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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番外陆·圣诞月·Last Kiss ...

  •   *最后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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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12月24日,北京地庙。

      工作人员正忙碌地整理着结婚场地。古朴的吊灯在红毯上投下碎金光影,花艺师们穿梭其间,将圣诞松枝与婚礼玫瑰巧妙搭配融合,红毯尽头的圣诞树高耸入天花板,金色与白色的装饰球在灯光下闪烁,树下一座微缩的精装礼物盒小山,一座小山丘似的。索斯事务所的婚礼策划师拿着对讲机,指挥工作人员在宴会厅悬挂起白色纱幔与松枝,两种截然不同的节日元素被完美地融为一体。

      “快快快!A组搬道具B组调试影片C组再去和城南酒店的厨师对接一遍任务流程!我们只有不到20个小时的时间,务必做到完美!”

      “调音师!准备播放的音乐视频好像有一点卡带!”有人说。

      “红地毯好像少了两米!”又有人说。

      “那就赶紧调试……地毯你们几个赶紧出去再买!这种小问题还需要我教你们么?”婚礼策划师扶额挥挥手,又问,“从美国空运来的槲寄生呢?”

      “来了来了!”有人抱着一个大箱子跑过来。

      “把那个槲寄生悬挂带再往下一点,对,就是那样!”策划师助理指着天花板说,“新娘特别交代过,她想在明晚跟新郎来个‘槲寄生之吻’!”

      “哎呀,那两个家伙真是浪漫。”五条悟不知何时出现在婚礼策划师身后,双手插口袋,“不过这个位置还是有点问题。如果放在入口正中央,大家进门的时候都会看到,那就没有惊喜感了。把它挂在舞池中央如何?在第一支舞的时候,灯光突然聚焦,音乐转换,然后——”他夸张地张开双臂,“浪漫瞬间!”

      “五条,你又在捣乱了。”

      五条悟转过身,看到庵歌姬站在门口,一身简约干练的深蓝色西服,正在斜睨着眼看他。

      “怎么会!我只是在帮忙完善细节啦。”他走到庵歌姬身边,弯下腰凑近她,“我的主意是不是很棒!要不我们现在来预演一遍?”

      庵歌姬拧了他一把,“真是的,先把正事做完。”

      “好好好,你是司令你说了算。”五条悟举手投降,“话说他们俩去哪儿了?自己的婚礼现场不上上心……好吧,虽然也是我们的。”

      “他们在试装吧?让我们先确认一下宾客名单。”庵歌姬说,从手包中拿出一份折叠整齐的纸张,“喏,都在这里了,我和夏弥没有家人,除了你们家非要来的老头子们就只剩下几个学生和楚子航的亲戚。”

      五条悟看着她神色淡淡地翻册页,忽然伸手一把抱住她,“啊呀歌姬怎么能说自己没有家人呢?冥小姐不就是你的家人嘛……而且我们是夫妻,我们家的老头子自然也算是歌姬的亲戚!”

      庵歌姬抽出手无奈地摸五条悟在她肩头乱蹭的脑袋,“你这家伙……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工作人员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看着他俩互动相视一笑,不过居然选择在北京地庙布景结婚……真是两对奇怪的新人。

      而此时此刻的东京羽田国际机场,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以及钉崎野蔷薇正如木雕塑般在机场大厅里凌乱。

      至于为什么他们仨只是干站着而不是马上登机……因为工作人员告诉他们饮料不能携带登机,于是三个人在风中石化了,就连一向淡定的伏黑惠都石化了。他们还没有到三年级,不需要像前辈们一样满世界出任务,也没有乱飞的习惯,之前去美国和加拿大都是蹭的五条悟的专机,对于航空公司的一些规定也不太清楚。

      “什么叫‘液体不能带上飞机’啊?”虎杖悠仁挠着头,“我们可是特意买的限量版草莓牛奶啊!这可是给五条老师他们的结婚礼物啊!”

      虎杖悠仁试图抗议,但很显然他的抗议无效,三个人只好在闸机口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虽然不了解航空公司的规定,但他们突然想起了日本著名的动漫《银魂》!阿银能做到的事!他们也可以!特别是虎杖悠仁还是这一年两校大胃王比赛的第一名!他的胃早就不能和普通人同日而语!

