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生光》伴林自由

3、我要去重症区

　　“这是我的检查结果”

　　大队：“之前定期检查的时候没发现？”

　　秦望摇头。

　　“医生说...目前还处于早期，情况不算太严重，但也需要进一步观察。所以，我想向上级提出申请……”秦望眼红,内心错乱。

　　大队身体微微前倾，故意问，“什么申请？”

　　秦望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他舍不得，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想暂时离开岗位，接受治疗....您常说，我们消防员，每一次出任务都面临着风险...一去一回，关系的不是个人，是集体...”

　　“我的身体状况随时都会影响工作，甚至给队友带来风险。我不想因为自己的问题而影响整个队伍...也不想做拖油瓶。” 挤在眼眶上的泪，不受控地落下。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秦望愧疚。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逃兵，在队伍需要他的时候...选择了离开。

　　大队长沉默片刻，站起身来，走到秦望面前。

　　他拍了拍秦望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秦望啊”

　　那一声‘秦望啊’包含着大队的低沉与深情。

　　“好不容易干到中队，却出现了这样的状况....这不是你能控制的。”

　　“不过，身体第一位，你放心去，等你康复归来，咱们依然欢迎你...”

　　听到大队长的话，秦望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向大队长敬了个标准的礼，干净利落。

　　秦望转身离开办公室，轻轻关上了门。

　　大队长看着紧闭的门，他回到办公桌前，擦了擦眼角的泪，再次拿起笔时，却久久不能落下。

　　他望向窗外蓝空，叹气，“秦望啊....”【什么时候会再见呢？】
　　刚才那几个战友看到秦望走出后，丝滑转身，赶紧溜到了电梯门口。

　　“电梯赶紧赶紧赶紧赶紧！！！”

　　“开门了，快进去，快进去！”

　　“关门,关关关关关关关关关关...”

　　秦望听到了那死动静：“？”

　　~~

　　秦望回到宿舍

　　脑边回想起与大队的对话。

　　“离队之后想去干嘛？”

　　秦望说：“救人。”他顿了顿，继续说，“救一个....很重要的人。”

　　在岗救人，离队依旧救人，只是方式不一样了，这就是秦望想通的事。

　　大队：“那几个，知道这件事？”

　　秦望答：“不知道，把他们支走训练去了，晚上回来，还麻烦大队主持下...”

　　秦望收拾着自己的衣物，目光随着落在那火焰蓝制服上

　　火焰蓝，金黄色的肩章缀钉出一道粗横杠和三枚六角星花。

　　帽子同样精致，帽檐平整有型。

　　在这层底色之上，五星、天安门、齿轮和谷穗，组成的国徽，璀璨夺目。

　　这些都是他的标志，跟他一样，熠熠生辉。

　　秦望久久看着。

　　毕业后，他来到这，已经有五年了。

　　虽舍不得，但不得不。

　　~~

　　封闭区即是重症区

　　涂岚的精神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他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被分裂了般，成了两个极端。

　　他正常的时间，每天只有两个小时，其余时间便在发呆，胡思乱想，越想头脑越不清醒。

　　他不闹的时候，就坐在床上，虽然看不见，但他听得见周围的声音。

　　病房内很静，没有任何电子通讯设备，只有一些监控、防护窗、紧急呼叫仪。

　　少许时候会听见有人莫名大叫，一旦发现有人情绪不对，护士和医生便会立刻赶过来。

　　隔壁26床经常找涂岚说话，可涂岚总是爱答不理。
　　26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正常，但却在重症区，也就是说，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让人以为他是疯子。

　　这间大房里，共有六张床，相反，涂岚跟26床却成了乖孩子，因为没人惹他们的时候，他们不会莫名地哭。

　　26床是一个看起来20几岁出头的大学生，正直青春，眼部却黑黑的。

　　清醒时，涂岚听那些护士说，这26床有梦魇障碍。

　　26床：“喂，瞎子，要不要听我讲故事？”

　　“我不是瞎子。”涂岚回答得很平静，没生气：“现在是午休时间，”

　　26床从枕头下掏出一把瓜子，他捻起一颗放在门牙上，“咳”的一声将瓜子嗑开，随后吐了一口，将碎屑吐向天空。

　　26床扣脚趾，闻了闻，小声说：“不想睡觉，我睡下去就很难醒啦...因为，梦里有死神在盯着我看....”

