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吃饭》是扣西还是解东

14、Chapter 14

　　假期的时间流动仿佛属于另一个次元，明晏和安浧约着吃了几次饭，打了几场球，刷了几套卷子，咻的一下就到了集体出发的日子。
　　临近年关，高铁站内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脸上都溢着归家的急切与喜悦。
　　安浧和陆声最早到达，候车厅里人满为患，两个小伙子找了个角落待着。
　　安浧心细，拍了照片发群里，向其他人报告自己的位置。
　　他戴着耳机，犹豫是否还要继续提高音量，安浧只能在自主失聪和被迫失聪中选一项。
　　罪魁祸首仍在滔滔不绝，根本不在意旁边的人是否听见。
　　“浧！我的天，你刚刚看到了吗！有对情侣激情拥吻啊！哎哟，这要是还在热恋期，要分开十几天是挺难受的。要我说嘛，反正都谈恋爱了，早点见家长也挺好的，这大长假的就不用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再次相见。你看看，你和你男朋友多好，想见就去见嘛，不过你们俩学霸真是过分，约会还要做题...强烈谴责！但是谴责归谴责，这都是次要的，约会嘛，你们两个人高兴就行。所以我还是想问啊，浧，你们难得出去玩一次，还要过夜，带这么多电灯泡，你不嫌太亮啊？浧？安浧！”
　　一边耳朵的耳机被摘下，安浧想，自己的耳朵还是承受了太多。
　　陆声装傻也浮夸的要命：“Jesus！你放这么大声！你不怕震得你耳聋啊？我亲爱的朋友，为什么这么想不开！你要是听力受损，以后再也听不见你挚友动听的声音该怎么办！这可是你人生的重大损失啊！保护耳朵，要从正确佩戴听力设备做起！我愿意奉献我自己！为好友的听力保驾护航！”
　　陆声说着就要摘安浧另一只耳机，安浧早有准备地躲开，还顺手把另一只耳机抢回来。从小到大，安浧习惯了陆声无时无刻不在输出的嘴巴，可是他第一次把陆声介绍给其他朋友，其中还有男朋友，安浧真心实意地感觉到一点丢脸。
　　不过多亏陆声闹这一下，安浧把耳机摘了，正好听见明晏的声音。
　　“水哥！”明晏拉了一个小行李箱，后面跟着李骅，还有一个俊朗的陌生面孔。
　　安浧和明晏拥抱了一下，笑着说：“来了。我介绍一下...”
　　“你就是明晏啊！我看过你和安浧的合照，当时就觉得够帅了，没想到真人更好看啊！照相机果然比不上人的眼睛！你个子也这么高，好羡慕啊，我要是能再长两公分就好了。你刚刚走过来我还以为是哪个模特呢，气场太牛了！”陆声一通输出，终于想起来介绍自己，“差点忘了！我叫陆声，陆就是那个陆，声是声音的声。我和安浧是从同一间产房里抱出来的，打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算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明晏在短短几句话里明白了安浧说的“吵”，陆声不仅仅是话多，情绪还总是特别激昂，外附一套肢体语言，讲话的时候动静确实不小。
　　可是明晏觉得有意思极了，热情地回应：“你好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也介绍一下，这位是李骅，是安浧的前桌，我们的同班同学；这个冷冰冰的是我朋友，林祈佟，不过他在德伦双语上学，不在海中。”
