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会下蛋》斐烟

26、第 26 章

　　昏黄黯淡的房间里，地上黑乎乎一片，仔细看这片黑色还在蠕动，原来地上铺满了深色触手。

　　在黑色中间，栗色头发少年半靠矮桌，身上泛黄的白色衬衫皱巴巴的。

　　衬衫下摆边上，清瘦的黑发青年侧躺在一地黑中带红的可怖触手上，手脚微蜷，身下铺的触手似乎不太平整，他蹙着眉头，不舒服地翻了个身。

　　搭在他脖颈上的小段触手登时被压在下面，睡梦中感到不适，青年眼皮颤了颤，好几次快睁开眼，却始终醒不来，最后勉力抬手摸了下脖子。

　　有点凉。

　　电视机正在无声播放着无聊的节目，实验体看着打了个哈欠，余光扫视到在床头充电的终端。

　　他低头注视着熟睡的林佑，分出一条触手爬向终端，触手灵活的扯下充电器，卷着终端送到实验体面前。

　　若林佑此时醒着，肯定十分惊讶，因为实验体仅仅是用手指简单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终端就解锁了。

　　实验体随意翻了会儿终端里的应用，没有点开如何一个图标，他觉得无聊要关闭终端时，屏幕上方却弹出一条消息。

　　实验体面色瞬间凝重起来，他圆溜的蓝色眼睛紧紧盯着终端，片刻后，第二条消息发过来了。

　　看完第二条消息，实验体难以置信看向躺在他腿上熟睡的那人，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半晌，触手卷住终端，咔嚓一声，终端的插孔中慢慢冒出黑烟，确定终端无反应后，触手将它放回原处。

　　.

　　林佑被街区上的喧闹声吵醒，因为睡太久了，坐起时脑袋昏昏沉沉的，缓了会儿才发现身下不是硬邦邦的地板，而是熟悉的柔软床铺。

　　眼前的朦胧灯光有种不真实感，林佑在床上坐了几分钟脑瓜子还是懵的，直至看见实验体坐在电视机前，触手散了一地，目不转睛看着电视，屏幕上在播放牙膏广告，却没有声音。

　　“醒了？”实验体听到身后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就扭头对着林佑，他面色复杂，在林佑反应过来前道：“我做好饭了。”

　　哪里不太对劲?

　　林佑迷糊着坐到桌前，看着实验体把电锅放到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满当当的盖饭，闻着饭菜的香味，他忽而想起来自己差点忘了一件事。

　　他还没告诉楚苒华，药剂对实验体没用呢!

　　终端仍放在床头，和林佑睡着前的看到的位置别无二致，只不过……

　　“为什么我的终端没反应？”林佑把终端拿过来，捣鼓了几分钟，发现无论他按什么按钮，终端屏幕都是黑的，脸凑近了还能隐隐闻到股烧焦味。

　　他睡觉时，房里只有实验体一个人，林佑抬头，目光直直扫向实验体。

　　“可能是充电冲坏了？我看到你的终端砰一声炸了，还冒白烟呢!”

　　炸了？什么炸了？林佑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他长这么大，地下城还没出现过终端充电充炸了的事情呢!

　　“是真的炸了。”瞧见林佑脸上怀疑的表情，实验体抬起早准备好的触手，搭在桌上好让林佑看清楚。

　　“看!我的脚也炸黑了!”

　　的确，触手末端被炸焦了一小截，在桌面颜色的对比下，原本黑褐色的触手更黑了。但比起被炸焦，林佑觉得这更像是抹了什么黑粉。

　　这样想着，林佑伸手想摸一下触手，这时触手缩回去了，他只好作罢。

　　“我的终端炸了，和你的触手有什么关系？”不怪林佑怀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中必有蹊跷。

　　实验体满脸写着与我无关，“是你的终端先炸了第一下，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它又炸了一下。”

　　实验体说的有模有样，林佑没再多说什么，收起终端，“吃饭吧。”

　　终端坏了不是什么大事，可以免费维修，等过完年他去一趟维修店就行了。

　　实验体殷勤地盛了一碗饭放在林佑面前，饭的卖相不错，蓬松的合成米浇上蔬菜和肉沫，色香味俱全。

　　蔬菜是真空密封保存调好味的蔬菜，味道有点咸，配上米饭刚刚好，林佑连着吃了两碗米饭，吃完拉着实验体出门消食。

　　“我们是去公园吗？”实验体还惦记着上次没逛完的公园。

　　“嗯。”林佑套上外套，随便带上坏掉的终端。

　　“是去修你的终端？”实验体声音一沉，他脸色很不好看，仿佛不愿意林佑的终端被修好。

　　“万一修终端的店开了呢。”林佑不是没注意到实验体的异样，对实验体故意弄坏他的终端这件事，他还是有些猜测的。

　　一般终端有新消息发来时，屏幕会发出提示音，或者在屏幕上显示信息内容，但林佑已经关闭了这个功能，想看到新发过来的消息，只能打开终端。

　　林佑平时通过瞳孔识别打开终端，仅有几次用的密码而已，他不确定有没有被实验体看到。

　　如果是实验体对他有所怀疑，打开终端查看，正巧楚苒华给他发消息，实验体看到了，故意弄坏终端……

　　是不是他想的过于巧合了？

　　“我们还出门吗？”