      虎杖悠仁看着左手右手两边的同期两道狞笑着靠近他的身影,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伏黑惠面无表情地把手中那箱牛奶朝虎杖悠仁递了过去,淡淡地说,“虎杖,你有十五分钟时间。”

      “要么喝掉,要么扔掉!”钉崎野蔷薇一手叉腰,另一只手也将牛奶推到虎杖悠仁胸前,“这可是特产啊!是给五条老师他们的结婚礼物!扔了太可惜了!”

      看着面前两箱共计四十八盒的牛奶,虎杖悠仁咽了口唾沫,他艰难地说:“不,不是,你们俩难道不帮我分担一下吗?”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钉崎野蔷薇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钉崎我严重怀疑你最近看蜘蛛侠了!”虎杖悠仁试图挣扎,“我忽然想到个主意,我们先寄存一下,然后找机场发快递过去!”

      “来不及了。”伏黑惠无情打断他,抬起手表看了眼,“离登机只有二十分钟,寄存还要去另一个航站楼。”

      “……”虎杖悠仁站在萧风瑟瑟的闸机口,觉得自己的人生走到了尽头。

      当然,实际上他的人生尽头是在一天后的婚礼现场,他当天在机场灌下两箱牛奶的壮举被人拍摄上传了YouTube还被人剪成了鬼畜视频。由于和《银魂》中情节的高度相似,这段视频在中日两国的社交网络上疯狂传播,使得虎杖悠仁在婚礼现场如坐针毡,每当有人向他投来目光,他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就在虎杖悠仁狂灌牛奶的同时,距离东京国际机场2100公里外的婚纱店内。

      “你不嫌大么?”楚子航问。

      夏弥阴恻恻地眯起眼睛,声音里裹挟着寒冰三千年的温度,“航航,你几个意思?”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的人,另一种是楚子航。即使意识到自己可能踩进了名为“女性敏感”的雷区,但骨子里的理性和实事求是仍然占了上风。他脸不红心不跳目测了一下数据,然后得出结论:“你的罩杯如果垫上棉絮最多只有C,为什么要拿D的礼服?而且这条裙子连吊带都没有,因为撑不住而掉落的几率很大。”

      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风险评估:“掉落几率为78.5%。”

      夏弥的笑容扩大了,她伸出手狠狠往楚子航头顶敲了个爆栗,满意的看着他捂额头,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手里的D罩杯长裙,浏览了一圈壁橱里挂着的礼服,最后挑了另一件没那么波涛汹涌的抹胸鱼尾裙。

      不过她忽然转了转眼珠子说:“航航,这条D的也买如何?我想到一个人能穿!”

      楚子航大脑飞速运转,很快明白了那个答案,非常淡定地掏出手机:“嗯,有点道理。”然后拍了张照片快速发给五条悟。

      十秒钟后,五条悟回了一张自己比着剪刀手的表情包,配文:“真有品!本帅哥穿什么都好看~”

      “真是自恋得不行!”夏弥凑过来看回复消息,“不行,既然如此我更不能放弃这条礼服!我不能输给五条悟!”

      楚子航实在难理解她忽然熊熊燃起的胜负欲,“可你的胸围和五条悟本就不在一个量级上。”

      夏弥开始思考是否应该现在就谋杀自己的老公。

      婚礼顾问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们还有其他需要试穿的衣服。于是流程继续,定完全部的礼服后两个人分道扬镳,楚子航需要去酒店确认菜单,夏弥对此兴致缺缺,于是楚子航开着车载她到了她指路的便利店,自己驱车去了酒店。夏弥在便利店买了几包薯片,她晃晃悠悠去了某个熟悉的地铁站,从王府井换乘到苹果园,半小时后,她在一个人流稀少的地铁站下了车。

      她沿着看不到尽头的隧道独自往前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溶洞中回荡,前方是一片黑暗,没有人也没有光,走了约莫几百米,她在某块石砖前停下脚步,从包里掏出一包原味薯片。

      “我明天要参加一个仪式。”夏弥说,“是人类的交盟仪式,代表要互相交付一生的承诺和忠心。”

