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之下》hihiio

18、第 18 章

　　闻淮直到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还对下午那浩浩荡荡的“颁奖现场”感到恍惚。

　　所幸现在还没到小禾下班的时间，他打开电脑，强迫自己先进入工作模式，稍后再整理思绪。

　　鑫缘小区...相关的帖子居然这么少。闻淮看着搜索词条下面各种勉强相关的推荐帖，在心里疑惑。毕竟现在短视频拍摄如此受欢迎，再偏僻的地方都会有几个人分享。

　　视线不断下滑，他发现一个应该是在小区附近的理发店老板的帖子：今天居然见证了人贩子抓捕现场，太刺激了。

　　——评论a：怎么见证的？这种行动不是会提前布控吗？

　　回复：不清楚啊。外面突然打起来，我就去看看热闹。

　　——评论b：有照片没？

　　回复：没来得及拍。有好多孩子自己往外跑，现场太混乱了。

　　——评论c：我在楼上也看到了，好像是紧急行动吧。一开始有几个年龄大点的孩子率先从厂房往外跑，警车是后面才赶到救援的。

　　回复：人贩子赶紧死刑吧，搞得大家都不敢来这住，买的房子价格又要跌。

　　这个帖子是八年前的。老板的主页也没有后续内容。

　　闻淮查找那一年的社会热点事件，心想：如果是抓到人贩子窝点这么大的行动，会一点表彰通告都没有吗？

　　如果是行动出现什么问题，所以才管控相关帖子，又为什么独独留下这一条，像是给好奇的人留了一道门缝似的。

　　一直到晚上八点，他也没再搜到其他提示，反倒收到了小禾今天又不回家住的消息。

　　这算什么意思？夜不归宿怕挨骂，所以拿礼物补偿我吗？

　　闻淮拿着手机一头雾水，正想要一个电话拨过去和小禾“探讨探讨”，就又来一条新消息——

　　闻主播，你最近有空来医院吗？我想和你当面道谢，但是闻经理说我暂时还不能露面。

　　发送人是奚久。

　　他才不信奚久会在这种时刻要求当面感谢自己，肯定是小孩又有哪里想不通了，现在的男生真是一个比一个难懂。

　　闻淮想了想，还是回复道：明天就过去。

　　第二天上午，闻淮照例先去宁一天那里补充一下没心没肺青年的活力和元气，然后才来到奚久的病房。

　　透过小窗户，就已经能看到男生正垂头丧气地坐着。

　　“奚久，身体怎么样了？”闻淮拎着果篮走了进来。

　　奚久完全没有开场的客套与寒暄，直勾勾地盯着闻淮问道：“闻主播，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我每天都在忙事业。”闻淮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想：现在还要发愁怎么解决你们这些青春期少年奇奇怪怪的想法。

　　“你怎么脸色不好，是我们的经纪人来威胁你了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我舍友为什么不回家。”闻淮将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准备好聆听少年的烦恼。

　　“你是同性恋？！”

　　“什么，我都说了我还没谈过恋爱。”显然，闻淮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做少了。

　　他猛地一拍奚久胳膊，气急败坏地说：“你这身体才恢复几天啊，就思考到性向问题了？怎么不想想接下来的人生规划。”

　　奚久欲哭无泪，“我本来有认真想规划的。但是前几天，宁哥送了我一颗钻石，说是补给我的生日礼物。”

　　少年委屈又带点紧张，支支吾吾地说：“网上说，钻石是送给喜欢的人的，是告白时才用的。可是，宁哥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我啊。他之前采访还说自己不喜欢男生。”

　　闻淮没想到奚久的心路历程是这样的，一时间也愣住了。

　　他本来以为这两个人是暧昧的，就差一层窗户纸的，没想到在奚久眼里一直只是好兄弟好朋友。

　　不过奚久这么想也情有可原，如果宁一天喜欢他的话，难道平常没有一点暗示吗？

　　想想宁一天的性格，估计是觉得钻石又贵又亮闪闪，所以就大大咧咧地买来当礼物，根本没想过那么深的含义。

　　有些事情，说的太较真反而会更尴尬。他们两人好不容易从之前的阴影中逃出来，难道现在要扭扭捏捏地避嫌，直到越来越疏远吗......

　　闻淮调整好状态，摸了摸奚久的头，“那你是怎么想的呢？你看见礼物是钻石的时候，发现自己对宁一天不是友情而是爱情了吗？”

　　“那没有”，奚久慌乱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性恋。我从小就和宁哥在一起生活，一天都没有分开过，以后也不想分开。可是，如果不分开就代表要成为恋人，我也想不到如何以那样的身份和宁哥相处...”

　　“所以你该不会又躲起来，每天都逃避和他见面吧。”闻淮笑了笑调侃道。

　　看少年点了点头，他说：“你在跳下去之前，想的是让宁一天以后报答你吗？”

　　“当然不是！”

　　“我想也是。奚久啊，人们总是习惯将情感分类，又为每一种类别赋予相应规格的交际行为。其实，情感不仅分类别，也分程度呢。”

　　闻淮将他的头掰正过来，“假设情感的程度是数据条，你现在对宁一天的情感是90%，这个进度条被你命名为友情。如果哪天这个进度条想要命名为爱情，难道就要清零重来了吗？”

　　“不会的，我或许不会答应宁哥，但是我不可能清零的。”

　　奚久看起来又要掉眼泪，“宁哥是我跟这个世界唯一的交集，不要清零，也不是90%，他在我这里是100%的。”

　　眼前逐渐模糊，男生哽咽地絮絮叨叨：“我...我没有爸妈，没有同学。什么亲情、爱情、友情，我没分辨过。我在这个世界，只有宁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感，反正...反正我只拥有这一种情感...”

