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之下》hihiio

17、第 17 章

　　隔天一早，助理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看见闻禾正在自己打扫走廊。

　　他赶紧把扫帚接过来，问道：“闻经理，还没到保洁的上班时间呢，您该不会昨晚都没回家吧？”

　　见到是自己的助理林阳，闻禾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靠在墙上，看起来并不想回办公室。

　　林阳是被自己爸爸派过来帮助闻禾的。他本来担心闻禾像那些喜怒无常的富二代一样不好相处，但没想到自从上班以来，对方的情绪近乎于淡漠。

　　除了偶尔说要早点下班回家做饭以外，这位闻经理就像是被设定了上班程序的机器人，没有复杂的人类感情变化。

　　林阳反复地扫着同一块地砖，在心里算计着要不要把一些容易惹上司生气的合同往后排，就听见闻禾问他：“假如你有一个朋友，他的恋人都邀请他同居了，但是不肯让别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爆炸性问题，林阳动作一惊，差点在光滑的地面上劈叉。他小心翼翼地斟酌措辞，问道：“那，您朋友的恋人在私底下对您朋友的态度怎么样？”

　　“私底下挺好的啊。”闻禾回忆了一下，“从来不计较生活开销，每天都期盼着回家吃饭。”

　　闻经理越说越起劲：“他自己吃饭的时候总是很糊弄，不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吃大餐独食。也不会有所隐瞒，他用电脑和手机的时候，我都可以在旁边看。而且人很谦逊，明明家里有准备一份高薪的工作，他却推荐了我......”

　　林阳感觉扫帚好像磨短了一点，终于等到停顿的间隙，试探性地回答：“那...可能是觉得你拿不出手？”

　　接收到冰冷的目光，他赶紧补充道：“我和我女朋友确定关系以后，有请她关系好的朋友吃饭，还准备了很精致的礼物。这可能是你们唯一一次大会面，以后可以节省，关键时刻一定不能抠。”

　　看经理若有所思的表情，林阳再接再厉：“您是不是还没参与进他那边的人际关系里？不能因为两个人甜甜蜜蜜，就忽略了友情的交际圈子。要让她的朋友会在不经意间感慨‘哇，你男朋友真好’。这样她就愿意完全公开你啦。”

　　闻禾点点头，迅速往办公室走，嘴里说着：“我知道了。你让公关部长到公司后立刻来我办公室一下。”

　　华章台新闻中心主任办公室内，咆哮声不断传来。

　　“为什么我的第二期专题又要延期？！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们审核完调查报告。”闻淮“砰砰”拍着桌子，另一只手里的文件都攥皱了。

　　“我也不想让你的专题延期，你知道现在播出收视率得多高吗？”钟主任早上刚来到台里，门口就蹲着这尊“大佛”，看起来脑袋顶上都能冒出青烟了。

　　他尽量保持自己的耐心，“宁一天和奚久他们两人现在还没办法出现在公众面前，对吧？所以，只要我们一天没录节目，大众的关注点就会都聚集在‘我们有没有调查清楚’这个问题上。”

　　眼看闻淮又要吼，钟主任赶紧接话：“可是，如果我们公开调查报告，大众的关注点很快就会转移到他们的现状如何以及能否继续参加文艺庆典。转移到文艺庆典就是转移到市文旅中心，就是转移到政府。所以现在上头不让播，我能怎么办？”

　　“那俱乐部会怎么处理？”闻淮忍了忍，终于是无奈地坐在沙发上冷静。

　　“俱乐部肯定要处罚以及不能继续经营。刑罚的话，要先看他们两位报不报警吧。”钟主任委婉地解释。

　　“我查到福利院的投资商是康诺生物医药公司。正好他们公司的医药代表最近在几处小区开讲解会。反正今天也不能录节目，我要出外勤。”

　　得到肯定后，闻淮走出办公室，搜索离自己最近的宣讲会地点。

　　车子停在鑫缘小区，这里的建筑大多老旧破败，是城市里比较偏僻荒凉的地点。即使正值下午，小区内来往的住户也不多，且都年龄偏大。

　　闻淮打量着小区周围的店铺，门头的牌子已经褪色掉漆，有的甚至随时会砸下来。

　　他走进小区，心想：康诺公司也是十分有资历的药企，怎么会将宣讲会设置在这种环境？

　　看了一眼还没到下午宣讲场次的时间，他走进小区里一边闲逛，一边观察着。

　　大多数的居民楼都敞开着单元门，门铃估计早就损坏，能留下的人要么是为了低租金，要么是盼望能够拆迁。

　　只有一栋居民楼的单元门还是严严实实关着的。在单元门前面不远处的树荫下，还摆放着几张围棋棋盘。有几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装修工人的衣服，正围着棋盘下棋，露出的手臂有长期劳动形成的肌肉。