　　李骅笑着打了招呼，林祈佟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简短地吐出一句“幸会”。
　　陆声来劲了，他几乎是扑上去，说道：“德伦双语？！就是那个全海市设备最高级，饭堂最好吃的德伦双语？！唉！我就说我要去德伦啊！这样我肯定早就和你认识了！我们学校的人都特没劲，帅哥美女不如德伦多，升学率不如德伦高，连校际联赛也输给德伦！综合实力不行我认了，凭什么学费还比德伦贵...还我血汗钱！林兄，德伦是不是特别好？听说你成绩也很好，那你是打算读剑桥，还是读牛津？”
　　安浧看着怔愣的林祈佟，有些担心地问明晏：“陆声这样...你朋友会介意吗？”
　　明晏正看热闹呢，凑在安浧耳边说：“不会的。你猜我为什么能和林祈佟做朋友？他最不会应付这种类型的。林祈佟嘛...他其实喜欢热闹，自己不爱讲话，可是很爱听别人讲，又不愿意承认，反正就是口嫌体正直。我估计他也是第一次碰到陆声这么...这么热情似火的，不过看起来是不讨厌的，否则他早就骂人了。”
　　安浧点点头，右边口袋里钻进一只手，有点冰，他在口袋里握紧那只手，明晏对他说：“我以前还纳闷，那些情侣怎么总是爱把手往另一个人口袋里放，也不嫌别扭。现在我算是懂了，还是别人暖好的口袋舒服。”
　　安浧笑着揭穿他：“明明是有人想牵手，却非要拿口袋说事。”
　　明晏挑了挑眉，作势要将手拿出去，被安浧握得更紧，他听安浧讨饶道：“是我，是我想牵你的手，特地穿了有大口袋的大衣。”
　　明晏满意地笑，在别人看不见的口袋里挠了挠安浧的手心：“你是半斤，我是八两，正正好。”
　　安浧也笑，他在过去的两个月里认识了明晏鲜为人知的那一部分。
　　比如，明晏在学校总是爱玩，到了假期却喜欢泡图书馆刷题；比如，朋友们只知道明晏喜欢巧克力，却不知道明晏只喜欢有坚果颗粒的黒巧；再比如，明晏也有小脾气，不过这点小脾气来去匆匆，哄一下就无比自然地转变为撒娇，在安浧眼里余下过分的可爱。
　　陆郝远姗姗来迟，在陆声一句句“本家”的寒暄中被拖上了车。
　　白霖滩是位于海市几十公里外的一个海港城市，视线从港口延伸出去，不远的内海里还有一座秀丽的小岛，沙滩上都是细白柔软的沙子，在冬日的阳光下微微发热，最适合踏浪踱步，几十公里的骑行绿道勾勒出海岸线的形状，节假日时游人如织，好风景被挡去大半，如今公共假期未到，学生们总是能趁着人少的时刻大饱眼福。
　　“我联系民宿老板确认过，今天早上就能入住，我们先去放行李，再去骑车。估计我们得骑几个小时，没那么快吃上饭，建议你们带点小零食在身上。”
　　从车票船票到住宿玩乐，明晏一手包揽，一点链子也没掉。
　　陆声第一次和明晏出来玩，多少有些惊讶，他悄悄问旁边的林祈佟：“佟哥，明晏一直是这种一条龙式的风格吗？”
　　林祈佟显然早就习惯了接受明晏的安排：“嗯，他在吃喝玩乐这方面是认真的。”
　　“真牛啊...我还觉得他是随遇而安的类型呢，没想到学霸连出来玩都这么有条理。”
　　陆声两三句话里就有一句“牛逼”，林祈佟瞥了他一眼，话里听不出感情：“没什么可牛的，他只是喜欢玩而已。对他来说，只要是玩，一分一秒也不能浪费，所以一定要认真规划。”
　　一行人到了岛上，搭乘小巴到达民宿，看着眼前独栋的白色小楼，除了安浧和明晏两个策划人，还有一个仍然面无表情的林祈佟，另外三个人的下巴几乎掉到地上。
　　陆郝远还在接受这个事实：“晏子，你没说我们要住小别墅啊...”
