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我》大土也

9、第 9 章

　　想要一个人听自己的话，要么能拿捏的住对方的弱点，要么，能给得起对方想要的。
　　陈御白的心中百转千回，对于重阳来说，不过是吃个苹果的功夫。
　　重阳还在认真地更换纱布，用碘伏棉球一点点的晕染血痂，看起来温柔至极。
　　陈御白忍不住在心里权衡：这样没有脾气的人，会想要什么呢？现在的自己接近一无所有，怎么收买，才最合适？
　　陈御白探究的眼神在重阳身上打量，尝试着问重阳：“重阳，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重阳毫不犹豫地点头：“有啊！我想上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以后买套房子，找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好好地过完这辈子。”
　　陈御白：“……”
　　谁懂啊！已经准备画饼PUA，结果对方的所图居然超纲！大学谁能包的啊？她才十六岁，不是和自己一样开学才念高一的吗？
　　还有，她才十六岁，心里为什么会有工作这个选项？
　　房子自己倒是有，但是！但是啊！男人？现在十六岁的女孩已经能把结婚变成梦想了吗？！
　　见陈御白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重阳想着两人的差距，误以为是贫富差距显露，解释说：“我啊，很小的时候爸妈就不要我了，我奶奶养的我，但是奶奶也早没了，我在亲戚家来回住了一段时间，现在跟我姑姑住，我从小就想，我长大了以后，一定要有个自己的家，找个跟我一样想有个家的另一半，这样，我就永远不会居无定所。”
　　陈御白有了片刻的心软，但仍是追问道：“有钱不就行了？有钱这些你说的都会有。”
　　重阳摇摇头，看起来有几分深沉：“钱肯定是必要的，但是，平凡生活里的那些相濡以沫走过来的情感，就那种……不会被轻易抛弃放弃的情感，是钱代替不了的。”
　　陈御白忽然想到了父母，父母的婚姻是父亲拒绝联姻博来的，但是母亲却被动接受，如果没有车祸，父母一辈子相敬如宾，算不算相濡以沫过完这一生？
　　重阳已经为伤口消好毒，涂好了药，她动作熟练，很快就用纱布包扎好了伤口，并在伤口处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记得父母都不要我，甚至为了这个相互指责谩骂，奶奶养我也是无奈，但怎么说都是有几分真心的，现在的亲戚，大约都不希望家里多了我这个拖累，但我知道，这都是亲戚之间的情谊，他们不欠我的，所以，我从小就很有眼色，无论住在谁家，都把能做的家务都做了。我羡慕很多人，我羡慕他们有家。陈御白，其实很多时候，我会感觉孤独，就像是潮水一样把我吞没，我怕极了，但是，又无法逃脱。”
　　陈御白心中一动，想着：“这样的姑娘，如果我是个男人就好了，以爱情的名号，大约能驱使她为我肝脑涂地，虽死不悔。”
　　随即，陈御白忽的感到一阵心虚：人家重阳这身世已经很惨了，自己居然还要以这份痛苦利用人家，简直枉做人类！
　　“所以，陈御白，你相信我吗？虽然我与你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自己淋过雨，一定会帮你撑伞，你看着我，就要记得好好活着，这世界待你不好，但是只要活下来，总会遇见值得的事，值得的人，总会让你，看见这世间最美好的那一面。”
　　陈御白怔住，自己满心算计想要利用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满心想的，居然是让自己好好的活着？这一刻，陈御白忽然像是看到了一道刺眼的光，那光，让她看到了自己内心难以言说的卑劣。
　　自己骤然失去血亲，固然是极大的悲剧，可重阳呢？这世间的爱，她竟是从没拥有过吗？
　　重阳是从淤泥里开出的花吗？世界不曾善待她，但是她说，要为自己撑伞？
　　想着自己想要利用重阳的想法，忽觉卑劣，看着重阳坦荡又温和的目光，陈御白败下阵来，眼神躲闪：“嗯，我会的。”
　　重阳咧嘴一笑，大大的笑容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陈御白的良心上。陈御白不自在地干笑几声，看着重阳的眼神开始变得奇怪。
　　重阳见陈御白难得好兴致说了那么多话，便打开了话匣子，说起小时候玩的泥，摸的虾，捉的知了，偷的瓜……