　　闻淮在单元门前停留了一下，感受到身后的视线逐渐集中且施压。他没有多问，径直离开，向宣讲地点走去。

　　离鑫缘小区不远，就是这条街道的政府办事处。几名医药代表已经站在办事大厅，为前来听讲的居民分配座位和奖品。

　　闻淮坐在角落的位置听发言人拿着产品卖力介绍着：

　　“我们这款补脑口服液针对青少年儿童，主要功效是减轻疲惫感，缓解紧张情绪。尤其推荐家里有高三学生的。即将高考的压力是很大的，这个大脑，越紧张就越睡不着，越想记住的知识点就越容易遗忘。

　　而当孩子服用了我们这款口服液后，他的心态就会变得平和，面对难题会减少焦躁，耐心学习。另外，孩子身体的抗压能力也会增加，不容易劳累，学习效率提高。

　　我们知道，很多孩子为了补充能量会喝功能性饮料，家长总是会担心伤害身体。但是这款口服液就不会让您有这种担心，我们已经通过了各项检验，绝对是合理调节学生身体机能......”

　　手机传来微微震动，小禾发来一条消息：“你不在台里吗？”

　　昨天是小禾第一次留宿公司，导致闻淮的心情一直处于愧疚＋忐忑，后悔自己没必要和他争辩，毕竟小禾那个年纪的孩子就是容易语出惊人。

　　所以，闻淮老老实实地，近乎于外出晚归报备地，回复了问话：“不在台里。因为主任说暂时还不能做第二期节目，所以我来听一个补脑口服液的宣讲会了，就是你查出的那家药企举办的。”

　　“为什么还没有批准你的节目？”

　　“因为宁一天和奚久还没有恢复身体，领导怕社会关注点由真相转移到文艺庆典，说是会给文旅局带来困扰。我估计就是怕影响招商投资之类的。”

　　闻淮正经地解释了一句，又“恨恨地”调侃起领导。可惜没收到小禾的回复。

　　本来以为今天到这个宣讲会的居民都是为了拿免费奖品的，没想到在演讲结束后，大家几乎都购买了一份口服液。

　　有的人像是长期客户一样，都不用付钱，只要刷会员卡余额就行。这些长辈大有一副“穷什么不能穷教育”的势头。

　　想着价钱不贵，闻淮也凑热闹买了一盒，准备带回去研究研究。

　　还没等他再去附近营业的店铺询问一下那几名奇怪的装修工，助理李青一阵接一阵的打电话。

　　闻淮刚接起，对面就传来一种强忍着兴奋的声音：“老大，你下班前还回来不？”

　　“怎么了，台里出事了？”

　　“诶呀，你回来就知道了。快点回来嗷！”李青那头又传来乒乒乓乓的搬东西声音。

　　这是台里要解散了？闻淮心里嘀咕，抓紧往回赶。

　　一进电视台大门，停车位上多了好几台崭新的采访用车，他自己一时间都找不到停车的地方。

　　来到新闻中心的楼层，办公桌椅焕然一新，墙上挂着几幅名家画作，走廊上排列着各种造型的艺术摆件，连窗边的绿植都比之前的精致了。

　　闻淮走到聚在一起的组员背后，呆呆地问：“咱们台被人包养了？”

　　李青激动地抱紧闻淮，放肆地喊着：“啊啊不是咱们台，是你啊，老大。你被人看上了！”

　　他推着闻淮来到一束巨大的花束面前，上面贴着一张明信片——

　　感谢闻主播对于我公司练习生相关事件的细心调查。闻主播工作细致，待人真诚，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期待在接下来的发布会再次见到闻主播。”

　　旁边还有一张纸条——

　　此外，也感谢新闻中心所有工作人员对于闻主播本次调查工作的全力支持，特准备一些小礼物以表达谢意。祝各位和闻主播天天顺利，祝新闻行业越来越好。

　　闻淮看到信件落款上端正的“闻禾留”三个字，大脑宕机了好几分钟，耳边充斥着组员的好奇试探，脑中回想着那天在星华公司听到的各种流言，不明白是公关部哪个蠢货给小禾出的主意，更不知道如何跟领导解释。

　　但是听到消息后赶来的钟主任显然比闻淮还要紧张，他纠结了一下措辞，对闻淮说：“你今天用不用早点下班？”

　　“不用吧，我稿子还没写完。”闻淮机械地拖着脚步往办公室走。

　　钟主任拦住了他，“那个，你还是早点下班吧。你不用去感谢闻经理吗？”

　　闻淮连新椅子都没坐一下，又被半推到电梯口，茫然地看着来往忙碌的工人以及一双双八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