      地铁站静悄悄的,只有零星几盏灯照亮。夏弥找了个长椅坐下扯开薯片袋子,自顾自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仿佛正坐在自家沙发上而非荒凉的地洞里。

      “要是哥哥你还在的话,我就能把你也领到现场。负责菜品的是城南酒店的大厨,肯定很好吃……”她咬着薯片想了想,说,“让五条悟给你下个‘帐’,你就待在角落里别出声,吃你的零食看着我结婚好了。”

      芬里厄的骸骨被永远埋葬在了尼伯龙根坍塌的废墟之下,就算她是耶梦加得也无法跨越两个世界的障壁再次打开那个无法触及的炼金领域。死亡是唯一不可逆转的终局,即便对龙王也是如此。

      “仔细想想好像是我亏了。”夏弥又扳着手指吐槽,“他的人生不过几十载,但我还要活很久。几十年对于我们来说只是弹指一瞬间诶,‘唰’的一下就过去了,现在你也不在了,到时候又只剩下我一个,你说凭什么到最后只剩我一个诶?”

      空无一人的地铁站只有冷风穿过的细微声响作为回应,夏弥很快吃完了最后一包薯片,她坐在长椅上晃着小腿,像是一个普通的、等待列车的女孩。又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轻盈地一跃而起,然后打开手机回复了楚子航的短信,收拾好塑料袋走出了地铁站的时候楚子航正站地铁口等她,手里捧着两杯热饮——一杯黑咖啡和一杯芋圆奶茶。

      夏弥接过自己那份奶茶,吸了满满一口芋圆,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感觉楚子航握着她的手忽然给她套了什么东西上来,她举起手来对光看了看,嚯,好大一颗钻石。

      临近圣诞节,街道上的商店橱窗早已被节日海报占领,圣诞老人和驯鹿的形象无处不在。夏弥扭头才发现楚子航手里居然抓着一只小熊气球,红色的,带子上印着金色蝴蝶结,应该是附近婚戒店做活动送的。这只鲜艳的气球与他沉稳内敛的气质形成了强烈反差,他面无表情地拿着气球,看起来就像在索债。

      但他没有拒绝婚戒店送的这个不符合自己风格的礼物,而是一直抓着它站在路口等自己的未婚妻。就像很多年以前有个男孩站在路口举着冰淇淋,也是面无表情地站着,看起来也像在索债。

      “你写完作业才能吃。”他说。

      “好吧。”夏弥蹦跶着跳到他身边,楚子航忽然听见了她的声音,轻快地,一语中的。

      “好像也没那么亏。”她说。

      与此同时,羽田国际机场。

      “我真的不行了!我觉得我可能要变成牛了……”虎杖悠仁捂着肚子,脸色发青地靠在行李车上。他的面前堆着空空的牛奶盒,四十八盒牛奶已经下肚三分之二,剩下的十几盒仍在等待他光临。

      “再坚持一下,还有十二盒!你可是大胃王冠军啊!这点小事难不倒你的!”钉崎野蔷薇挥舞着拳头为他加油,马不停蹄地递上下一盒。

      就在这时,他们头顶的登机牌突然亮起了绿色信号灯,机场广播开始重复播报“JL2188、JL2188的旅客请到三号口登机”。

      “感谢上苍!”虎杖悠仁一秒钟恢复了活力,他抓起行李,一把拖住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以百米运动员冲刺的速度奔向三号口,只留下一地空牛奶盒和一众航站楼工作人员在风中凌乱。

      这是虎杖悠仁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飞往中国前无伤大雅的小插曲,东京和北京衔接的天空出奇的蓝,银白色的钢铁巨兽破开云层,载着孩子们的欢呼,前往陌生的国度。

      而十个小时后,圣诞节当天。

      地庙内的工作人员早已将一切布置妥当。门口的红毯两侧排列着精心装饰的圣诞松树,树上挂满了白色和金色的装饰物。宴会厅里,圆形的餐桌上铺着白色的桌布,中央放置着由松枝和红色玫瑰组成的花艺……所有的一切被安排的完完美美。

