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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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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晴朗,冬日里的暖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钟灿回了家,一进院子就听到姑姑在屋子里说话。
“你跟老三是在杭州那儿认识的?”
钟灿进屋一看,沙发上坐了一圈儿人。
小孩儿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围在电视机前,姑姑和姑父坐在沙发的左边,隔着桌子对面坐着钟祥和杨玲,爷爷坐在木椅上,靠着门边儿。
桌子上放了一些瓜子和糖果,姑父磕着瓜子听他们讲话。
杨玲腼腆的笑笑:“嗯,我们认识大半年了。”
“哦。”姑姑点点头看到钟灿回来,立马开口:“灿灿回来了?那吃饭吧,饭做好有一会儿了。”
杨玲就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去了厨房,钟祥和奶奶紧随其后。
钟灿进了厨房,钟祥拿着勺正在盛饭,她把自己的碗放过去,说:“不要太多,吃不下。”
钟祥没说什么给她盛了半碗,钟灿端上碗上了楼。
她家虽然只有一层,但是个平房,她没事就喜欢上楼顶待着,因为高视野也好。
尽管这两天放晴,但放眼望去还是有随处可见的积雪。
钟灿站着扒拉着饭吃,一楼众人一边吃着饭一边闲聊,混着电视机和小孩儿吵闹的声音传出院子。
钟灿最终还是没吃多少,把剩饭喂给了小灰后准备回小房间待着,姑姑突然喊她:“灿灿,你去河边叫下你哥跟你嫂子,让他们回来吃饭。”
钟灿讶异:“他们也来了?没见啊?”
姑姑:“你哥一来就带着你嫂子去河边儿钓鱼了,到吃饭的点儿了也不知道回来,你去喊一下他们,让他们感紧回来,饭都凉了。”
“好。”钟灿出门右转,几分钟后上了一座石桥。
石桥没有护栏,桥下是潺潺流水,还有一块可以藏身的地方,小时候钟灿经常和朋友在底下玩儿。
钟灿哥嫂就在河对面坐着,嫂子看见她冲她挥了挥手。
钟灿也招招手:“哥,嫂子,回来吃饭了。”
声音在山脚下传出回响,余音缭绕。
嫂子指指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人,摊手摇了摇头,又低头对那人说了些什么,然后钟灿便看到嫂子一个人上了小坡慢慢往她这边走过来。
钟灿看了眼她哥并没有打算起身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
嫂子过来跟钟灿说:“你哥他不饿,就让他坐那儿待着吧。”
钟灿闷闷的嗯了声。
回去的时候走到一半,钟灿扭头对嫂子说:“你回去吃饭吧,我已经吃过了,去附近转转。”
嫂子:“行。”
看着嫂子走远,钟灿抬腿往前迈。
大约几十米后,她停下脚步转了身。
眼前一片田地,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农作物,但有一座旧坟,就是那天钟灿请假回来在路边看到的旧坟。
这座坟里埋的人是她二叔。
姑姑叫钟祥老三,是因为他排行老三,而在他上面还有个二哥,于五年前去世,死于醉酒溺毙。
那一年钟灿不到十一岁,她家的新房子还没盖起来。
在钟灿的记忆里,她的这位二叔为人非常淳朴老实,做事本本分分、脚踏实地,他有着一身小麦色皮肤,常年在田地的劳累让他的双手布满了茧子,眼神疲惫。
不过他对待孩子很亲切,在他家门前有一颗特别高大的桑葚树,每每结果的时候都是他爬到树上给小孩儿摇树,使桑葚都掉下来,然后孩子们一窝蜂的去捡,吃的嘴上手上都是紫色。
有一天,他在外面喝了很多酒,喝的酩酊大醉,然后自己一个人走到了河边失足落了水,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钟灿还记得那天是半夜,自己在房间睡得正香,突然有一些人就冲到家里,接着屋里亮了灯,随后钟灿听到一些躁动的声音和交谈声。
再然后,突然就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静。
钟灿感觉气氛不对就起来偷偷打开门往外面看,她看到爷爷奶奶坐在那儿一言不发,脸上不见任何神情。
而来的人大都是村里的邻居,可没过多久警察也来了,钟灿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惶惶不安。
所有的事情都在当晚便准备了起来,家里来来走走许多人,第二天一早,钟灿出门一看,二叔家外面已经摆了许多东西。
