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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姜云来的信 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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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未来的自己:
同上次分别一样,林有川送我到门口,等我走进教学楼才会离开。
在一起以后,逐层揭开他冷淡沉默的外壳,我发现里面藏着另一些不为人知的属性——
粘人,掌控欲很强。
昨晚他问我拿什么理由和宿管老师请的假,我躲闪半天才说出实情。
“我说我哥哥来看我。”
林有川低低地笑了一声,捏着我的脸让我叫哥哥。
我实在觉得害臊,不肯叫,被他按在床上欺负了一通。
上次他留在我锁骨的咬痕还在,现在又添了新的,幸好有衣物遮挡,并不显眼。
我并不讨厌,反而感觉离真实的他更近。
到教室时早课还没开始,我走到座位旁,扶起倒下的桌椅,低头捡地上散落的试卷和文具。
这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
班里新来的转学生叫皮准,说实在的,我开始根本没怎么注意他,只是听人说他很高冷,摸底考直接拿了年级第一。
这没什么稀奇的,年级第一,谁当不是当。
我只要保证自己能稳扎稳打考上Z大就足够了。
我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他,还是因为陈晨。
到了集训班,陈晨还坐在我后面。他多次看着我欲言又止,有一次终于没忍住问我:“姜云来,你最近没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吗?”
我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告诉他没有。
集训按文理科重新划分出六个班,全市的尖子生几乎都集中在这里。没有人是来交朋友的,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地提升自己,所以我依旧独来独往,哪里听得到闲言碎语?
“你怎么这么迟钝?”陈晨哎呀一声,一副服了我的表情,“皮准带头孤立你,你没感觉出来吗?”
“上厕所听到的,他也拉拢过我,我没答应。就提醒你到这儿,别把我供出来啊。”他满脸写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埋头啃数学题去了。
我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儿,意识到他没有开玩笑。
每阶段都会有小考,我考得还不错。每次出了成绩,总会有些小插曲。我收作业没几个男生配合,其他人收作业总会忘掉我。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我桌子上的东西都被扫落在地。
我有的地方钝感力确实很强,自然也察觉不到这些小事儿上明里暗里的霸凌。
就算察觉到被孤立,我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的我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再说,高强度学习和睡眠的匮乏已经够累了,他们的霸凌对我来说不疼不痒,我没心思计较。
不过,以前他们再怎样,也没推翻过我的桌椅。对于我的毫无反应,皮准可能也气坏了,于是有了今天的变本加厉。
他们这次不光撕了我的卷子,还踩脏了妈妈专门给我缝的坐垫,姜云去扣扣搜搜攒钱给我买的文具袋也被扯了个稀巴烂。
好心情被破坏得不剩什么,我突然不想再忍下去了。
还有二十分钟上早课,教室里人不多。
我走到皮准的座位,哗啦啦把他的桌椅都掀翻,在他的学习材料上泼热水。和他交好的男生,我一个也没落下。
教室里来得早的几个女生视若无睹,眼睛只盯着手里的习题。
皮准来了之后盯了会儿卷子残骸,没愤怒,维持着他一贯高冷的人设。其他男生没控制住,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们心里都明镜似的,知道是我做的,却没人敢放到明面上质问,也没人敢让老师看见。
他们有什么理由说是我做的?
调监控?那他们之前对我的霸凌,也还都在监控里呢。
我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找了个人少的时间,抽空去寻方向。
方向学理,他的教室在另一栋楼,离我挺远,平时也碰不到面。
“乐乐托林有川带来的,是她做的饼干和面包,说是让咱俩分分。”我拖了个行李箱放他跟前。
他那半睁不睁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喜极而泣道:“我就知道乐宝心软,就算吵架还是惦记着我。”
“我的那份都给你,”看他这个样子我偷偷笑了笑,请求道,“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别别别,你都瘦成这样了,”方向并不小气,还是要分我一半,“什么忙?你尽管说。”
我给他一支录音笔,让他帮我藏在我们楼挨着教室的男厕所,最好隐蔽点,集训快结束时再取出来交给我。
方向不免多问了几句:“出什么事儿了?”
他知道林有川指定就要知道,这件事情我自己能解决,我不想叫他们担心,只说是帮同学的忙。
方向信了,几天之后把录音笔还给了我。
我睡眠质量很容易被外界环境影响,寝室有人挑灯夜战我就不太睡得着,干脆插上耳机听录音。
这款录音笔比较智能,捕捉到声音才会自动录音,否则就是待机状态,省去了很多拉进度条的时间。
皮准说话沙哑,音色很特别,不怎么难找。
皱着眉头听了半天污言秽语,还有他们接下来对我的霸凌计划,我只觉得他们有病。
我不知道皮准竟然这么讨厌我。
有这些证据就够了,剩下一大半录音我没再听,把录音笔小心地藏好。
长达二十天的集训已经到尾声了,明天下课林有川一定会来接我。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无比雀跃,顿时把精神病一样的皮准抛之脑后。
林有川还是站在第三棵树旁等我,被迟来的暮色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我发觉他似乎又抽条了一些。
我轻车熟路地绕到他背后,想蒙他眼睛,没够着。
他握住我手腕,另一只手把我行李箱接过去。
啊,被发现了。
“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林有川凑近了看我,“瘦了。”
我含糊着应了两声,说我想吃焖饼。
他自然没有不应的,问我今晚返程还是等明天。
“明天吧,还是得和其他同学保持一致,”我做贼心虚,不免想得多了些,“早早回去的话,被我妈发现我会晚上偷偷跑出来怎么办呀?”