      但是五条悟现在的心情很不完美。早晨睁眼的时候他都是笑着的,直到他坐进婚车里准备一睹美人芳容的时候……美人是美人,但问题在于,这是个叫楚子航的男人。当然楚子航现在也很难受,索斯婚庆事务所给他们安排了两辆婚车,但并没有码好座位名单,他自认为专业团队不会出大乱子,正打算坐进婚车里看看夏弥开心一下的时候……他沉默了。

      两个人一对视就来了个对称的惊讶,没等两人回过神来,车就开了,这还是个准时的司机。

      “我就说刚才我上这辆车的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对!”五条悟拍大腿,刚才瞥见那群摄像师纷纷拿起相机时的诡异微笑,他就觉得有点违和,他赶紧拍拍司机的椅背,“喂喂!停一下!搞错了搞错了……”

      “都一样都一样!”开车的司机似乎更注重效率,眼睛紧盯前方道路,头都没回,“反正是四个人,送到就行了呗!”

      本来就不知道说什么的楚子航更不知道说什么了,该死!快说点什么,可该说什么?你也娶老婆啊真巧真巧?这说出来跟脑残没什么区别吧?

      “他俩聊啥呢……”夏弥扒着前座的椅背,透过车窗隐约能看见前车五条悟和楚子航对视。她和庵歌姬今天穿的都是象牙白的婚纱,头纱被车内的暖气吹得轻轻浮动,像一团柔软的雾气。

      “不知道,”庵歌姬说,“不过这策划公司怎么搞的啊,连座位表都能搞错。五条说索斯事务所是全世界排名前三的婚庆公司,出错率才不到百分之零点五诶……”

      “所以我们就是那百分之零点五?!”夏弥惊了,她一向对数据敏感。当初她和楚子航开玩笑说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的概率是0.5%,没想到这个数字居然在婚礼这天又出现了。

      “可恶!”夏弥怒捶大腿,“我就知道好事不会轮到我头上!”

      “哎,反正目的地都是同一个,既来之且安之吧,我只希望待会下车的时候摄影师不要乱拍……”庵歌姬望着窗外。十二月的北京,街上挂满了圣诞彩灯,虽然还是白天,但已经能想象入夜后这座城市会亮起怎样的灯火。其实她并不讨厌这种微妙的氛围差,一边是即将庆祝圣诞的繁华,一边是婚礼上的小小混乱什么的。

      “你紧张吗?”庵歌姬忽然问,“我说结婚这件事。”

      夏弥沉默了数秒,眼神落在自己戴着钻戒的左手上,“没什么好紧张的吧?不就是换个称呼嘛,从男女朋友变成夫妻而已,连同居都没变。我可是把航航那家伙从头到脚都摸透了,从他喜欢吃的菜到睡觉的姿势,再到……”

      “停停停……”庵歌姬听着她越说越离谱,赶紧掐停话题。而此时此刻,另一辆婚车内的气氛也同样诡异。

      “所以你是怎么求婚的?”五条悟终于决定破冰了,无聊地在车窗上哈气拿手指画圈圈。

      “趁她在吃芋圆的时候来不及拒绝,直接给她套上戒指。”楚子航倒是保持他一贯的标准坐姿,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直视前方,仿佛在研究司机后脑勺上的发旋有几圈。

      “真是符合你的强盗风格……就没点什么细节吗?总不能就一碗芋圆打发吧?”

      楚子航依旧面无表情,“你不也把婚姻届直接藏在信封里?”

      “我居然没法反驳……不过你就是那种‘反正迟早要做的事,何必拖延’的性格。”五条悟撇撇嘴,婚车拐过一个弯,远处的地庙已隐约可见,金色的屋顶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他又看了楚子航一眼,“算了,反正也想象不出你单膝跪地的样子。”

      “彼此彼此。”

      这回五条悟没再和他插科打诨,而是忽然凑近了一点,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你知道吗,我其实有点紧张。”

      楚子航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都结了这么多场了,居然还没习惯?”

      “怎么可能习惯啊,一辈子这种事,”五条悟往后靠在座椅上无声地笑笑,“说不紧张的人要么是傻子,要么是骗子。”

      车外的景色变慢了,他们正驶入地庙的范围,车窗外人头攒动,闪光灯此起彼伏。楚子航注视着他几秒,出人意料地说,“虽然很难想象你这种人会如此直白的表剖心迹……好吧,我同意你的观点。”

      “我这种人……你到底是夸是贬?”