　　闻淮轻轻地抱了抱他，“所以不要被别的言论影响，不要去烦恼还没经历的事情。你也知道，你还能活下来是很幸运的。”

　　他将奚久的手机递过去，坚定地告诉他：“别错过幸运，也别辜负幸运。”

　　走出医院，闻淮看着周边的景色，想到那天在小禾办公室的争辩。

　　小禾连正常的社交都没经历过，怎么能理解同性之间到底是关系铁还是爱情。他认为两人是同居，或许只是觉得两人关系很好，不是需要aa生活的身份。

　　既然他想那么说，就随他好了。

　　闻淮正想着，身边突然有人说话：“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小禾？！”他赶紧往四周看，幸好附近没有人注意这里。

　　“宁一天早早就和我发消息，说你今天来了。正好闻叔叔让我们今天回家吃晚饭。司机送到医院我就让他回去了。一会儿搭你的车回去。”小禾解释道，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异常。

　　闻淮点点头，没关注到宁一天为什么和小禾报备自己来过了。

　　不过，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一下。我爸让我们回家吃饭，选择让你通知我？难道不应该是我通知你吗...”

　　小禾忍不住笑了，依旧没有搭理他，先一步向车子走去。

　　去的路上，闻淮还在念叨：“估计会问你公司的业务。别担心。如果他要是教训你，我肯定会拦着的。”

　　“好呢。”

　　和上一回的见面大不相同。门铃一响，闻褚和俞秋一起站在玄关附近等着。

　　别墅内能看到各在其位的员工，不像是上回一样的细心招待，而是真的随便叫家人回来吃个晚饭。

　　吃着饭，闻褚也等不及地夸奖起来：“小禾，公司的员工情况和业务归纳我都看了，整理得很好。新招聘的各个职位的员工也干得不错，这个公司已经可以说是属于你自己的事业了。”

　　“谢谢您夸奖。还是有不足的，投资方面做得就不太好。”小禾笑着说。

　　不等闻淮发挥周转的作用，闻褚自己说道：“这个没事的。俗话说的好，360行，行行出状元。我们不是这一行的状元没关系，多雇几个状元就行了。明个我给你挑几个投资方面的老员工，你一边工作一边学。”

　　“对了，叔叔，前段时间的练习生事件，牵涉到了一家福利院。听说那边的投资商有点不想继续了，我能不能接手过来？”

　　“没问题。正好集团还有其他慈善公益方面的业务，你今天带回去看看，感兴趣的一起交给你来做。”

　　闻淮看这一老一小有来有往地聊天，他望向一旁的母亲：“妈，你怎么不关心一下我最近的事业？”

　　俞秋看了他一眼，“一份连工资都没达到纳税标准的事业？”

　　闻淮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么冷酷无情的话是他母亲说出来的。

　　“诶诶诶——”

　　闻淮扭头，看见父亲向他摆了摆手，迷茫地说：“你喊我？”

　　闻褚点点头，说道：“我让家里阿姨给你准备了菜谱，回去练练。我怎么听小禾的助理说，他还得按时回家做饭啊。你知道你吃的每一口饭都耽误了公司多少业务吗？”

　　不等亲儿子反抗，他又对小禾说：“我给你挑了辆车，已经送到你公司车库了。教练也找好了，有空让你助理带你去。学会了开车，就不用在别人那儿将就了。”

　　闻淮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别人？将就？”

　　似乎是觉得两份礼物差距有点大，闻褚终于慈祥地说：“下周末有个拍卖会，你要不要一起去？这个拍卖会据说有个压轴的藏品，对当晚进去拍摄的记者可是有限制的。”

　　“我才不去，最近台里事情乱糟糟的。”闻淮没好气地拒绝。

　　还算和谐的晚餐结束，小禾在车上对闻淮表示送自己到公司就可以。

　　一听这话，闻淮早忘记刚才的不平衡，将车停在路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怎么了，还在不高兴吗？干嘛不回家住。”

　　“反正都是别人的。住别人的家和住别人的公司，没有区别。”小禾扭过头，看着路边的景色说道。

　　“诶呀，怎么会没有区别呢。公司是我爸的，家是我的啊。”

　　闻淮凑过去，在小禾脑袋边说：“这么在意那句话啊。好好好，是我想的不全面不透彻，你别生气了。”

　　小禾猛地将头转过来，盯着闻淮问：“我们是同居？”

　　看着眼前突然靠近的脸，闻淮脑中竟闪过小禾在俱乐部那天的样子，不知怎么有点眩晕，五感也要失灵，周围的一切都不太清晰。

　　直到小禾见这人没反应，气到要开门下车，闻淮才缓过神来，一把拉住他，笑嘻嘻地说：“是。”

　　说完，还补充一句：“是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