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五毒消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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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结契，事实上道侣契并非单指一种契约，它有许多种类，分别用以满足不同道侣的需求。
最简单的一种道侣契只要求双方向天地告知彼此之间的道侣关系，至于其他方面则并无约束；等级稍高一些的道侣契，则要求道侣双方保持道体的相对纯净，不可与道侣之外的人双修，以免造成污染。因此，风月道修士极少会与他人缔结道侣契约，毕竟低等的契约食之无味，好处可有可无，稍微高级一些的，则约束太过，让人分外不喜……
而裴仪真与魔龙要缔结的长生契，在数种道侣契中称得上是最严苛的一种。契约成立后，道侣双方寿元共享、修为相辅相成、气运休戚相关……而与这些繁琐严苛的约束相对应的则是堪称极为丰厚的好处。
裴仪真在心中默念着缔结长生契后自己能得到的好处，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自己哄好。
万顷碧湖一望无际，湖心一点白沙堆积，便如天上一轮月明。此时风平浪静，碧蓝湖面浮光跃金，粼粼波光从水面掠来，跃入那双盛满星河的眼中。
魔龙正用神水炼制着勾勒道侣契的辅药，不一会儿便功成圆满。他抬眼，看见那位金贵的殿下正侧着脸儿梳妆。葳蕤的鸦发如瀑垂落，烁烁的湖光在其上缓缓游移，像是一匹盛满碎星的银河。
清风吹皱湖水，美人蹙起眉尖，魔龙握住那缕拂过掌心的长发，目光落在那张兴致恹恹的美人面上。
“不就是风把影子吹乱了吗？何必为此生恼？你先前可不是如此容易七情上脸的性子。”魔龙曲起一只腿，手肘抵在上头，托着下巴问她。
裴仪真斜睨着他，目光从他那张人模人样的脸上游移而下，沿着手臂一直落到那握着长发的掌间。
她轻哼一声，将脸转过一边，坐直了身子，那缕长发也随之从魔龙的掌心滑落。
“你我相识的时间连两日都未有，怎么，龙君这便觉得将我全然看透了？”
毒火炙烤着肉身，裴仪真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疼，莫名的燥意充斥在体内，让她心潮起伏，不由自主。偏偏这会子她也不好再用那燃烧本源的法子，若是损耗过度，之后就算是与魔龙双修也不能在一时半会之间弥补回来……这条魔龙可不像此刻表现得这般温顺，若是届时自己不敌于他，他可不会对她心软。
魔龙听她又唤起了那敬称，语气还这般阴阳怪气，忍不住仔细端详她的面容。
难不成真是生气了？怎么睡一觉醒来就又好似变了个人？魔龙不由沉思。
见这龙沉默不语，裴仪真心头怒火又起，紫意漫上眸心，她猛然闭上眼睛。
这汹涌的怒火令她盛怒难遏，而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她的心却好似浸入了冷水之中。
她何时是这般易喜易怒的性子？为何这段时间心绪起伏会如此频繁？
魔龙对她的心绪流转毫无察觉，见她闭上眼，瞬间变得面沉如水，心中着实纳闷。
难不成是他太久没有与生灵接触，这才生出了现下的这般感受？现在的小姑娘，怎的心思这般复杂难懂，教人全然看不明白。
“自然是未能看透的，”魔龙舒展身躯，伸了个懒腰，将目光落到水中的倒影上。水中的美人怏怏不乐，闭着眼睛眉心紧蹙，实在是白璧生瑕，令人叹惋。
“只是我毕竟在这世间生了将近百万岁，基本的眼色还是会看的。”魔龙声音平淡，随意道来，并不觉得此话有何处不妥。
裴仪真睁开眼睛，看着这青年样貌的魔龙，又阖上了眼眸。
“你若是不提醒我，我还当你是哪个几百岁的娃娃，也不见你身上有什么沉稳之气。”
魔龙心道，几百岁的娃娃，这不是在说你自己么？
“为何年岁既长便一定要为自己添些沧桑之气，这是哪来的规矩？我生来便是这幅脾性，为何要随岁月更改？”魔龙伸手去拨弄水中的倒影，声音很是平静。
这话恰恰合了裴仪真的心意，她生来离经叛道，随着躯壳长成，师长们便要求她不得再做那等童稚之态，觉着失却端庄，有损门派颜面。明明不久前她也是那副模样，偏偏过了几月这些人便换了说法。可生在群体中，便要遵守许多规矩，她也并非无所顾忌，也有要用到那些虚妄名声的地方，这才慢慢地收敛了一些脾性。
如今魔龙这样一说，裴仪真即使心中仍是愤怒，也难免生出欢喜。
这般喜怒沛然的感觉已许久没有出现过，她生性高傲，鲜少有事萦绕于心，平日里嗔怒悲喜皆随所处的境况变换，怎的与魔龙相处的这段时间内，心绪起伏会如此异常？