      “是说你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这还差不多!毕竟做人要坦诚嘛。”五条悟拍着楚子航的肩膀,大拇指赞美,“你这家伙今天倒是很坦诚嘛!”

      不过他对楚子航的赞美只持续到了当晚八点。

      宴会厅内光影交错,彩灯的流动简直如雾水一般朦胧美好,音乐优雅婉转,推杯换盏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切都如预想中的那样进行着,但五条悟忽然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这群中国人为什么把他和歌姬团团围住了?

      怎么回事?这群穿着艳丽宝光十色的大叔大妈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是打开方式错误吗?周围的人为什么开始不断地向他们敬酒?因为白发蓝眼在中国是很少见的体征?直接让他变成了全场焦点?可楚子航没说他亲戚这么热情好客啊?见鬼!他旁边居然闪出一个中年大叔,穿着大红的夏威夷花衬衫,带着塑料框的墨镜,起身而上就要拥抱他!

      难道是他被自己的无量空处反噬了?一定是进入什么错误的空间了吧?所以才会看到奇怪的场面,应该退到场地入口重新进来一次就会恢复正常!

      五条悟根本没有再来一次的时间。他被那个大叔深深地抱进怀里,大叔猛力拍打他的后背,好像要为他止咳。

      “来来来,五条老弟,这杯必须干了!”大叔热情地说。

      五条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其实我不太能喝酒……”

      “小伙子!你中文很好嘛!”大叔大概完全没想到五条悟在琢磨什么,凑上来一个劲儿地点头,热情四射,“没关系,今天是大喜日子,不醉不归!”

      五条悟没有想到这个错误只是一连串错误的开始……从晚宴开始,这个错误向着完全不可逆转的深渊坠落……楚子航和夏弥在交换戒指仪式结束之后就直接消失不见了,而这群热情好客的中国人则不厌其烦的开始对着他和庵歌姬敬酒,好像他俩是场上唯二的superstar似的,侍酒师给每个人倒满一种被称作二锅头的高度烈酒……他和歌姬不由分说地被楚子航的亲戚们搂着入席……他身后的五条家老头子们刚想上去救驾,也被又搂又揽的拖入了酒局中央。

      “大喜的日子不喝酒可就不地道了啊老弟!”一个大叔满面红光,大力地拍着五条家某个老头子的肩膀劝酒,而当大叔们举杯说“我们走一个”接着仰头喝干时,五条家的老头子们因为中文并不好,以为这是某种中国风俗,也跟着仰头喝干了。

      “好酒量!”大叔们赞叹。

      于是接下来的节目就是一瓶瓶地开二锅头,豪气干云。而喝惯日本高级清酒的五条家老头子们也完全没想到那种纯净透明的液体居然如此辛辣,现在已经全部阵亡趴在桌子上睡大觉。哦,还有三个一杯倒的小孩,虎杖悠仁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此刻横陈在五条家那群老头子们的中间睡得深沉且安详,以至于五条悟身前只剩下庵歌姬一个兵还在苦苦支撑……她没法不支撑,因为她老公是个不能沾酒的家伙……让他喝酒就完蛋了!她只能鼓起勇气,拎着个玻璃小酒壶,绕着圆桌挡在五条悟面前一个个喝过去,完全不敢晕倒。

      “小姑娘啊,你们日本人结婚是什么习俗?和我们中国人一样么?”庵歌姬旁边一位阿姨问。

      “就……我们会穿白无垢……”摇摇欲坠的庵歌姬以及在他身后扶着她一脸生无可恋的五条悟,终于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中国乡镇欢迎领导视察的风格,他们曾代表学校去中国考察过合作环境。

      “哎呀,你中文说得真好!”阿姨惊讶。

      “我们学校有开设国文课!”五条悟一脸牙疼,“您看我有点中国情调是不是?我还会念中国诗,‘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哦呦这大喜的日子可不兴念婉拒的诗哟。”阿姨举杯,那是十分豪迈,“再来再来!”

      “我以茶代酒,以茶代酒……”五条悟干完杯中水,心中咒骂了两遍那两个临阵脱逃的家伙,又心疼地摸了摸庵歌姬的脸,“歌姬你没事吧??”

