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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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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陈兰收拾东西很快,快得像是当年连夜逃离海市一样。
说起来,两次离开海市她都有非一般的境遇和收获,上一次是一张为期十八年的饭票,每年稳定到账两百万,以及夏梦俞给她的补偿三十万,代价是抛弃过去的一切,换一个身份生活。
这一次是一起结清的一百万,代价只是离开海市,简单地多。
但她这几天夜里又开心又愤懑……说到底一百万实在是有点少了,估计都不够她花上几年。
没关系,她嘟囔道:“没钱就再来……能拿我怎么办,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昨天已经收到钱,打算下午就走,但一直联系不到陈迟。
她拿着手机,烦躁地翻手机通讯录,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陈迟的手机号,而陈迟这几天根本不知道去了哪里,微信也不回。
“砰砰砰。”有人敲门。
陈兰吓了一跳,抓紧手机,骂骂咧咧地打开门:“你这个臭小子还知道回来?!还记得你这个妈吗?”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陈兰一下僵住了,然后立马要把门关上。
一双粗糙黑黄的手伸进门缝,轻松地把门推开。
“阿兰,别关门啊,是我,赵豪啊!”
男人一把推开门,陈兰也被推得踉跄一步。
男人挤进屋内,反身将门关上。
“你进来干什么?滚,快给我滚!”陈兰尖叫。
“阿兰,”男人一身破旧泛黄的衣物,头发和手缝都有难言的秽物,一张脸难掩疲惫却还是风流俊俏,甚至还能看出稍微打理的痕迹,他贴近一步,轻轻抱住陈兰的肩,“阿兰,真想你,我们已经有整整……我们真的好久没见了,你想我吗?”
陈兰挣脱开赵豪的怀抱,嗤笑一声:“要么滚,要么我报警。”
“别啊,阿兰。”赵豪又靠近。
陈兰拍开他,在沙发坐下。
“阿兰,”赵豪走到沙发后,殷勤地给她轻轻捏肩,“别生气,气出病来我心疼嘛。”
陈兰翻着手机,给陈迟发消息,让他快回来。
“我走了之后好舍不得你,打听到你的消息,我奔波了好久好久,才找到你呢……你想不想我?”他凑近想看陈兰手机,被陈兰瞪了一眼立马躲开目光。
“想你?想被你偷走的几百万吗?”陈兰冷笑一声。
“真的想我啦?”赵豪压低声音说。
“滚!”
“几百万算什么嘛,我的阿兰是大富豪,”赵豪温柔地笑着给陈兰捏肩,“没了钱,也还有一大群有钱朋友是不是?想要钱不是立马就有了吗?”
陈兰深吸一口气:“怎么知道的?”
赵豪立马挤来沙发上,贴着陈兰坐下:“阿兰,你不是和小霞认识吗,你找她定这季度的新包,她嘴碎就告诉我了嘛。”
小霞是陈兰认识很多年的香奈儿柜姐。
陈兰靠着沙发:“我的钱不会再给你,你也知道我在海市有认识的人,有权有势帮我一个小忙,把你处理了应该不难,所以立马给我滚。”
她指着大门,态度坚决。
赵豪丝毫不惧:“阿兰,小霞说你这次出手真不大方,一年前说好要定的包也不要了,只要了一个当季的便宜货。”
他温柔地去抓陈兰的手:“是不是在那些人那里没拿到好处?只给了你一点钱就赶你走?”
轻柔的吻落在手背,赵豪抬眼看她,像一只装乖的小狗:“他们都欺负你,只有我为你着想,阿兰你知不知道这些有钱人目中无人,打发我们就像打发一只狗,扔点剩饭就想我们感恩戴德。”
陈兰胸膛起伏,愤怒弥漫心头,她抽回手。
赵豪又去抱她:“可是只有一个地方,人人都一样。”
他的手划到陈兰的腰,暧昧地抚摸:“阿兰,钱是永远不够花的,你想想你之前每年都买多少奢侈品啊,再看看这里,又乱又破,他们打发你的钱真的够你花吗?”
陈兰盯着他:“怎么?”
赵豪眨眨眼:“钱不够花就要想方法赚啊,阿兰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地方一本万利,一天不到就能……”
陈兰立马站起身,抬脚踹他。
赵豪跌倒在地,爬过来死死抱住陈兰的腿:“别,别伤了脚,阿兰,钱啊!为了钱先别踹!我能给你赚钱!一大把钱!”
陈兰挣开他,在沙发坐下:“说!”
赵豪跪行到她脚边,循循善诱道:“阿兰你知道赌场怎么赚钱吗?他们就是利用大家的赌徒心理,让你在第一把狠赚一笔,诱惑你再赌下去,然后就开始宰你。”
陈兰说:“所以呢?让我去把钱输光?”
赵豪轻轻笑:“怎么会呢?我有经验,我们只要在第一次赢钱后立马就走,不就能赚了吗?”
陈兰嘲笑:“你有经验怎么欠了几千万?”
