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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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上突然跃上来一道赤红的身影，紧接着，中也饱含怒气的声音炸响在三人耳边：“遗言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去死吧绷带小鬼！”
中也减轻了全身的重力，一边喊着一边向太宰治的方向冲过去。敦在他来的那一刻便直觉不好，闪电般冲出去拦住了他。
拳头撞击在虎爪上发出脆响，撞击产生的气流轻易地击碎了天台上的栏杆，中也立即收手，侧头看向好端端坐着的太宰治。“没把你吹下去还真是可惜！”
“哎呀，”太宰治慢条斯理地笑嘻嘻问，“怎么想起来到这里找我呢？我应该叮嘱过森先生，今天不要放人上来。”
“呵，你以为我稀罕来你这里吗？可你那破烂的计划已经是第二次失败了！”
“失败？”太宰治笑容不变地重复着那句话，“为什么会失败了？”
“出了内鬼。怎么？你以为你连这也能算到吗？还是你觉得所有人都觉得你做的事情很合理，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将事情泄露出去？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个人盯着你，你以为你还有多少时间可够挥霍的！”
太宰治叹了口气，“麻烦了啊……森先生是请你来通知我一声的吗？”
中也挑衅地笑着，趁敦不备再次向太宰治冲过去：“我是来杀死你的！”
*
七分钟前。
森欧外笑着问：“中也记住要做什么了吗？”
中也点点头，别开脸看向车窗外。路面、大楼、行人，所有能见的事物都像火焰燎过的余烬一样被风扬起，灰白、脆弱。
在目睹第十三个行人化成飞灰后，中也突然扭过头想要问森欧外一个问题：虚假的世界，虚假的人，“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为什么要活下去？
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在他扭过头的那一刻，森欧外正笑着看向窗外，他的半张脸已经散成了飞灰，飘摇着飞向天空。
“那就让有意义的人活下去吧。”
虽然对于黑手党那个臭小子制定了这么激进的计划很不满，但作为一串拥有自我意识的数据，中也并不吝啬于帮助敦和芥川这两个唯二真实的人。再说了，外面那个真实的，不是由数据构成的他，不是都认识那两个人吗？
他只简单的和敦周旋了几下，脸上却一直肆意而又张扬的笑着。“其实吧，那一天我根本就没有走，我什么都听见了哦。”
所以，即使在知道整个世界都有可能是虚拟世界的时候，他也没有更多的情绪，反而接受了森欧外的安排，成为第四个备选的特异点。
随后，说完话的重力使跃出天台的边界。他的速度比风还要快，在敦的眼里快得像耀眼的光束，没有被任何人抓住地奔向他的选择。
无法被捕捉的风掀飞了太宰治的大衣，席卷着它一起向深处坠落。
一秒，两秒。
七秒之后，世界开始了震颤龟裂。
太宰治扭头向楼下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转过头笑着挥手：“好了，我的话也就说到这里了，大约几分钟后，这个世界就会彻底崩解，你们两个就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现实生活中去，这里的悲伤的事，就逐渐忘记掉吧。”
敦已经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却不能够完全理解中也的做法，愣愣地看着天台边坐着的太宰治，下意识问：“中也大人他，为什么……？”
“因为中也就是这样的人，黑手党的绝大部分成员也都是这样的人。”太宰治说，“不愧是森先生！这么快就知道了把中也变为特异点的方法，不过如果没有那个莫名多出来的内鬼的话，我也就不用挨上这顿臭骂了。真是烦人啊！”
可是，在这样的泡沫世界里，想要把人变成一个特异点又是何其的容易。它本身就具有崩解的可能，又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人轻而易举的创造出特异点、然后崩解消灭，明明没有他们的提前干预，这个世界也迟早会走向灭亡。一切都像贫瘠的土地永远无法种出果实那样，让人清楚地知道了真相却没有改变的办法。
可是，中岛敦就是觉得很难过。
在无尽的飞灰腾空而起之时，太宰治张开手缓缓向后仰倒去。
即使是坠落在楼底的最后一刻，他的身体也始终真实的不可思议，血液在路面上炸开妖冶的暗色花朵。
芥川走到敦的身边，抬起头看着他：“人虎，结束了。”
敦微敦几秒，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抒发心情，只好同样垂下眼注视着芥川：“是啊，一切都结束了。”
他静静的看着现在这个灰白色的、完全破碎的世界。“不过，谢谢你，芥川。”
“……这句话不管是哪个，在下都不会喜欢！这是我的最后一句忠告！”
*
“呀，你醒了？”一位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女说道，“快来看，他醒了！”
少女回头招了招手，回过身把敦扶坐起来后笑弯了眼：“你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敦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紧接就着开始介绍起众人。“我是奈绪美，这位是我的哥哥谷崎，这位是乱步先生……你今天突然晕倒在路上，是社长和芥川君一起把你带回来的呢。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敦扶着额头先道了谢，才顺着奈绪美的话把人一个个对上
社长织田正在看着自己，所有的侦探社成员——除芥川外，也都在看着自己。到底该不该告诉他们，自己原本是黑手党的一员呢？
坦诚，是人与人交往的第一课。