　　碎屑飘到了涂岚手上，他奋力一甩，明显有些生气。

　　“你吐到我身上来了！”

　　26床又拿起一颗：“那又咋啦？”随后，他走下床，将瓜子递到他面前，有气无力地说：“瞎子，你要不要吃点，我悄悄藏的！”

　　26床挺得意。

　　涂岚再一次强调：“我不是瞎子，我只是…暂时看不见。”

　　26床：“你也真是惨，我听那几个护士说，你这眼膜可不是一般的烧伤，手术都不方便做，也不知道这白布之下，眼睛烂成啥样了！”

　　涂岚并没有被激怒：“我惨，你也在这，在这重症区，都惨。”

　　26床说到烧伤，涂岚彷徨，他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甚至忘记了那场火灾。

　　这种情况像是...退化。

　　记忆退化...
　　它动摇了涂岚的自我意识、以及世界观，更彻底改变了涂岚对“我是谁”的认识。

　　~~

　　“涂岚进去了？”一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高楼玻璃窗前，俯视着窗外的夜景。

　　“他疯了，现在神志不清。”周烨燃持着一把伞站在咖啡店前。

　　男人捏断了手中的烟头：“那他现在人在哪？他没进去？！”

　　周烨燃：“精神病院，重症区，我亲自办的住院手续。您放心，我去看过他，他现在眼睛也瞎了，只会往墙上撞！”

　　“那里跟监狱没啥区别。”

　　男人又问：“他要是装疯呢？”

　　目前，没有一种客观的测量方法能做出明确的精神病学诊断，医生也无法通过验血来诊断抑郁症，也不能通过脑部扫描来确诊精神分裂症。
　　单凭这点，男人便捏了一把汗：万一呢？万一涂岚就是装的呢？

　　精神病学家全凭自己观察到的症状进行诊断。
　　男人不信，“万一呢？万一那医生诊断错了呢！”

　　周烨燃答：“不会的，出这么大的事，被逼疯了也挺正常，那场火没给他烧死，算他命大”
　　“再说，那天我不是在他酒里放了点东西嘛，八成是药效起了作用。”

　　男人将烟头扔掉，用皮鞋碾碎了烟头：“那些画呢？都处理干净了？”

　　周烨燃答：“那么大的火，全烧没了。”

　　男人笑了：“那就好，改天约个饭，好好庆祝一下~”

　　~~

　　秦望来医院复查

　　“医生，我现在的情况能做肿瘤切除手术吗？”

　　医生看着检查图像皱眉：“嘶...我并不建议，脑瘤的位置在大脑的重要功能区，此时进行手术的话…”医生顿了顿：“风险系数极高。目前来看，肿瘤尚未对功能区产生明显的压迫，所以可以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定期来做脑部影像检查...”

　　秦望低头，失落：“我知道了医生...”

　　秦望走出，缓缓关上房门。

　　“通知家人了吗？”

　　“我妈妈不在江庆市，离得很远...”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好...”

　　秦望走到一颗大树下坐下，掏出手机，拨打了那两名小护士的电话。

　　庄瑶：“喂，哪位啊？”

　　秦望笑着说：“姐姐，还记得我吗？我是秦望，我有事想麻烦你。”

　　庄瑶：“秦望？你有啥事啊？”

　　“电话里不方便说，你出来吧姐姐，我在你们院前的大树下...那棵古树。”

　　“要是你忙的话，咱们改天说也行。”

　　庄瑶笑着招手：“没事没事，我马上就来！你等着啊~”

　　庄瑶抱着报告单，朝着树下跑来。

　　远远地，便看见那身材背影。

　　秦望倚于树上，低着头，手抱胸，微风轻拂，额前碎发，跳跃无常。
　　碎发下，星眸哀伤。
　　再往下，黑衬深 V，贴体合身，肌肉彰彰。
　　几片落叶沙沙作响，美男美景似一副风景画，心碎迷人。

　　庄瑶有些心动，害羞地喊：“秦望，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望转过身来，说：“姐姐，你们院还缺护工吗？”

　　护工？

　　庄瑶笑了，原来这小子想走后门。

　　庄瑶有些失落：“你可以去招聘网站啊....”