“就是输光了才有经验了呀,”赵豪委屈道,“阿兰,你知道我的,我多为你着想呀,我们以后一起生活,钱是要一起花的,我肯定想方设法让你能有更多钱,对不起?”
陈兰看他一眼,这个男人自从在柜台认识她后,就死死扒着她不放,如果不是这张俊俏的脸和年轻有力的身体,她根本不会给这个路边走狗一点眼神。
但是说到钱,一百万确实太少了,如果真的能再多点,再多点……
“起来吧。”陈兰说。
“好咧!阿兰你也觉得我说得对是不是?”
“怎么做,说具体!”
02
16号录歌当天,陈迟把老旧死机的手机费力开机,才发现陈兰给自己发了很多消息,但又全部撤回,只有一条沉在最底下:有事外出,别来找我,过几天联系你。
陈迟:什么事?还好吗?
没人回复。
“陈迟,”王立铭敲敲录音室的玻璃窗,“怎么了,有人找你?”
“没什么,”陈迟收起手机,“我们开始吧。”
这次录歌只是把蓝湖在小录音室里录的两首歌重新再录一遍,用更好的设备,更专业的调音师。
弹起吉他的时候陈迟想,这把吉他很好,音质像是小时候陈兰给他买的第一把吉他。
小时候刚开始学钢琴,陈兰问他喜不喜欢,他抱着妈妈的腰,抬头看,只看出妈妈的眼神里满是期待,于是说喜欢钢琴,也喜欢妈妈。
后来他总是在学完钢琴后,去碰老师家的吉他,老师和陈兰说了,陈兰不知是失望还是欣慰,摸着他的头,轻声细语:“乖乖,想学吉他就学吉他,不要学这个破钢琴了,和别人一样有什么好。”
然后陈兰就牵着他的手,走进一家买吉他的店,店铺很大,一面墙上挂着很多不同的颜色不同款式的吉他,他望着这些吉他眼神亮亮的。
陈兰对店主说:“要最好最贵的!”
于是一把最漂亮最好的吉他就落到他怀里。
很多年,它一直在他身边,直到陈兰失去所有钱,卖光所有的家产,卖光所有的财物,也卖光了她给陈迟的一切。
陈迟被拿走吉他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妈妈给自己的一切,妈妈都可以收回,他毫无怨言,他只是一直看着它,看着它被装进盒子,被拿走。
他只在心里说再见,那个他给从小的伙伴起的名字,也被他深深埋藏。
那个时候,陈兰对他还很好,直到十八岁生日后的某一天夜晚,她突然从他们临时租的房间里冲出来,陈迟那个时候睡在公共客厅的沙发上,被陈兰一巴掌狠狠扇在脸上。
陈迟同时从两个梦里醒来,一个是他在睡梦中正在做的梦——他已经忘记了。
另一个是他幻想中的美梦——妈妈爱自己,自己什么都没有,也会有妈妈的爱。
陈迟跌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另一巴掌彻底打醒。
“没用的东西!养你有什么用!钱呢,我的钱呢?!”陈兰歇斯底里地咒骂。
陈迟咽下泪水,倔强地抬起头:“我去赚钱。”
“哼,赚钱,”陈兰冷笑一声,“你怎么赚钱啊?”
“我去弹吉他赚钱,在街上弹吉他赚钱。”
后来他开始写歌,沉迷于写歌,并且发现,其实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也还会有音乐,音乐不是一个会被遗弃的东西,它已经融入自己的骨血,永远不会分离。
于是一路走到这里,将自己写的两首歌,完美地呈现出来。
就算被齐皖包养,就算未来会付出身体,那也没关系。
他一无所有,如果有除了音乐之外的筹码,那他都可以付出。
而他最宝贵的,唯一的,他对音乐最纯真的爱,已经随着每一个弹出的音符,被永远刻录进了这两首歌里。
03
叮咚。
手机收到新信息。
齐皖点开。
信息来自陈迟。
是对他的信息的回应——
齐皖:「小迟,明天三点来,司机会去你家接你。」
陈迟:「好的,齐先生。」
齐皖放下手机,他坐在一架钢琴前,正望着窗外沉思。
他的手边放着一个老旧的相框,相框框着一张照片,像框住了时光,在同样的钢琴前,阳光正好,一大一小两个人联手弹着琴,那个青年侧头微笑,俊雅的面容被阳光笼罩出一层浅黄的光晕,神色柔和。
那个孩子坐在齐皖现在的座位,不熟练地按着琴键,却没有注意手下,而是抬头看着身旁的青年。
照片的日期是,二十年前。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这架钢琴维修了很多次,可是音质再也不会像当年那样清脆悦耳。
他按下一个琴键,熟悉的键位,熟悉的曲子,叮叮咚咚的声音踏着时间的步伐,执意要把一切都带回当年。
可是齐皖不会变年轻,青年不会再回来。
但如果有另一个他来到这架钢琴面前,失去的时光可以被复刻吗?
齐皖不做没把握的事,既然这场和人性与欲望的赌局已经开始,那么他的答案是: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