直到见到她二嫂一把又一把无声的抹着眼泪,钟灿才知道,她二叔出事了。
可那时候实在还小,比起大人的伤心惋惜,钟灿不太能有体会。
她见所有人都很悲伤,可看爷爷奶奶好像却很平静,话也不说泪也不流。
爷爷在床上躺了一天,奶奶去二叔的灵堂前守了一夜,两个老人什么话都没有说。
后来渐渐长大她才明白,有些悲伤看得见,有些悲伤看不见。
二叔生前与钟灿哥哥关系很好,经常约着钓鱼,二叔走后哥哥非常难过,那两年只要一提起二叔哥哥便会嚎啕大哭,泪流不止。
所以后来每回来钟灿家,哥哥都会去河边坐着钓一整天的鱼。
如今已经过去五年,眼前的这座旧坟有一段时间没打理,坟上长满了杂草,上面落满了雪。
钟灿蹲在路边静静看着,思绪慢慢放空开始发呆。
她快要记不清二叔的模样了。
那个给她摘桑葚,把她举在肩头走在田地里玩,给她买零食的人,永远留在过去了。
二叔走后两年,二嫂带着孩子改嫁远走,没有人怪她。
想着想着因为腿麻重心有点儿不稳,钟灿一个前倾差点栽出去,下意识双手抓地,指甲插进了泥土里,钟灿兀的一笑。
直到傍晚,钓鱼的人才拿着钓鱼竿和鱼篓回来,鱼篓里有七八条活蹦乱跳大小不一的鱼,还有些小螃蟹和小虾。
哥哥把这些都留给了钟灿他们,然后带着姑姑他们开车走了。
天气变冷爷爷也不在院子外边儿听戏了,吃过晚饭便早早睡下,奶奶还在看着电视。
钟祥跟杨玲在里屋,钟灿回了楼上,屋里漆黑一片,钟灿打开手机的灯光,想着得去买个新的灯泡。
第二天早上,钟灿又是早早的起来准备去周美玉家,结果刚出了楼梯间等在院子里的爷爷就叫她:“厨房里有热包子,拿两个吃,别不吃早饭,身体容易遭病。”
钟灿就又折返回去拿上包子,然后出了门跟爷爷说:“走了走了。”
到了周美玉家,她已经开始洗漱了。
钟灿走到她边上聊天:“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周美玉嘴里含了一大口漱口水,横眉竖眼的作势要朝钟灿身上吐,钟灿一下子弹开好远。
周美玉把漱口水吐出来,得意的扬了扬眉:“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钟灿撇撇嘴:“你厉害好了吧?”
说完跑进了周美玉房间,还没坐下周咎的视频就打了过来。
拿起手机昨天那一幕又浮现在脑海,钟灿闭了闭眼,片刻后睁开接通了视频电话。
周咎的脸出现在眼前:“早上好。”
钟灿淡定的点了个头:“早上好。”
问候过后两人都不再说别的,正儿八经的进入了学习模式。
钟灿聚精会神的听着周咎给她讲题,他的思路很清晰,讲题往往简单明了,钟灿这种数学渣渣听起来也不会很费力。
听着听着钟灿还会产生一种自己可以了的错觉,于是跃跃欲试,找了道题开始练手,然后算了个错答案随收敛再度听讲。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周咎讲着讲着突然停住,钟灿看不到周咎的脸,就问:“怎么不讲了?”
她看到周咎把笔放下,缓缓道:“歇会儿,去个厕所。”
“……哦,好的。”钟灿便不问了。
过了会儿,她看到周咎回来坐下,桌子上放了杯水,下一秒,镜头翻转,周咎朝她看了过来。
钟灿猝不及防,只好又低下头去看那难搞的数学题。
周咎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钟灿快把纸抠出个洞,又想着周咎在看着便又装模作样的在草稿纸上划拉两下,然后写下一行数字。
紧接着她就到听到周咎低低笑了一声,道:“你把已知条件写下来干吗?”
钟灿一囧,把那行数字又划掉,重新写了别的。
周咎的笑声又传来:“你把公式写上干什么?”
钟灿红了脸,说不清是害羞还是愤怒,她怒而拿起笔,把公式也划掉了。
然后用力的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啁啾是一种坏鸟,叫起来声音很不好听。
周咎不解的开口:“啁啾是什么鸟?”
钟灿不说话,低着头也不去看他。
周咎又道:“钟灿,你是在说我吗?”
钟灿就又在纸上写:虽然啁啾是坏鸟,但它很聪明,有自知之明。
一道沉闷的笑声响起,周咎压低了嗓音:“钟灿,你生我气啊?”
纸上再度多了两个字母:No。
一语双关,周咎哭笑不得。
“那还听我讲题吗?”周咎笑着问她。
纸上缓缓出现一个单词:Yes。
周咎翻转了摄像头,然后道:“转过来吧,我给你讲题。”
钟灿看了眼屏幕,然后坐正身子。
周咎骨骼分明的手拿着圆珠笔开始写些什么,几秒后他把纸推给钟灿看。
上面写着——啁啾鸟很听话,它认错。
钟灿提起嘴角,脸上的笑容缓缓绽放。
周咎轻柔的声音在屏幕那头响起:“钟灿,接受吗?”
钟灿暗自点点头,然后回答:“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