他从前没浇过,把握不好分寸,一圈下来浇蔫巴了一半。
褚青喊他去吃早饭,来到阳台一看愣住了。
“哥!”
谢栖立马转过身抱住他往屋里去,“你放心,肯定死不了,顶多蔫巴一天。”
这天褚青出门前头一回没来恋恋不舍的搂着谢栖的腰乱蹭。
谢栖满脸心虚的站在门口给他提着书包:“你真的没生哥哥的气吧?”
褚青咬着牙摇摇头。
“但是哥哥你别再碰那些花或者草了。”
“我保证离它们十米远!”
谢栖看着褚青走远了才回屋,又埋头在题海里苦战。
快到晌午的时候有人来敲门,谢栖透过门上的猫眼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温枫。
“温枫哥,你今天休息吗?”
“嗯,煮了点冰糖雪梨,清火的。”温枫把手里的小锅抬了抬,“想你学习肯定辛苦,来慰问一下。”
“哇,好香!”谢栖眼睛都亮了,把温枫迎进来就去厨房拿碗筷。
盛了一碗出来,谢栖也顾不上嫌烫,喝了一大口,他放下勺子就对温枫竖起了大拇指,“这也太好喝了!”
温枫笑了,看着一脸满足的谢栖还伸了个懒腰,阳光照在他后背上,跟只暖洋洋的小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