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乌斯耶

6、以身入局，鱼目混珠（二）

　　英珠近来发现，夫人总在午时遣退所有人。

　　抓住这一点，她深入调查，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夫人去了何处，做了何事不得而知。

　　生水倒是过得好不快活，姑娘们个个凑到她跟前献殷勤。

　　热水用完了，英珠只能去叫厨房多烧一些，给夫人备用。

　　谁知瞧见那生水在厨房之中，莺莺燕燕不断。

　　气得她脑袋一昏。

　　“李……大……郎……”那一声可比这些不懂事小姑娘来得酥麻。

　　生水脸上的笑容僵硬。

　　自然有人知道他是有主儿的，只打算逗一逗，谁曾想碰见正主。

　　“我……我……”生水连话都说不利索。

　　英珠却板着脸，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扭头就走。

　　吓得生水赶紧抓着她胳膊，死皮赖脸的说一通只喜欢她的话。

　　其余人作鸟兽散，离开这是非之地。

　　英珠发了一通脾气，将那些有贼心的人彻底吓得不敢做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二人交换情报。当生水得知英珠发现夫人会无故失踪，只让英珠盯牢了。

　　生水借早上交货时间，与须弥对接任务。亲手接过刺杀任务，她心中有了另外一番计较。

　　事后，生水见了一个女人。

　　女人裹紧黑衣，看不清面目，隐约能猜出来是个女人。她身后空无一人。

　　没想到她胆子如此大，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约见生水。

　　“怎么？你也会害怕？”女子调侃道。

　　她们相识已久，却很少见面。

　　生水甩给她一个纸团，接着说到：“不出所料，她们目标是你。不单是你，还有你的丈夫。”

　　女子目光泠然，如寒潭死水，慢悠悠地说到：“没想到那老女人还不死心。我已收集证据递交皇子，静候佳音即可。”

　　“希望如此。”生水并不看好她的计划，只是别无他法，不得已而为之。

　　“你身边那个女人盯上我了，若她坏我的好事，我不会手下留情。哪怕是你也不能阻止。”女人拔出腰间断刃，将之折断。

　　断刃在地上弹开，掉在生水面前。

　　生水拾起利刃。

　　“她是我的人。”断刃飞出，斩断女子半截衣袖。

　　女子神色莫名：“你很紧张她。”

　　继而变了一张脸，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你这般开不起玩笑。”她无所谓道。

　　生水望向她的双眼，仿佛要看清她内心深处隐藏的灵魂：“你变了。我看见了迷茫，彷徨，还有痛苦。现如今的生活与你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一致。”

　　“你在说什么？”女子冷声说到。

　　生水道：“提醒你不要忘记曾经诺言，也不要忘记本心。”

　　生水摸出一袋药，甩给对方。

　　那人接住，稳稳抓在手中。

　　“这般小气，也不肯多给？”她不满道。

　　生水低眉：“铲除那个人，你就再也不需要此物，何必在乎多少。”

　　“呵呵，心疼你的血吧，说什么漂亮话。”她转身离开，隐藏于阴影处，然后消失不见。

　　开门一瞬间，窈窕倩影随草木疏影浮动，不期然见到少女伫立于眼前，她眼中有止不住的怒火。

　　生水很自然地牵英珠，散步似的走在幽长门廊。

　　沉默良久，英珠主动打破微妙气氛。

　　“为什么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生水放开她的手。

　　一条白黑相间的蛇从树干爬上树枝，恶狠狠咬在黑靴人，他虽捏爆蛇身，顷刻间蛇毒攻心，重重砸在地上。

　　英珠追问道：“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还是那句话，没什么好说的。”生水放出了好几条蛇，一路蛇行，爬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一路顺畅，直达后门。生水开门，此刻屋外黑压压一片人，她主动让位。

　　黑衣人入内，直捣刘子昂寝殿。

　　空城计！须弥将整个城主府翻了一遍，也没有看见她想看见的人。

　　想要撤退为时已晚，士兵包围，将她们圈在一处。

　　刘子昂从暗处走出，勒令人将头目，也就是须弥的嘴巴卸掉，手筋脚筋全部割断。其余人则射杀，一个不留，事后销毁，焚烧殆尽。

　　须弥未曾想过，有朝一日沦为他人俘虏。

　　刘子昂用尽所有刑罚，将她折磨到遍体鳞伤，依旧顽强抵抗，不肯多说一个字。

　　不知过了多少日，无休止的痛苦才结束。大夫用药吊命，不会让她轻易死去。

　　一个女人走入黑暗潮湿且散发霉味儿的囚牢中，模样华丽高贵。

　　与囚犯夜谈，具体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生水骑上马，捞着英珠的腰，将她放到身前，疾驰出门。

