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言》爱穿秋裤的二狗

57、【past】43—德令哈3

　　挂了电话，许凛背着手，阴恻恻地说：“又背着我交了什么新欢啊？一通电话打这么久，眼睛都快笑出鱼尾纹了。”

　　林奈延没理她，看了眼通话时长——34分钟，确实够久的，她从来没跟人打过这么长的电话。

　　“到底谁啊。”许凛开玩笑有分寸，没凑过来看她手机，但是一直在追问。

　　交遇并不是不能说的名字，但鬼使神差的，林奈延就是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许凛更来劲了：“不会真在跟谁谈恋爱吧？”

　　“没有。”林奈延立刻否认。

　　“那倒也是，真谈恋爱你应该也不会瞒着我。”许凛对她俩的友谊还是很有信心。

　　“那就是你喜欢的人，但现在还没在一起咯？难道是支觉晓？”

　　“也不是！”林奈延恼羞成怒地说，“求你别问这个问题了，不是喜欢的人，也没在谈恋爱。”

　　她们进了光线明亮的民宿。

　　“但是你的脸怎么这么会这么红？”许凛惊愕地指着她，林奈延皮肤白，红起来那真叫一个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听了这话，林奈延当即拐进洗手间。

　　“……”

　　这算什么？她看着明亮光洁镜子里的自己，不过就是听交遇念了首诗，怎么脖子上就顶了一颗成熟的番茄。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林奈延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等脸色恢复正常。

　　许凛走进来：“大家都在等你呢。”

　　“跟她们说我不舒服，你们先吃。”林奈延打开水龙头，掬了捧水浇在脸上，试图物理降温。

　　“好，那你赶紧过来啊。”

　　“嗯。”

　　“奈延呢？”餐桌有女生问。

　　“她有些不舒服呢，让我们先吃。”许凛往杯子里倒热水，筷子在里面涮了一下。

　　“怎么了啊，”刚才的短发女生问，“不舒服要及时看医生，我知道民宿马路正对面有一家药房，应该还开着。”

　　“没事，”许凛无所谓地说，随便想了个理由，“她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过会就好了。”

　　众人就心领神会，不再说起这个话题。

　　许凛正在大快朵颐，忽然想到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以防万一，她撂下筷子，给林奈延发了一个消息：“不会是什么东西过敏了吧？”

　　“……”

　　林奈延又有点恼羞成怒的感觉了，她知道许凛问这一句是在关心她，但变相来说，她也是够厉害的，能脸红到看起来像是过敏。

　　可能是对诗歌朗诵过敏吧，林奈延心想，键盘如飞地回：“不是，别乱猜了。”

　　许凛对她就是偷偷跟心仪对象打电话这件事更坚信不疑了，不愿跟她说拉倒，她还没时间听，也放下心：“快点来啊。今晚有水煮羊排，低脂高蛋白，你的最爱。”

　　十分钟后，林奈延面色红润健康地回到饭桌上。

　　“你还好吗？”她刚一坐下，短发女生就小声地问，“我那里有红糖姜茶，等下给你拿两包，挺有用的。”

　　“……谢谢，现在好多了。”林奈延笑着说，又偏过头，要求跟许凛眼神交流：你用什么理由了？

　　“来，多吃点性温的蛋白质补补。”许凛给她夹了块羊排，才不去接受她的眼刀谴责。

　　在民俗定的房间是双人房，许凛和林奈延两个人理所当然地住在一起。

　　许凛想起下午女生问她的问题，又不死心，先旁敲侧击：“你恐同吗？”

　　“不啊，”林奈延说，“你以后要是把女朋友带回来，我一定给你俩包一个大的份子钱。”

　　“这话说的，我带男朋友你还不是得包一笔大的——唉，我不是在说我自己。”

　　“别的我不问，就问跟你打电话的是男生还是女生？”

　　林奈延答：“还是。”

　　许凛：“……”

　　林奈延觉得自己不说许凛是不会放弃追问的，就透露说：“女生。”

　　“……”

　　天呐，不会真被那女生说中了吧。

　　许凛又旁敲侧击地提起一个对林奈延来说挺久远的事情：“宋闻城后面有没有再联系你？”

　　“没。”林奈延删减着今天拍的照片，狐疑地扭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关心一下我同桌的感情生活呗，”，许凛趴在林奈延的床边，“后面还有什么人追你吗？”

　　“有啊。”林奈延又删了一张虚焦的照片。

　　“男的女的，我认不认识。”

　　林奈延自动将支觉晓排除在外：“男的，有你认识的也有你不认识的。”