我转头看见林有川在笑,顿时无名火起,还不都是因为他!
树叶沙沙地响,小孩子的喧闹声忽远忽近,我缓缓睁开眼。
家里的布置没怎么变,我刚模模糊糊看见天花板,就听见姜云去压着嗓子喊:“我要躺中间!”
“凭什么!我也要挨着来来姐姐!”石小棋哼了一声。
姜云去翻身挤过来,石小棋不服气,两个小孩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我赶紧从沙发上起身,一手按住一个小脑门儿,迷迷糊糊道:“妈妈呢?几点了?”
集训回来就是十一假期,我刚回来,在家睡得不知天昏地暗。
实在是太困了!
难怪沈乐乐说这集训狗都不去!
“两点四十啦。”小棋眨眨眼睛。
“妈妈和夏夏妈妈出去遛弯儿啦!”姜云去飞快地喊了一嗓子,一下子惊得我睡意全无。
“和谁的妈妈?”我不确定地问。
“夏夏呀,就林哥妹妹。”小棋乖乖答道。
我妈和林有川的妈妈!八竿子打不着!怎么认识的!
这个疑惑直到我妈回来,我才找到机会问出口。
“你弟不是把小夏捡回来过吗,”我妈往姜云去后背拍了一巴掌说,“你澄姨拿了好贵重的礼登门道谢,我没收。”
“妈和澄姨撕吧了半天,”姜云去嘿嘿一笑,举起手等表扬,“是我!我偷偷把东西塞回他家车里的!”
“干得好!”我妈欣慰地又是一巴掌拍过去,姜云去被拍得向前打了个趔趄。
我妈说,那之后她和林有川妈妈又遇见过几次,一来二去就熟了。
我不敢看我妈,想起在林有川家遇见林妈妈那几次,心下忐忑。
我作为普通同学,出现在对方家里,应该……也不奇怪吧?
不知道我妈是不是察觉到蛛丝马迹,她最后警告我:“你年龄太小,可不准扯别的啊,和谁都不行。”
我心里咯噔一下,只能顺从地点头,像小鸡啄米。
傍晚我一个人在房间补笔袋,垫子也洗干净收起来了。
至于那支录音笔,我考虑再三,锁进了隐蔽的小抽屉里。
想到我妈最后那句话,我心里闷闷的,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姜云去蹲在院里啃石榴,我喊他一声,他立马蹦起来看我。
“想不想去千山公园转转?”我问。
他用行动回答了我,抹抹嘴就要出发。
跟姜云去逛公园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儿,他最知道哪里好玩好看。听他叽叽喳喳说些小孩话,感觉生活本该如此——轻松,惬意。
我没忘记对他许诺过的事情,问他最近几次考试成绩怎么样。
“还差点儿。”姜云去很是懊恼,抓耳挠腮地偷瞟我的反应,不知不觉就走偏了路。
这是横贯小树林的一条石板小路,穿过这条路便出了公园辖区,对面就是火柴。
提起火柴,除了压抑昏暗的灯光,最先浮现在我脑海里的,是那日暮色下我咚咚的心跳。
直至那时,我才意识到,我爱林有川。
“姐姐!”姜云去停下脚步拽我的手指,把我从思绪中拽回现实。
狭窄小路上,有个男人扶着树在吐,看不清脸,白色的头发很扎眼。
他似乎喝多了,中途呛了几下。
他看起来有点眼熟,我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我犹豫一番,从包里拿出水杯和纸巾,让姜云去放到那男人旁边就赶紧回来。
那男人抬起头,看了我好一会儿。即使神志不清,他的眼仍然如游隼般锐利。
我头皮发麻,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受,好像冥冥之中上天在给我传递信号,让我一定要远离这个男人。
我拉着姜云去转头就走,那男人并没有追,我听见他迟疑地呢喃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莫莫?”
他念得小心翼翼,不成调的音节碎在烈烈风里。
莫莫。
这个名字,我好像从哪里听过。
当晚我睡不着,目光随着月光落在上了锁的抽屉上,终于想起来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皮准对我的霸凌,不是因为我的成绩,而是因为这个名字。
在我听过的那些条录音中,有很多无意义的对话被我倍速跳过,此时有几道沙哑的声音拨云见雾般重新浮现。
“谁他妈说她像莫莫?”
“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
“呵,她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