　　大抵是风速过快，吹干英珠的眼，生生掉下泪珠，珠弦弹拨生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生水将头搁在英珠肩上，马儿的速度慢下来，停在草坪上，远处湖水波光粼粼。

　　“刀在我的腰上，拔出来杀了我，提着我项上人头去与阎王讨赏。”生水道。

　　英珠抽出银色弯刀，将剑柄紧紧握在手心。

　　英珠道：“这就是你的解释？”

　　“是。”生水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气味。

　　手当然也不老实，握在英珠细腰，摩挲着。

　　英珠不悦道：“松开，色鬼。”

　　生水无所谓一笑，将手收回去。

　　银河闪烁，繁星点点。

　　此情此景，可惜无酒。

　　生水扑向英珠，俩人掉下马背，在草地翻滚一周。然后扯开衣领，生水借英珠手中弯刀，刺向心口。

　　英珠力量不敌生水，白着脸，不可置信望向她。

　　生水的血喷涌而出，并没有预想中的血腥味，而是一股香味，与珠玑阁控制她们使用的药物一样，散发着无法辨析的药香。

　　英珠脑海里串联出一段首尾俱全的因果。

　　生水按住她的头将血水灌入她口中，浓稠的甜味令她作呕，可足量的血液能带给她自由。

　　天人交战之际，生水洞察她的意图。

　　“我不会死的。这点血量与每月放出血液同量，不过是一人份解药还是多人份解药的区别。”

　　英珠埋在她的胸口，努力吞咽每一滴血液，直至喝饱。

　　英珠感受骨肉剥离痛苦，直冒冷汗。

　　生水用刀在她的手背开出一道口，用内力逼出那条挣扎不出的蛊虫。

　　蛊虫冒出头后，生水夹着它的脑袋连根拔起，远远摔在地上，看着它由生龙活虎到奄奄一息，最后化为无根水融入大地。

　　“就是这么小的东西控制所有人。”英珠气息薄弱，浑身无力，躺在生水怀抱中。

　　生水心口处伤痕，以肉眼可见速度恢复，最终皮肉外表看不出划开痕迹。

　　生水道：“你可以走了，英珠。”

　　英珠眼睁睁看着她点了自己的穴位，叫她动不得。

　　生水看着自己年轻的身影，融入黑暗，义无反顾自投罗网。

　　而一双手颤抖着抱在她身后，紧扣她的腰，无论如何也不松手。

　　“阿姐，不要再丢下我了。好吗？”英珠不想再被抛弃，离开她身边。

　　生水单手牵马绳，另一只手将她调换位置。

　　“你身体还虚，强行解开穴位，真是不要命。靠在我身上。明天就得去珠玑阁见那老太婆。”生水无奈道。

　　英珠满腹疑问：“你是解药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所以你从多久就开始放血？你我初见之时，你是不是真的想要……”

　　“跟着我，就是真的走上不归路。你们进珠玑阁，多数是为己，为将来谋一个出路。而我却与你们不同，入珠玑阁非我本愿。珠玑阁年年不乏后悔的女子想逃出生天，可最终被现实打败回归珠玑阁。就因为蛊虫，每月十五不得解药，必定被蛊虫逆行经脉，爆体而亡。你又何苦作践自己，回到龙潭虎穴之中呢。”生水顿了顿。

　　英珠道：“随心所欲，任我行。你不是把权利交给我了吗？”

　　生水噎住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回到珠玑阁，生水将刺杀失败之事禀告阁主，阁主大怒。

　　毕竟折损之人，是她身边最有能力之人。

　　生水是珠玑阁最重要的血库，不能有闪失，可英珠私自离开任务人，罪不可赦。

　　阁主分神之余要杀了英珠。

　　生水站在英珠面前。

　　“她救了我。”生水道。

　　阁主这才作罢，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英珠主动走进暗无天日的窖洞，在里面苦等三日后，盖子才被人打开。