　　之前明晏在群里扔了一个人均预算，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可是看着眼前的房子，心里又有些没底。
　　明晏拍着胸脯道：“放心吧，这是我找到的性价比最高的房子，绝对控制在之前商量好的预算里。这是新房子，房东说要在假期开始前把宣传搞起来，特地给的新房折扣，明天是最后一天，今天刚好被我们赶上。”
　　三个人齐齐竖起大拇指，异口同声：“牛。”
　　民宿距离环岛骑行的起点不远，几个人扔下行李就走，到了之后一人一辆自行车，冬天的海风都少了平日的腥咸，只余下拂过耳际时的爽朗。
　　明晏刚开始还冲在最前面，没过两分钟，陆声和陆郝远都高声喊着口号往前，明晏不想参与这场过分热血的比赛，慢慢落到后面，由着他俩狂蹬。李骅和林祈佟一前一后地在中间，李骅平时看着反应慢半拍，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闲聊高手，和没几句话的林祈佟也能聊得有来有往。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从来不嫌我话多了。”
　　明晏和安浧慢悠悠地殿后，为了骑行安全，两人之间隔着一定距离，因此两人交谈的声音也比平时大了一些，安浧反问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从小和陆声一起长大，要遇到一个超越他话痨级别的人也很难吧。”明晏说着，自己忍不住笑起来，“反正我是甘拜下风了！我们从民宿出来，一直到租车点，十几分钟的时间，他就没有停下来过。不是有个比喻吗？连珠炮。陆声当仁不让！”
　　“他这名字也挺有意思的，声音的声...这算什么？姓名决定命运？”
　　安浧笑着为明晏讲解陆声名字的由来：“其实他改过名字，陆声的曾用名是‘陆昇’，因为他是在清晨出生的，陆叔叔就取了‘日升’的意思。可是陆声不到两岁，大病没有，小病不断，一年里大半的时间都在往医院跑，叔叔阿姨心里着急，又没有办法。”
　　“后来也是在医院里，遇见一个带孙子看病的老婆婆，据说那个老婆婆看了陆声两眼，就对伯母说，孩子的命格受不住‘日升’之意，让伯母给孩子改名。”
　　明晏最爱听这些小故事，追着安浧问：“后来呢？怎么就叫‘陆声’了？”
　　“阿姨虽然觉得是迷信，但爱子心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改个名字也不费劲，就决定要给孩子改名字，可是思来想去，又不知道改成什么好。正好在这时候，陆声的吊水吊完了，‘哇’的一声哭出来，护士听见声音跑过去拔针，顺口说了一句‘这孩子声音真洪亮’。嗯...‘陆昇’就这样变成‘陆声’了。”
　　明晏迎着风大笑，灌了一嘴的冷气，他笑得开心，丝毫不在意：“还好是叫陆声，不是叫陆洪亮，要不然真要把戏剧效果拉满了。”
　　安浧也觉得这件事很奇妙。他不迷信，可自从认识了明晏，和明晏在一起，他总是想，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每天发生那么多事，或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环岛绿道设置了不少休息点和观景台，两位陆姓战士冲的猛，明晏他们到中途的观景台时，这两位已经上蹿下跳了好一会儿，连照片都拍了百八十张。
　　陆声看见他们，在平台上抬手招呼着：“你们总算到了！快来看，这里的视野特别好！”
　　明晏走上去，穿过平台入口的小亭子，站到了栏杆边。
　　观景台的位置确实好，一眼望出去没有任何遮挡，平台下面就是海岸边的沙石，海浪一波跟着一波，浪花发白，海水在碧蓝和浅绿之间摇摆不定，却是同样的心旷神怡。
　　明晏听见相机的快门声，他循着声音转身，又是两声快门，他看清拍照的人，大方地凹起造型，甚至毫不客气地提要求：“我右脸最好看！拍右脸！把那边那块伸出去的礁石也拍进去！我还要手部特写！”
　　安浧可能是世界上最没有个人想法的摄影师，明晏说什么是什么，全部一一照办。
　　林祈佟看不得明晏谈恋爱的嘚瑟样，翻了个白眼转身看海；陆声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他甚至觉得，以明晏的外貌条件，不出道实在太可惜，完全可以甩学校那个童星校草几百条街。
　　李骅也盯着那俩人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问陆郝远：“你有没有一种既视感？总觉得浧哥对阿晏特别不一样。陆声和林祈佟不才是他俩的发小吗？怎么他俩不和发小说话，反而...”
　　陆郝远连忙打断：“谁规定就必须缠着发小聊天了？我看你和林祈佟聊得也挺好的。”他也顾不得什么情侣结界了，跑过去站在明晏身边，朝其他人招招手说，“难得一起出来玩，我们所有人一起自拍一张吧！”
　　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清冽的风交织着阳光温暖和煦的味道，照片里的六个少年各有各的好看——李骅和陆郝远站在最前面比着经典剪刀手，明晏和安浧靠在一起，一个明媚一个润朗，陆声挤眉弄眼，浮夸地卖萌，连万年臭脸的林祈佟都露出笑意。
　　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明晏每每翻出这张照片，都会重新充满电，打起精神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