      “还……能喝!”巫女小姐举着酒壶豪气万丈。

      他们头顶上空,地庙顶楼的露台上,雪已经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繁星。星光如盐粒般撒在漆黑的幕布上,楚子航站在栏杆旁,掏出手机,找到一首歌,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们就这么丢下他们跑走了?有点不道德吧?”夏弥靠在象牙围栏上呼吸新鲜空气,“不过这首曲子……《Por Una Cabeza》古典探戈曲?有点意外啊,这架势是要邀请我跳舞么?我还以为航航你手机里只存着机械传动学的论文嘞。”

      “嗯,但我不会跳舞。”楚子航坦白。

      “我也不会,”夏弥耸耸肩,笑眯眯地,“但我们可以装作会!”

      楚子航伸出手,夏弥随即搭上自己的手,仿佛这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邀约。夏弥把高跟鞋尖踩在楚子航的皮鞋上,咧嘴一笑,“这算是私奔么?”

      “算。”楚子航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整个北京城的灯火在他们脚下延展,散落成一连片的银河。冬日的夜晚温度骤降,但露台上却不觉得冷,他们在星空下随着音乐节奏笨拙地移动着,跳着一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步伐的舞。楚子航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夏弥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勾画着无意义的图案。

      “我记得你研究过探戈,”夏弥眨眨眼,“我看过那本《探戈的历史与魅力》,就藏在你书架最底层,还被你做了红心符号的笔记!要不是在旁边的西方近代史上有你做的相同的符号……看不出来航航你这么少女心!我差点还以为是你藏了哪个女人在房间里嘞。”

      楚子航的表情忽然出现了裂痕,“你翻过我的书?”

      “当然了,”夏弥笑得更加灿烂了,“当初你让我住在你家的时候,我可是把你家每一处角落都检查过了!谁知道你这家伙会不会趁我睡觉要我命?”

      楚子航沉默了一秒,“那你应该知道我不止研究了探戈。”

      夏弥眨了眨眼,显然被他的回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楚子航趁她愣神的瞬间,忽然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同时身体前倾,一个标准的探戈俯身动作将夏弥带入一个后仰的姿势。夏弥惊呼一声,本能地抓紧了楚子航的肩膀,“你——”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书本理论和实践是两回事。”

      “呦~看不出来啊,”夏弥很快调整好状态,顺势配合着他的动作,“楚同学还有这一手?”

      月光在他们脚下流淌成河,空气里静悄悄的,一时间只有皮鞋在地上的“哒哒”声,两个人都很久不说话,但夏弥没觉得气氛尴尬,楚子航就是这么块冰疙瘩,她都习惯了。他们心无旁骛的跳舞,旋转、前进、后退,偶尔夏弥的头发擦过楚子航的侧脸,某一个瞬间,夏弥忽然听到他问:

      “我在想如果真的私奔,你会选择去哪里?”

      夏弥抬头看他,月光映照下,那张冷冰冰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忽然轻笑一声,“诶?堂堂屠龙勇士居然想带着龙王私奔?”

      “这个世界没有屠龙勇士。”楚子航低声说,“只是假设,如果可以和你一起消失,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南极怎么样?”夏弥狡黠地眯眯眼,“那里足够冷,也足够远,而且足够安静,没有人会打扰到我们的二人世界哟。”

      楚子航认真地思考了几秒,“南极的自然环境恶劣,补给不足的话很危险。而且那里是动物保护区,严禁人类随意进入。”

      夏弥失笑,她踮起脚尖,凑近楚子航的耳边,呼吸如春风化雨,“你还记得我是谁么?耶梦加得可不怕冷。至于动物保护区,反正我也算半个动物,应该可以申请特殊通行证!”