　　林佑想得出神，实验体在旁边等着他拉上外套拉链，没有生出不耐烦的情绪，只单纯问林佑还要不要出门。

　　“去啊，我刚刚在想事情。”

　　过年时来外面透透气的人很多，因此有不少店铺为了赚钱提前开门，不过都是餐饮和娱乐性质的店，附近能修终端的店一家没开。

　　修不了终端，林佑带着实验体到上次来过的公园逛逛。

　　过年期间地下城电量供应不足，公园大部分路灯关掉了，所以今天晚上公园里没多少人，和林佑他们同样来散步的人也只会在外围逛上几圈。

　　“我想去里面走走。”走完一圈，实验体说。

　　小路两边的树林黑魆魆一片，别说人影了，把手伸出来都看不见手指头，而且这块地方植被比较密集，附近也没什么人，要真发生点什么事，喊破嗓子都没有。

　　想到这里，林佑有点头皮发麻，“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出乎意外，实验体没提出想再逛会儿的要求，他点了点头，淡声道:“好啊，那我们早点回去吧。”

　　俩人回去的路上一句话没说，林佑是心虚，他摸不清实验体到底在终端上看到了什么。

　　到家后，实验体直接扑向自己的窝，他下午睡了好久，这会儿半点不困，躺在窝里头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啥。

　　实验体生气了，而且是不好哄的那种，林佑躺在床上同样睡不着，绞尽脑汁想他该怎么和实验体解释。

　　林佑捂住脸在床上滚了一圈，他还有解释的必要嘛？

　　如果实验体没发现林佑给他下药了，解释反而暴露了自己，若真的东窗事发，那他解释还有什么用啊!

　　算了，毁灭吧!

　　吱嘎吱嘎——

　　林佑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等到像往常一样爬上他床的触手，斟酌许久，终于是没忍住说：“你今天身体不舒服吗？伤口要不要涂点药？”

　　黑暗中很快有了答复，“不用。”

　　过了片刻，林佑下床，摸着黑往门口走过去，他想去开灯，床头的开关从他们住进来起就是坏的，想开灯只能去按门口的开关，平时都是实验体把触手伸过去打开灯的。

　　没在地上探到任何触手，林佑心底有小小的失望，实验体以前晚上不跟他挤一张床的话，也会把触手放在床上，或者床边上的。

　　不过，如果他在黑暗中也能视物的话，就能发现，自己周身铺满了触手，只要是他要走过的地方，触手都会让开。

　　房间很小，从床到门口不过几步距离，林佑摸不准方向，愣是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小腿哐当一声碰倒了凳子。

　　摔倒在地上时，林佑只来得及抬起手臂来做缓冲。

　　倒下是瞬间的事情，林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触手接住了。

　　“咳……谢谢……”林佑坐在地上，屁股底下压的是软软的触手，还有触手扶着他的腰和手臂。

　　实验体不理他，林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直接挑明道：“你有没有在我终端上看见些什么奇怪的消息？”

　　腰上的触手动了，几秒后，林佑感觉后腰一凉，触手钻到他衣服里了，他手急忙摸向后腰，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按住触手，可触手滑滑的，从他手心钻出去，紧贴着他的肌肤，缠在林佑腰上。

　　“放开我。”林佑皱着眉说。

　　以往林佑说出这句话，在完全生气前，实验体一般就灰溜溜控制触手从他身上下来了，可今天实验体显然不会继续听话了。

　　“你要干嘛？！”

　　林佑被触手拖行了一小段距离，撑着手臂爬起来四处摸寻，手掌下的垫子松软绵密，这是他给实验体做的窝。

　　那实验体肯定就在这儿了，林佑摸索着往上摸，手掌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不是布料，而是温润微凉的皮肤。

　　“你到底要干嘛？还睡不睡觉了？”

　　林佑不敢训斥他，硬着头皮像以前那样抱怨，缩回来的手掌却被抓住，同时肩膀被另一只手臂揽下，压着林佑一块躺在上面。

　　“你不想要我了？可我们不是伴侣吗？你肚子里还有我的蛋……”

　　声音充满了委屈，以及几分怨恨。

　　果然是知道了，林佑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但不知道实验体具体从终端上看到了什么，不好哄人，于是他柔声道：“没有啊，你误会了。”

　　刚说完，便感觉小腹贴上来一只微凉的手掌，“我们的蛋……为什么还没有生下来？”

　　因为根本不存在。

　　林佑不会傻到说实话，“哪有这么快，一般是怀胎十月。”

　　实验体冷不丁道：“你是不是骗我的？你根本不想当我的伴侣?”

　　俩人之间的气氛僵持住了。

　　触手将他们团团包围，像当初在实验室里那样，林佑深吸一口气，“我骗你什么……说我怀了蛋的是你，说我们是伴侣的也是你。”

　　这不就是小孩之间的过家家?

　　“我不知道……这都是大灰狼告诉我的，他说你已经怀了我的蛋，就是我的伴侣了，让我不准告诉你……如果你知道了，会讨厌我。”

　　冰凉的触手被林佑的后腰捂得温热了，林佑想干脆和实验体说清楚算了，可他总是想到实验体那天用触手杀人的场面。虽然他照顾了实验体这么久，养条狗也该养熟了，但他不敢赌。

　　他还不想死，死前至少要先见到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