　　许凛问：“全是男的啊？”

　　林奈延说：“……嗯。”

　　“有喜欢的吗？”

　　“没有。“林奈延答得干脆。

　　高考结束之后，是有几个人给她约她出去玩的，全拒了，情书也没收。

　　终于答到点子上了，许凛顺理成章、若无其事地说：“那么多男生没一个你答应的——你别不会是喜欢女生吧？”

　　林奈延忽然想起之前为了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女生，特意约支觉晓出来玩的事情，顿了一秒才答：“不喜欢。”

　　但许凛一直观察着她，抓住了她这一秒的犹豫，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停顿这一下干嘛啊，真不喜欢还是掩饰？”

　　林奈延没搞清许凛到底是想问什么，跟挤牙膏似的，她们俩一向有事说事，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许凛觉得自己越猜越对，丢出对林奈延而言算是爆炸性的推测:“我觉得，你肯定是喜欢今晚跟你打电话的那个女生——”

　　林奈延手一滑，误删掉了一张很满意的照片，然而顾不得离开从回收站里恢复，她“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时间被许凛的惊天大诽谤砸得眼冒金星，不知所措。

　　林奈延又气又晕地说：“我真要告你造谣。”她跟交遇血缘和法律上没有牵扯，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人家又唤她一声姐姐，她要是喜欢交遇，真是罪大恶极了……

　　她以后怎么面对交家人？又怎么面对待她一片赤诚的交遇？她还是人吗。
　　“跟我打电话的是——”林奈延拖长声音。

　　“是谁？”许凛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

　　一鼓作气，再三而竭，林奈延气势越来越低，终归沉默。

　　许凛头头是道地论证分析：“你是真不知道，你打电话的时候，那个粉色泡泡都快飘到我这边来了，甜死我了，你跟你奶奶打电话是这样吗？跟交遇打电话是这样吗？不可能吧，谁跟家人讲电话跟谈异地恋煲电话粥似的。”

　　许凛说了这番话，等于变相地把林奈延解释的话给堵死了。

　　如果她说是交遇，指不定许凛要怎么龌龊地想她，林奈延干脆闭嘴。

　　许凛撑起身子，安慰似地拍拍她，起到一个火上浇油的反作用：“没事儿，这年头男变女的变性人都可以参加奥运女子举重比赛了，还有什么是比这种荒谬的事更不被允许的吗？喜欢男喜欢女都一样，在你没有正式选择出柜之前，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她手握成拳，在胸口邦邦地锤了锤：“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林奈延张了张嘴。

　　许凛凑近了耳朵：“什么？”

　　林奈延一指她半丝褶皱都没有的床，胸膛起伏两下：“请您回自己那边。”
　　她今晚不想再跟这个八卦王说任何一句话。

　　许凛倒是无所谓，自以为半玩笑半真心话地找到了谜团里的真相，一身轻松地回去睡觉。

　　然而林奈延一点玩笑的想法都没有，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呼吸声粗重滚烫。

　　手机屏幕亮度很高，在完全封闭的空间里，她一点察觉不出来刺眼。

　　脸越来越热，不知道是不是被呼吸声烫的，手指完全无意义地滑动着相册，她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是想自己看起来忙一点。

　　放大，缩小
　　缩小，放大
　　左滑，右滑
　　右滑，再左滑

　　然后瞳孔才感到光线刺眼一样，剧烈地收缩一下。

　　手机之于她，不过一个闲时看点长视频，和人联系的一个通讯工具，很多被人吹的天花乱坠的功能，她没研究过。所以直至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内容杂乱无章的相册，其实是有智能分区的。

　　系统自动识别人像，分门别类地给她相册里出现过的每个人，做了单独的相册。

　　和妈妈有关的有201张，有许凛出现的镜头有84张，和仁青，交稳，交书等人的合照生活照加起来不过百余张，其他出镜少的包括自己的，则被自动整合到了一起，也不到一百张.而交遇的人像合集里，照片数量足足有413张，比其他人加起来的总数还要多。

　　她原来拍了这么多和交遇有关的照片吗？里面都是些什么？她完全都没有印象了。

　　拇指在屏幕上方悬而未落，好半晌，林奈延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点开。
　　手机关上被扔在一边，她从乌漆嘛黑的被子中冒出头来，肺腑里钻进满腔冰冰凉凉的空气。

　　墙上光线浅淡，并不刺眼的壁灯柔和地亮着，供客人夜视，林奈延凝视着那块地方，长久地沉默。

　　这一晚，一南一北，有两个人因为同一件事情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