　　三日内滴水不进，形容枯槁。

　　生水接住她摇摇摆摆的身子，打横抱起送到房间内。

　　将熬了许久的鸡汤送到她面前，看着她一口一口吞下，脸上血色渐出。

　　放下碗勺，起身关闭门窗，防止有心人听到谈话。

　　“不过三日，你瘦了这么多。”生水将口脂涂在她唇之上，“好好睡一觉。”

　　生水站在记忆灯面前，转动另外一盏。

　　观二人感情升温，你依我侬。

　　余沐雨没有成功策反须弥，二人设计引珠玑阁阁主救须弥，布下天罗地网。

　　生水十年前布下的眼线，在悬崖峭壁之上，射杀珠玑阁主，大获全胜。

　　刘子昂死了，余沐雨没有儿子傍身，城主之位易位。

　　刘子昂棺木出城那日，百姓自发穿孝衣，挂白帆。送那个心系百姓之主最后一程。

　　朝局朝夕更改。皇帝所有继承人死的只剩下一个刘子图。

　　皇帝积郁成疾，不过半月薨逝。

　　举国缟素，不过三日，新帝即位。又开启新一轮统治。

　　阁主死，群龙无首，生水顺势登上高位。

　　生水住进阁主寝室，无意间打开一扇门，里面别有洞天。

　　床上躺着一位“睡美人”，从密室书籍记载信息得知，此人名唤交枝，南疆国主之女，死于三十年前。

　　她上前，发现此女身体怪异，用手触摸，发现还有一个地方是干瘪的。

　　脖子处有明显缝合痕迹。

　　从一张没有积灰的桌子上发现卷轴，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女人的身体，四分五裂，每一只手脚或者器官都有注明来源。

　　生水手脚冰冷，上面赫然有英珠的名字。

　　她将书籍转移，彻底尘封那间密室。

　　手札记载永运年间，南疆杀害使者，不再进贡□□，挑起战争。大启出兵平乱，南疆自大却无实力，不过几日连连败退，主动求和。割地赔款，派出国主之女交枝和亲，以平天子之怒。

　　然交枝半路失踪，和亲队受重创，只有一人回到大启。

　　那人却添油加醋，说公主失踪，乃南疆自导自演。

　　天子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南疆此地，物资匮乏，难以成器。天子发完怒，那个地方又交给南疆王室。

　　交枝公主连同送亲队销声匿迹。

　　记录手札之人正是交枝公主本人，上面有不少制作蛊虫之法，连同功用在内。

　　而残缺那一页，说的正是子母蛊。

　　从前以为阎王看中须弥，是因为她巫术高超，如今看来，阎王本人也擅长此法。

　　不需要冰块，也不需要药液，即可保障尸身多年不腐，还在此过程中将尸体恢复完整模样。

　　阎王身上秘密太多，或可从交枝公主身上找突破口，拿到祛除母蛊方法。

　　祭神大典接近，生水不得不离开，将珠玑阁诸多事宜交给英珠处理，她则去到南疆寻找真相。

　　英珠送别了她，从此英珠带上面具成为生水。

　　生水南疆之行并不顺利，去到南疆大启国交界处，也就是交枝公主失踪地，一无所获。

　　南疆王室的子母蛊，民间无人知晓其中奥妙。生水陷入死局，归国之时，去到京都，有人主动找上她。

　　宦官赵四乙，此人心狠手辣，服侍过先帝，曾扶持刘子图，有从龙之功，晚年居高自傲屡屡干涉朝政。

　　他从何处得知她身份？再细想生水不寒而栗。

　　整装出发，趁夜色逃出。赵四乙身边有一个女人，武功在她之上。无奈被捕，拒与赵四乙同流合污，划清自己与珠玑阁界限。

　　被囚禁于赵四乙房产中，夜夜受鞭打，连囚禁两年，她醒来又疼昏。身上没一处好皮，若非母蛊在她身上，早就没命了。

　　生水彻底忘记自己的名字，忘记过往，开始发疯。赵四乙仍然不死心，想出了一个计谋。

　　生水被人灌入药水，不管之前真傻假傻，以后只会是真傻了。

　　而此计正是阎王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