　　那些贫穷且寂寞的日子，重阳身边，也总有各种小伙伴在身边，一起去树林探险，去广袤的大地里去寻野果子吃。去爬村口的那颗据说是满了一千岁的白果树，在柳絮纷飞的季节，坐在草地上，假装那是雪。
　　冬天里点的火，烤的红薯，春天里摘的花，用柳条编织的帽子。夏天淋的雨，看闪电劈开苍穹，秋天里漫山遍野奔跑，不穿鞋，去爬树摘各种成熟的果子……
　　陈御白从不知道这么多有趣的事情，她从小就穿着干净的衣服，学钢琴，学书法，上兴趣班，最疯的事大约就是在体育课上把漂亮的裙子弄脏，或者在电玩城玩了一个下午。
　　她没淋过雨，从小到大，她都有属于自己的各式各样的小雨衣，她从来不知道地里收成不好会饿肚子，也不知道蚯蚓可以钓鱼，摘的果子能直接吃，她甚至没有见过人爬树是怎么爬的，像是电影里飞檐走壁的吗？
　　重阳说了很多很多，陈御白听的津津有味，她听着重阳说起遇蛇：“我的好朋友当时就吓哭了，我胆子大，我看到那两条蛇盘在一起，感觉很是有趣，它们怎么能盘成那么圆，好厉害！”
　　陈御白一阵紧张：“那蛇怎么没被关进动物园？它咬你了吗？”
　　“没有！后来回家以后，隔壁小林哥告诉我，那是蛇在生小蛇。”
　　“蛇宝宝？盘在一起就能生蛇宝宝？”
　　“小林哥是这么说的，他不会骗我的。”
　　“后来我还去那里捡过蛇皮，镇上有人收这个，说是能治病，我每次去都能见到好几个，还有小知了，也能卖掉，我还会带黄鳝和泥鳅，我小时候，就会挣钱了呢！”
　　“啊~那能卖很多钱吧！”
　　“嗯嗯，我记得最多的一次，抓了一条鱼，七八斤重，正好有个人问我卖不卖，我当然卖啊！然后他给我十块钱！十块！太多了！”
　　陈御白听的一皱眉：“十……十块吗？”
　　“嗯，好几年前了，十块那时候真的很多了！”
　　陈御白：“是十个硬币的那种？”
　　重阳忽然意识到，两人对于金钱的多少应该是有无法跨越的鸿沟，于是，尴尬了一下，小脸绯红，随即坦然说道：“昂~十块……也不是很多的那个十块……”
　　陈御白也意识到了，赶紧缓解尴尬，笑了：“你好厉害，十块耶！我从小到大一块钱都没有挣过！”
　　两人相视一笑，感觉到了对方的善意，这一刻，两人的关系似乎亲近了许多，两个女孩年龄相仿的女孩越说越开心，靠的也越来越近。
　　陈御白看着重阳那张热情洋溢的脸，忽的有一阵恍惚。她从小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衣食无忧，自小见过的人都是笑脸相迎的。
　　她一度以为世间的人都是这样的，见面会夸她，做错了事情也会无限地包容她，她每天都能听到不一样的赞美，她曾一度活的像是象牙塔里的小公主。
　　后来她大了，逐渐知道，那些笑脸之下，充斥着各种算计和虚情假意。
　　笑脸之下，皆是利益。名利场中，并无真心。
　　为了名利而衍生的算计，才是永恒。
　　长大以后的她，再也不相信那些笑脸，也逐渐学会看透那些算计，虽然讨厌那种黏糊糊的虚伪，但又无可避免地变成了和那些虚伪笑脸一样的人。
　　为了自己的目的，用笑容，用手段，赢了获得尊重，输了就重整旗鼓。
　　她的世界里，没有对错，只有利益。
　　曾几何时，她以为世人皆是如此，不是我算计你，就是你算计我。就如同她曾经觉得那些对着她笑的人，都是真的喜欢她一样。
　　什么公理正义，都是用手段时的武器而已。
　　她没有见过重阳这般的人，天真的近乎愚蠢，只因觉得大伯做的不对，便会把心里的天平偏向自己这边。
　　对自己言无不尽，不在乎自己的软肋被暴露拿捏，或者说，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那些自己认为习以为常的东西。
　　没有利益的纠葛，行为全凭本心，直白傻气，没有心机，像极了自己养过的小狗。
　　陈御白有意无意的套着陈御白的话，并非刻意，大约是本性如此。
　　两种人格第一次面对彼此，一个是圣母，想要将沼泽里的女孩重获新生。
　　一个是利己者，为了自己的目标，想要将无辜的羔羊做自己的马前卒。
　　陈御白凝视着眼前的猎物，说服自己将心中的愧疚放下，毕竟，陈润生可不会对她手软。
　　既然重阳想要归宿，想要真情，自己包装一下假意送她又如何？
　　既然重阳的梦想是成家，即使自己不是个男人，蛊惑起来有些难度，但是，用一些类似爱情的情感当作诱饵，或许也能收获几分真心。
　　毕竟，对于缺爱的人来说，只要给予爱，不管爱里掺的是毒药还是解药，缺爱的人总是不会拒绝的，尤其是像重阳这般，单纯无邪、涉世未深的人。
　　以后，等自己掌控了属于自己的金钱，补偿她不就好了！
　　陈御白打定主意，于是开始了刻意的豢养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