深吸几口气后，敦鼓起勇气向织田说道：“我是中岛敦，原港口黑手党成员，现如今自愿加入武装侦探社，请织田社长成全！”
“这个啊，”织田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不可以。”
“哎？”敦倏忽一下抬起头注视着织田，眼里充满不解与祈求，“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名叫乱步的成员笑着扬起手，很随意地说：“喂，看这里！这是因为侦探社的新成员都需要经过一段考察时间，之后才能成为正式社员，不是因为你曾是港口黑手党成员而拒绝你啦。不过说起这个，你不会给侦探社增加麻烦吧？”
织田也被乱步的话吸引过去，见乱步说完才扭头看向敦，很认真的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敦君，你呢？”
“我已经处理过了，保证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至此，白虎正式爬出浊秽，铺就光明。
*
敦刚加入侦探社时兴致一向不高，虽然卡着及格线通过了入社测试，但因为近段时间接连几次的打击，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萎靡不振，似乎下一秒就变成了败谢的花儿。
织田在乱步的提醒，以及自己的敏锐观察下注意到了这一点，又被乱步怂恿着，以“社长要关心社员心理健康”的理由与敦进行了好一番交谈，最终给出了一个听起来非常不真实的建议、亦或是命令：去种树、去感谢、去告别、去迎接。等这四件事做完后，他希望能见到一个不一样的中岛敦，而不是片面的“白色死神”或“侦探社新成员”。
敦无法理解他们的做法。
即使是曾在黑手党耳濡目染过很多种心理暗示或审讯手法，敦也无从得知这四件事应该从什么角度出发去做。不过他并没有犹豫多久就动身行动，也没再将这四件事当做任务去对待，认真地以对待一件日常琐事的态度准备着。
社员们也不约而同地替敦解决了大部分文件工作，甚至偶尔会承担指点迷津的前辈角色，或开导、或启发地说上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语。
“国木田先生，早上好！”接到建议的第二天早晨，敦带了一堆照片侦探社的老成员国木田询问有关于树的知识。“这还是我第一次决定种植什么东西，而且我，一级我以前认识的人，也都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国木田先生知道什么树好养活吗？”
国木田看了敦一眼，从衣兜里掏出一本奇怪的绿色手账本来，翻开书页，又清清嗓子后道：“敦君啊，这个事情我也不太懂，记事本里也没有这样的安排。——不过，我们不应该这么沮丧，我之前有在书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养花和养人是一个道理。这道理反过来也一样，你可以看看其他人是怎么照顾自己重要之人的，照顾树苗肯定也是这个道理。”
像照顾重要之人一样照顾树苗吗？
敦被国木田弯弯绕绕了一大通，自己想了想又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可又不觉得自己照顾镜花的经验有用——他们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镜花自己在照顾自己。
还是去问问一看就很有经验的谷崎兄妹吧。
敦带着几张照片找到了正在打闹的谷崎兄妹，把话一模一样地重复了一遍。
彼时的奈绪美正牢牢粘在谷崎身上，谷崎红着脸推了两次，一点儿也没有反抗成功的迹象，看起来还像是打情骂俏似的。可毕竟敦来了，谷崎只好靠在桌子上，带着尴尬的笑容说：“这个啊，我和敦一样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啦。奈绪美一直都很听话，还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没有让我在这方面费过心。”
“但是哥哥好多次让人家担心啦。只考虑我的安危而忽略自己的事，虽然人机确实很感动没错，可每次一回想都会很生气！”奈绪美说道，手已经旁若无人地抚上谷崎红透了的脸颊，语气也越来越暧昧。
“这个，对不起啦奈绪美，可我认为我并没有做错！”谷崎艰难地推开了奈绪美的手，对着敦笑得很不好意思。“看吧，我们的情况对于敦一点参考性也——别碰那里！奈绪美，住手！”
敦非常自然地低下了头，心里和谷崎的想法不一样。
他虽然很迟顿，但也不是傻子，能够感受到奈绪美口中的生气，与他得知太宰先生安排的计划后产生的情绪是一模一样的。
但与奈绪美不同的是，敦自认为没有立场冲他们发火，哪怕是说上一句带有责怪意思的话都不可以，只能自己一个人纠结着吞咽下去，最终连自己都是觉得这份情绪来得莫名其妙。
“奈绪美小姐，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对谷崎先生的行为感到生气吗？”
奈绪美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反应过来后随即松开钳制着谷崎的双手，认真而严肃地回答：“因为你们都忽略了自己啊！你们只顾着那时候考虑别人的安全，但根本没想过后果，对不对？若果我是花，哥哥是园丁的话，失去哥哥的我根本就很难活下去吧？”
“所以，不管是要照顾什么，都应该先照顾好自己才对！不想看到他人为自己难过哭泣的面容的话，更应该让自己身上不要出现任何一个伤口！”
敦听明白了。
但话题已经完全偏离了原本的方向，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了好几次才问：“你们有什么推荐的树苗吗？”
“这个啊，”奈绪美眨了眨眼，无视后方疯狂使眼色的谷崎。“樱花可以吗？等它开了花，人家想要折几枝送给哥哥啦。”
谷崎在奈绪美开口的那一刻就撑住了额头小声哀嚎：“完了……不是说好种仙人球吗？”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