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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姜云来的信 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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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未来的朋友: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林有川拆掉了石膏,终于可以行动自如。
比如我和姜云去总算写完暑假作业,了却一桩家庭大事。
比如我妈找林有川做了一段时间的网球陪练,在新人班比赛大获全胜。
比如……要开学了。
“他这人和驴一样倔,哎呀说起来我一肚子气!”
沈乐乐和方向闹别扭有几天了,她和我诉苦,在饭桌上毫不避讳地骂得口干舌燥,我倒了杯水放过去。
方向递过来的水慢半拍地凝滞在半空,又委委屈屈放下了,被坐他旁边的唐小朝抢走牛饮。
“行了行了,赶紧吃。 ”孟平敲敲桌子,先盛了碗佛跳墙给沈乐乐。
沈乐乐往后靠了一下:“你抽什么风?我自己有手!”
“爱喝不喝,”孟平面不改色放下汤,随即给我满上一碗,满脸写着爱屋及乌,“新学期还得依仗你开小灶,多喝点。”
我接过汤道谢,孟平转头看向我右边的乔禾。
乔禾:“……”
“……”孟平啃哧了会儿,把碗盛得死满,递给乔禾:“都在汤里了。”
乔禾点点头,捧过来就喝。
林有川看着他俩笑。
原来孟平醉翁之意不在酒,沈乐乐和我只是个幌子!
沈乐乐冷笑两声,和我咬耳朵:“好不容易逮着这孙子在自家餐厅请客,卯劲儿吃!别不好意思!”
是有点不好意思,有的菜我都没见过。
吃到半道沈乐乐出去了一趟,唐小朝挪过来给我看他手机:“你看这些画的咋样?”
他相册里存了好多张素描和水彩,我不懂画,也能看得出很有灵气。
我说挺好的。
“我画的,开学想转艺术生,”他小小声和我说,“不知道是不是个对的选择。”
我有点惊讶,又不完全意外。看得出来唐小朝是真的喜欢画画,他曾经集了一堆卡废寝忘食地临摹,也成日抱着画板出去写生。
“没什么对不对的,喜欢就去做啊。”我想了一会儿说,“不过学画画也很辛苦。”
唐小朝刚想说什么,一碗姜撞奶被推到我桌前。
我俩齐齐抬头,发现对面的林有川在看我们,微微挑眉。
“啧,说两句话,脸拉得老长。”唐小朝坐回原来的位置,对他扯了个鬼脸。
林有川还是看着我,直到看着我挖了勺姜撞奶才移开目光。
沈乐乐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包厢,方向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小道消息,”她打了个响指,指向我,“这学期有个一中的要转到你们班!”
大家纷纷表示对转学生毫无兴趣,只关心接下来的摸底考。
二中有个传统,每学期开学必摸底大考两天,再依据此次成绩重新排座位。
乔禾第一次听说这个,有些忧心地问我:“摸底考会不会很难啊?”
难倒不是很难,只是考的范围比较全面,大概有10%的题都是冷门知识点。我回忆着历年高一入学的摸底考,索性边吃边传授她一些经验和小技巧。
酒足饭饱,大家各自散去时我还有些恍然。
不知多久以前,社交对我来说是种消耗,甚至需要勇气。而现在的我,和朋友相处变成了自然而然的事,不需要做心理准备,说任何话不需要有负担。
“在想什么?”
林有川按着我的肩往前走,我迷迷糊糊地顺着他的力度转了个弯儿。
眼角余光间闪过些许斑驳绿色,我举起一只手:“停!”
林有川不明所以,被我带着走向那个废弃的绿皮邮筒。
从包里翻出几叠信封,我认真地把它们一一塞进已经变形的邮筒入口。
“我刚才在想,仅仅几个月,我的生活变化好大。”
“它一直没变。”
“我把过去的记忆储存在这里,每放进去一封信,就放下一桩心事。”我拍拍绿皮邮筒,郑重地对林有川说,“我的秘密都在这里了,你要保密哦!”
林有川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他说:“好巧,我也给这只邮筒写信。”
“你知道么?”他又说,“我出生在这里。”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我也有几封没来得及放,一起去取?”林有川不给我更多思考的机会,勾住我的手继续向前,语气轻松。
淘淘精神头很足地在草地上扑蝴蝶,动作间掉落的白毛在阳光中飞舞。
我在它身上摸了几把,沾了满手毛。
林有川上楼取信,等他的期间我没事做,随手拿了段绳子给淘淘量尺寸。
小狗在换毛期,过了九月天气会越来越凉,我准备给它织些衣服,再勾几双厚点的小鞋子,备着冬天冷了用。
淘淘在我腿边蹭蹭,又蹬了几下耳朵,头转到一个方向静止了会儿。
“怎么啦?”我放下做好标记的绳子,挠它的头。
它警觉地起身,冲着大门叫了几声。
小路上缓缓走来个带着小孩的女人,这个组合……很眼熟。
小孩显然还记得我,扑过来笑呵呵地喊:“姐姐!”