      楚子航一顿,似乎是被她这个回答搞懵了,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电脑突然接收到了无法处理的指令。

      “看看,我就知道你总是介意这事儿,话说我们都结婚了,你要是婚后又怒变屠龙勇士在法律上我很难搞诶……想象一下法庭上法官问我‘你丈夫为什么要杀你’,我说‘因为他要屠龙而我就是龙’,多尴尬!会被别人当成神经病的!”夏弥晃了晃脑袋,又仔细想了想,“但是我忽然觉得就算你怒变屠龙勇士也不怕!毕竟我有克制你的方法,你凑过来点我跟你说……”

      事实上她根本不需要楚子航凑过去,楚子航刚刚流露出准备凑上去的眼神,夏弥就轻轻地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这个吻是那么冷和脆弱,像是回来的路上吹了寒风,女孩的呼吸带着飘忽的体香,铺天盖地地把他笼罩,同时袭来的还有无数的记忆碎片……他跟夏弥肩并肩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夏弥跳上马路牙子走了几步,很自然地把手伸给他让他扶着……夏夜里他们打着同一把伞走在雨中,夏弥穿着凉鞋踩在水里,晶莹的水珠在她的脚边跳跃……这些之前他都没有记起来,原来他被删除的记忆有这么多。

      “哗哗”、“哗哗”,记忆里的雨声从他耳畔远去,楚子航从这个结束的吻中睁开眼,他们的头顶重新飘起了细雪。十二月的飞雪笼罩了整片天幕,一片银白的世界里,夏弥抬头和他四目相对,她的嘴唇粉嫩如樱花,她吐出的呼吸轻如白雾,她的发丝飞扬在雪花中,楚子航被裹挟在她淡如阳光雨露的气息里。

      “你这会怎么不问我是夏弥还是耶梦加得了?”夏弥捏着他的脸撇撇嘴,“你不是很在乎这事儿么?”

      “我忽然觉得这件事也没那么重要,”楚子航慢吞吞地说,“我现在觉得你是夏弥,我就把你当作夏弥跟你说话。”

      “谁跟你说这事儿由你做主的?”夏弥斜眼看他。

      楚子航忽然伸手拉近了和夏弥的距离,气流产生的小小波动甚至掀乱了她的头发。夏弥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兔子般蹦了起来,涨红了脸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要呵斥他。可她并没有打开楚子航的手,她就这么气鼓鼓地瞪着他,被他以一种完全环抱的姿势按进怀里,脸红扑扑的,像一只发怒的小狮子。

      楚子航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声音很轻,“有个人和我说过,爱和恨都是时间积累的产物。而那个女孩跟我在时间里有交集,无论她叫夏弥还是耶梦加得,那个交集都是存在的。”

      他抱得更紧了,环在夏弥腰上的手臂几乎将她半托起来,于是夏弥不得不踮了脚倚在他身上,她的姿势有些滑稽,像是一只被迫站立的企鹅。她的脸颊贴在楚子航颈侧,胸口处是紧密相贴的他的体温,呼吸起伏的距离里,她能够清晰地捕捉到另一个人的心跳。咚咚、咚咚,那跳动声沉稳有力,像一段吐露秘密的摩斯电码。

      “楚子航,你的心跳出卖你了哦?”夏弥眯起眼睛揶揄地看着他。

      楚子航没有回答。他从不善言辞,他的言辞都化作他的执行力了,他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让夏弥怀疑明天那里会留下青紫的痕迹。夏弥白了他一眼,却并不在意,至少现在不,因为那是明天该考虑的事,此时此刻,他们要做的事,不过是在白雪纷舞的冬日里,共同交换一个吻。

      她抬起手掌,把楚子航埋在自己颈间的脸捧起来,于是楚子航闭上眼,在她弯起的嘴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世界在这一刻安静得出奇,只有雪花落地的声音。不远处露台的一角,一台老旧的留声机缓慢转动,发出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吴侬曲调。那音乐与漫天的雪交织在一起,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中闪耀,仿佛也在与飞雪共舞。它唱着——

      雪花交替,你亲吻上我的瞬间,

      是独属于我们的十三月,

      超越了现实的界限,

      像一只飞鸟撞进风里,

      我的嘴唇覆在了你的吻上。

      You kiss like a edelweiss,

      The 13th month of our lives,

      It's true, it's reality,

      Like a bird into the wind,

      My lips meet your kiss.

      ……

      我的嘴唇覆在了你的吻上。
      My lips meet your kiss.

      The Last Kiss
      楚子航&夏弥

      「番外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番外陆·圣诞月·Last Ki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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