　　秦望不想，他想救的人就在这，去那些网站是分配，很麻烦。

　　而且，他是为了涂岚才来当护工的，心中早已明确对象。

　　秦望不傻：“我知道，医院内部员工可以推荐的。”

　　这种推荐方式有一定的优势，因为推荐人对医院的工作环境和要求比较了解，被推荐人也能通过推荐人提前了解工作内容。

　　庄瑶【这小子，算盘打得还挺精】

　　“我推荐肯定推荐专业的啊...你能胜任吗？”

　　秦望继续说：“当然能！”

　　庄瑶问：“你是干什么的？”

　　“消防员。”秦望很有底气地答道：“反正都是为人民服务！不是？”

　　“我会协助你们照顾患者的日常生活起居…”
　　“保障患者安全……”

　　“保障...患者安全!我再适合不过了！”想到安全，秦望越说越激动。

　　庄瑶想，好像找不到理由拒绝....

　　“精神病院可不是那么容易待下去的，很多人都干不下去。”

　　秦望捶着胸口：“我能！我有的，就是毅力！”

　　也是，赴汤蹈火，消防员的意志力可是国家选出来的。

　　庄瑶问：“你想去哪个区...”

　　还没等庄瑶回答，秦望抢着说：“重症区！！！”

　　庄瑶明白了，明白他的意图了！

　　庄瑶笑：“别急着高兴，护工可也是有考核的！考核通过才行~”

　　秦望信心十足：“姐姐，我能不能去看看涂岚....”

　　庄瑶有些好奇，好奇秦望跟涂岚的关系，她觉得，他们的关系很不一般。

　　两人走在去重症区的路上

　　蓝天白云，树叶生风，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像是一地碎金。

　　这里根本没有想象地那么可怕、那么压抑。

　　门诊大楼很阔气，周围排满了宣传栏，挂着各科医生、专家的头像和资料。

　　秦望四处张望。

　　“环境挺不错~”

　　庄瑶嘴角扬起：“待久就有不一样咯~就比如我，看啥都是黑白。”

　　秦望开玩笑：“这说得，庄姐，你也该去检查检查了。”

　　庄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这臭小子，拐着弯骂我是吧！要是考核不过，可别哭着求我！”

　　“对了，你不怕涂岚啊？他可杀了人，那件事闹得可大了，咱们院里的护工都小心得不得了。你跟他啥关系啊？”
　　“听说他那画里有啥机密……你知道吗？”

　　秦望叹息，句句回应：“不知道。”
　　“他有啥好怕的，我了解他这个人，所以不信他会杀人。我俩可是光着屁股长大的，一起上小学、初中、高中、直到大学。”

　　“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叔叔阿姨走得早，他这几年也不容易。”

　　“工作之后，我俩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知道他越来越有名了，人红是非多嘛。”

　　“在宿舍的时候，我就会想他。”

　　庄瑶：“咦~~~你谈过女朋友吗？”

　　秦望：“谈过一次，三天崩了，不敢再谈。”

　　“三天？”

　　“那女生强追的我，把我追得喘不过气，追到之后嫌弃我笨，啥也不会，三天都在吵架，连手都没碰过，后来我也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爱她，心里有芥蒂...”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隔着深沟，然后就分了~”

　　庄瑶越想越不对劲：“你真把涂岚当兄弟？”

　　秦望邪笑：“或...许吧~”
　　秦望早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
　　他问过自己的心，心说--从小就喜欢涂岚。
　　但因为害怕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