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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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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这种事,李秋存做起来得心应手,对沈夷商、沈夷商的娘家、甚至是对方辞,他从不心软。
方辞早就见识过了。
他问林宿:“你觉得李辞这个名字好听吗。”
“很难听。”林宿刻薄点评,觉得不够,又着重强调了一遍,“非常非常难听。”
方辞啼笑皆非:“还好你没听过这个名字。”
前世改名已经是在林宿去世半年后了。
彼时方天河和唐姝迫切想找到一个能让方辞放弃自毁念头的理由,便把林宿经手过的产业和项目都交到他手上,说这些都是林宿的心血,他定下的战略目标还没实现,你既然想他,那就把这些做好。
方辞翻看着那些资料,目光触及到与铭泰的合同,他才猛然想起来,害死林宿的不只是他,还有一个李行初。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林宿的死局在剧情的修正下根本无解,他只觉得如果不是李行初把他枪击的事栽赃嫁祸给林宿,林宿就不会和爸妈离心,就不会为了躲避他们而出国,也就不会遇见那场车祸。
凭什么林宿死了,李行初还在逍遥快活。
于是方辞接受了李秋存抛出来的橄榄枝,以改名叫李辞为诚意,堂而皇之地进了铭泰。
他用了两年时间,一点一点在铭泰站稳脚跟,然后收购了沈家大部分股东手中的股票,以职务侵占、侵犯商业秘密、串通投标等罪名,把沈家好几位股东都送进了监狱。
沈家树倒猢狲散,多得是人落井下石,以讨好方辞这个真正的少东家,沈夷商还想要负隅顽抗,却突然得知了李行初在国外被绑架的消息。
所有人都知道是方辞做的,但是没有证据。
李行初被五花大绑,捆成个粽子似的丢在方辞跟前,拇指粗的绳子把他牢牢绑住无法脱身,更别提周围都是训练有素的保镖。
他知道自己死路一条,所以一点儿求饶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很张狂地笑出了声:“我以为方宿死了就该到我了呢,这都过了两年了,方辞,你动作有点慢啊。”
听到林宿的名字,方辞的脸沉了下来:“你也配跟我提他?”
“至少比你配吧,方宿出国的主意还是我给他出的呢。”李行初冷笑着道,“可惜没想到啊,你连装都不装一下,在国内就敢对他下手。”
方辞懒得解释林宿的死不是他指使的,他揪着李行初的衣领,把人从地上拽起来:“为什么让林宿出国?”
“不出国,留在国内等死吗?”李行初说着,又冷笑一声,“可惜他命短,知道自己在国内活不下去,想出国保命,没想到直接死在了出国路上。”
方辞听得浑身血液仿佛逆流而上,冲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一脚踹上李行初胸口,直接把人踹倒在地。
李行初蜷缩着身体,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等缓过来时,张嘴吐出一口血沫。
“方宿说的没错,我们两个都是给你当踏板的,他死了,也该到我了。”他很轻蔑地看着方辞,“要杀要剐随便,我和方宿在地狱里等你。”
“林宿不会下地狱的。”方辞低声说。
他让人解开李行初身上的绳子,看着那张轮廓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道,“看在林宿也算和你做过朋友的份上,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再落到我手上,我让你生不如死。”
半个月之后,沈夷商接到了来自于大洋彼岸的电话,视频里的李行初被献祭一样绑在十字架上,周围是几个持枪的黑人。
沈夷商尖叫着求他们放了李行初,求不动他们,她就去求方辞。
可方辞只是一脸无辜地摊着手:“沈姨,哥哥被抓我也很着急,要不你凑凑钱?兴许他们拿了钱就放人了呢。”
“我知道是你,方辞,你放了你哥哥好不好,是我嫁祸给方宿的,也是我要和方宿联手打压你的,跟他没关系,你冲我来,求求你放了他。”
沈夷商无望地跪下来求他,卑微至极地拉着方辞的手,眼泪晕花了脸上的妆,她泣不成声,“我手里的股份都给你,钱也给你,你放了他,放了他好吗?”
“我也想啊,可他们又不听我的。”方辞耸了下肩,一幅爱莫能助的样子,也没有回避沈夷商的下跪,客客气气地道,“沈姨你不是有很多黑客高手,最擅长追踪ip查地址吗,不如查查他们在哪儿,然后我们报警?”
听到报警两个字,视频里的黑人扣下板机,子弹瞬间在李行初的肩膀上打出一个血窟窿。
方辞分不清视频内外沈夷商和李行初谁的尖叫更刺耳,他毫无诚意地惊呼一声:“呀,他们狗急跳墙了呢,可惜我心有余力不足,实在帮不上忙。”
他抽出手,慢条斯理地理了下袖口的褶皱,抬头和站在二楼挑空处的李秋存遥遥对望,微笑着道:“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视频里又连续传来几声枪响,方辞在嘈杂的喊声里慢条斯理地上楼,李秋存眉头皱得很深:“他是你哥。”
“亲兄弟明算账嘛。”方辞神色从容,只是拖长了尾音,“我因为他挨过两枪,还经历过车祸和网暴,收点利息不过分吧——爸爸?”