林有川的妈妈,来得好像有点晚。
林有川为了她们伤了又伤的胳膊,也已经痊愈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我脸上还是挂起笑,擦了手去牵小孩:“夏夏,你好呀。”
随即起身向林妈妈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林妈妈看见我略微怔了下,勉强应了声。
林有川怎么还不下来!我脸都要笑僵了!
淘淘还在吠叫,它现在大了,我怕伤到小孩,赶紧把它抱到了后院。
它现在重得很,又不是很听话,把它抱进后院废了好大力气,弄得我满头是汗。
门嘎吱作响,林有川下来了,我听见他很平静地喊了声妈。
我没打算再出现,歇在后院逗淘淘玩,也给他们留出空间。
这是我头一回踏足林有川家后院,很大很空,特别没有人气儿。
我想起唐小朝家的后院,种满了向日葵。靠近屋子的地方,一边是唐小朝他爸找人搭的亭子,专门给他画画用,另一边建了个土灶,唐小朝用来炒瓜子。
相似的布局,内里完全不同。
两个人交谈了大概五六分钟,便没了声音。
我听了个大概,那次林有川出院后,林妈妈人没出面,转了抚养费过来,数额比之前多很多。
林有川猜到是她愧疚的表达,干脆换了张卡,把账户注销了。
后来林妈妈发现钱再也打不进去,才找了过来。
我脑子有些乱,情绪酸软成一滩。
“来来?”
林有川在找我。
“这里!”我小跑到他身边,悄声问,“阿姨这么快就走了?”
“外面有车在等,每次不超过十分钟。”林有川点头,看了下手表。
他情绪没有太大变化,只说:“她有她的生活。”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他,眼角余光落到他手指捏着的信封上,笨拙地转移话题:“你写的信,收件地址填了哪里呀?”
“当然是我家,”林有川似笑非笑地看我,拎起条写满数字的绳子在我面前晃了晃,“这是要做什么?”
我跳起来想把绳子拿回来:“给淘淘做衣服啊!你别乱甩!”
怎么也够不到,林有川就是不给我。
“给它做不给我做?”
他眉头展动,像个非要糖吃的孩子。
“你当然也有份,”我说,“不过狗狗的衣服比较简单,你的需要时间。”
他不依不挠地让我现在就给他量尺寸,我只好应了下来。
量到腰围的时候,他顺势抱住我。
北区的别墅分布得散,小路上很少有行人,只有稍远些的主路上经常有人经过。
尽管知道这一点,我还是很难为情,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干嘛呀?”
“想抱你,”林有川闷闷地说,“在外面只能牵手。”
“能不能……回房间,”我磕巴了一下,“院,院子里会被看到。”
“行,”他大方地点头,一把把我拎进屋,“你说了算。”
新学期,新气象。
南区的出租房已经到期退租,我彻底搬到了北区和妈妈弟弟一起住。
姜云去一个暑假晒得看不出来色儿,个头像被擀过的面条,猛地窜了一截。
我妈一直担心姜云去长不高,看他长势喜人,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小孩长得快,衣服更新迭代得也快,我趁姜云去睡着偷偷比划了他的尺寸,打算先把他的新手套和新帽子织出来。
我喜欢打毛线织东西,经常以此打发时间。刚开始织出来的东西很丑,我自己都不愿意看,姜云去却不嫌弃,给什么用什么。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知道要不要盼他长大。
姜怀江最近来得少,姜云去也难得听话,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摸底考成绩下来——
林有川盯着左侧排名,沉默着蹙起眉头。
我们学校的成绩单像张大报纸,从中间分隔开,左边的版面是文科年级排名,右边是理科年级排名。
这次摸底考,文科年级前十,没有我的名字。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成绩起起伏伏很正常,大家都很厉害,我不可能一直是第一。”
“你不会影响我的成绩,不要担心。”
“当然啦,也有我疏忽的成分在,我那张数学卷子最后一面是空白的,我以为没题了呢。”
我拿出卷子向他证明我的话属实,他脸色缓过来些。
上课铃响了,我与林有川挥手作别,留在操场等着上体育课。
自由活动时,操场上毫无预兆地出现了李凯旋的身影。他不是一中的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我们学校?
他此行的目的似乎是对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进行言语挑衅,我盯了几眼,确认是他,转身就走。
这是个精神病,还是能躲就躲。
李凯旋解决完自己的事情,像个炮弹一样降落到我面前。
“我刚看见你和林有川了,”他张嘴火星子到处冒,“你俩他妈到底什么关系?是不是在搞对象?之前合起伙耍我?”
他这可真够神经敏感的啊?
我和林有川在学校兢兢业业地扮演普通同学,没有很亲密的举动,李凯旋居然能一眼洞察真相。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诈我,视频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如果他发觉被利用,以后少不了麻烦。
“如果能和他在一起,”我神色诚恳,似真似假地说,“我还得谢谢你。”
“多亏了你,我才知道他有多好。”
“不要再来找我,否则你威胁我的那些事情,我都会说出去。”
这是学校,操场远处有那么多双眼睛,顾及着他爸的名声,李凯旋十有八九不敢对我真的动手。
他看着我,活像哑巴吃黄连,半天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