裴仪真回忆起今日种种，手掌不由抚上心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味剧毒的名字。
五毒亡形，六欲销魂，七情摧心，八苦轮转，红尘如炉，苦海无渡。
万毒天榜魁首——苦无渡。
原来是这味毒药。
裴仪真睁开眼睛，将手掌往水中探去。
涟漪敲碎艳影，浮光向四方奔去，她将指尖收回，看着水珠浸透肌理，不由怒极反笑。
“你笑什么？”见她脸上泛开笑意，魔龙本应静心欣赏，可裴仪真这笑容中并无丝毫欣悦之意，怒色如火，点亮她灼灼眉眼。
这笑容较之以往别有一番风姿，魔龙心下思忖，终于觉出区别。这笑虽是因怒而生，可却并不虚假，自然要比以往故作姿态的笑容要来得美丽。
裴仪真瞥视着他，心中骤然生出一股怨恨。
若不是因为这龙……若不是因为这龙……不成，诸法无我……她深吸一口气，收敛神思，默念清心法诀，让自己尽量恢复到以往的端庄姿态。
魔龙听见她温柔的声音，“不过是想到了一些糟心事，怎么？还未结为道侣，龙君便要为我分忧了么？”
魔龙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裴仪真现下温柔得实在令人心中不安，察觉此念，又想到了对方昨晚那句心魔之说。
那魔魅还在他面前轻吟，轻声慢语，好不旖旎，“龙君似乎对我过于关注了些。”
“心魔乍起，神思便会为之牵动，这也实在是世之常情。只是……” 她轻轻一笑，竟是妩媚丛生。
“……若心拘在一处太久，眼中所见便也会随之变得狭小，容易对许多事情视而不见。龙君可要当心些，大道无情，本便难渡彼岸、证得道果。若是作茧自缚，便更是难上加难。”说着说着，她声音渐低，低下的眼眸中含着莫测的情绪。
这一言实在是振聋发聩，就如昨晚那般，裴仪真轻飘飘地道破了他本人也未曾意识到的心思，话中并未掺杂任何情绪，因此更显客观，令人信服。
魔龙心中愕然。
他确实对裴仪真关注太过，过分到让他变得与平日里的自己大不相同。从前的他又岂会将心思全然放在她人身上，让她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心中掀起万丈狂澜？
魔龙忍不住闭上双眼。
自那心魔一说自裴仪真口中说出，魔龙便克制自我，不断权衡利弊，与以往的率性截然不同。这自然让他获得了一些与以往不同的体验，可如此悖逆天性，违背本真，长此以往，这般的优柔寡断又是否会消磨他的心志，让他连本心都变成这个模样？
那他之前同裴仪真说的那些，岂不是言行相悖，何其虚伪？
“你说的话倒是在理，只是，你又怎会有如此好心？按理说冷眼旁观，让我道心蒙尘，你坐收渔翁之利，这不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吗？”魔龙心中正翻江倒海，却也没忽略这些蹊跷之处。
裴仪真也分不清自己是想搅乱这魔龙的心绪，让他无心注意自己，还是想将这话说予自己听，好提醒提醒自己。
或许两者皆有。
她再次临湖梳妆，慢条斯理地梳发挽鬓，笑盈盈地说道：“龙君不是很乐意来揣度我的心思么？不如现下继续猜猜，我自然乐意奉陪。”
这拨弄人心的魔魅含着微笑，明明笑容华艳无度，灼人眼眸，可胸腔之内却高悬着一颗冰雪铸就的心脏，让她以极端的冷漠睥睨着众生。
这一刻，裴仪真的模样与梦中那道冷倦的身影重合。
梦中的那个女人吝于言语，眉间栖息着倦意，仿佛对万事万物都不含有热情。
那便是裴仪真最真实的模样么？那么这般说来，她现下的伪装实在与本真大相径庭。好似将无数张面具融入了身体，她将不同的面孔演绎得浑然天成，让人分不清虚实真假，不断疑心自己。
大道长生，去伪存真，可裴仪真这人活得如此虚伪，为何还能突破圣灵，登临高位呢？这与魔龙的认知相悖，他的心中忽生好奇，想要探索裴仪真的道心。
若是他能将那颗道心看清，想必对己身之道格外有益。
“既是如此，还请仙首多多赐教。”魔龙莞尔，声音颇为真挚。
裴仪真诧异地瞧他一眼，想要从他的脸上寻出什么端倪来。可魔龙的神情再真诚不过，并无丝毫虚假之意。
人心虚渺难测，龙心也是如此，裴仪真从未想过要将他者心中的每一丝念头都看得干净，便不再执着于此。
她缓缓地在发间插上步摇，手指从细碎的珠链上寸寸抚过，随意道：“那么我便洗耳恭听。”
魔龙轻笑一声，忽然靠近，点了点她的肩头。裴仪真被他的动作惊动，来不及阻止，便已感受到来自他指尖的温度。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五毒消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