李秋存这才意识到,方辞从来都不是他在自己面前展现的那么乖巧,即便拿了那么多好处,也一直都没忘了和李行初的仇,而他亲手把这头小狼崽子喂大,结果方辞掉头就先咬了自家人一口。
李行初中了七枪,但避开了要害,险而又险地捡回了一条命。
方辞对长辈没什么恩怨,针对沈夷商也只是因为她曾经是李行初的帮凶,李行初成了废人,他也就没了继续和沈夷商作对的兴趣。
了结了和李行初的恩怨,也就没人能再承受方辞的迁怒,方辞再一次意识到害死林宿的人其实就是他自己,李行初的栽赃陷害、三位父母的误解只是导火索,归根结底,还是他害死了林宿。
方辞设想过很多很多种可能,以至于越来越后悔,后悔林宿要走的时候不该去送,后悔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林宿,后悔不该没查清事实就冤枉林宿。
再往前想,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没有一开始知晓身世的时候就离开方家,那样就算林宿讨厌他也没关系,他们两个见不到,林宿也就不会决定远走高飞,遭受那场无妄之灾。
而意识到方辞的不可控之后,李秋存逐渐收回了方辞手里的实权,方辞懒得挣扎,任由李秋存将他辛苦培养出来的心腹替换掉。
再然后,方辞就因为不走事业线也不走感情线被送回了五岁那年。
他靠在林宿怀里笑:“其实我也不喜欢李辞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缺德。”
林宿捏捏他的耳朵:“方辞就很好听了,不用改。”
方辞道:“叫方辞的应该是你,我才是林宿。”
他想,等改名字的时候,就叫林辞好了。
出生时他和林宿互换了名字,真相大白时他们互换姓氏,此后这两个名字再被提起时,都会有对方的影子。
不管这一世的结局如何,至少在外人眼里,他们连名字都不可分割。
方辞下定决心,等出院就去找户口本改名。
但改名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马上要到考试周,各科老师都开始划重点,不能随便逃课请假,林宿来医院的时间少了很多。
趁着林宿不在,方辞一个人去了趟银行,把自己在国外的财产转回国内,缴了税之后,往方天河和唐姝的共同账户上汇了笔款。
当天下午,方辞就被院方通知他可以出院了,司机把车停在楼下,殷勤地帮他收好了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然后把他送回了蓝岸公馆。
三个月没有回来,方辞居然有了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明明和往年的冬天没什么区别,却又处处透着陌生。
门口的花坛的月季树只剩下了枯枝,未化的雪压着枝头沉沉往下坠,方辞忽然想起唐姝在这里给他和林宿拍了照片,可是被他们两个给删了。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一起拍照。
他停了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林宿在上课,家里只有爸妈,见他进来,方天河便开门见山地问:“你哪儿来的钱?”
方辞住院期间,他早就查过方辞名下的流水,近五年的流水他全都看过,知道方辞名下根本没有这么多现金。
他甚至发现方辞的支出很少,给他的零花钱也很少动,大多都是在用学校的卡,那里存着他各种比赛的奖金。
虽说衣食住行都有助理安排好,但平时出门都是用他自己的钱,可这一部分花销里,他比林宿要少很多。
就好像在刻意回避和家里的金钱往来一样,今天这笔汇款更是一次性把这些年的花费都还了回来,甚至还要多上不少。
这算什么,零存整取吗,抛开这些年的感情和精力不谈,这是要用钱划清和他们的界限吗?
方天河质问:“你生父给的?让你跟我们撇清关系?”
“不是,我自己做的投资。”方辞答,“也没有想和你们撇清关系,只是觉得自己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
方天河冷声问:“不留在这儿,那你想去哪儿?”
“哪里不能去呢,留在这儿算怎么回事。”方辞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很生气,对我也很失望,与其留在这里讨人嫌,还不如搬出去。”
唐姝失望至极:“确实,我们两个……很心寒,可是方辞,没人说过要赶你走。”
方辞当然知道没人会赶他走,爸妈都是在意脸面和名声的商人,不会把事情做绝,凡事都会留有余地。
但他也知道,十三年的时光足以把一个错误放大到无法弥补的地步,从一条缝隙裂成一道深渊,把他们分隔开来,如果能选,爸妈肯定更想从没有他这个儿子。
他低下头,声音很轻:“那你们想让我怎么样呢,天天看着你们对我失望心寒,然后留在这里忏悔赎罪吗?”
这些年的欺骗隐瞒,又怎么可能在一朝一夕间被原谅,他们都心知肚明,可真被说破的时候,这也同样变成一件让人无法接受的事。
十几年的伤害不是假的,十几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分不清孰轻孰重,爸妈还在犹豫的时候,方辞已经做好了选择。
“真要走?”
“不想走,但更不适合留下来。”
“好,你好得很!”方天河气极反笑,“把这个家里你的东西都拿走,走出这个家门,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