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 梅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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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九十年代，一部名为《梅花烙》的电视在荧幕上风行一时，描写的是清朝一位歌艺女子与皇亲贵胄相恋的凄美爱情故事，其主角自是俊男靓女，青春靓丽的女主角已然是曾经的女神。这部电视剧是改编自琼瑶小说《梅花三弄》三部曲的第一部，取名源自女主角肩膀上留有一朵小小的梅花烙痕，这位女主角原本是清代王府里福晋的女儿，但是在“母凭子贵”的社会背景下，她被调包换成男孩，调包的男孩也即王府贝勒爷的男主角，女主角则沦为卖艺谋生的女子，好巧不巧的是，这两位调包之人成年后，巧遇并相恋相爱，最后并相约对抗当时的礼教习俗，总之便叫做艺术，任凭创作者天马行空，反正深受些许人士钟爱。与这部电视剧同样成为经典的，还有由其片头曲《梅花三弄》，这歌曲的旋律音调犹如演唱的最销魂梅花三弄一般，熟悉歌曲的朋友想必很熟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两句歌词，它出自金朝文学家元好问名作《摸鱼儿·雁丘词》。歌词中尚有“若非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两句值得一提，同样的是，它亦是创作者从古文典籍中取经而来。
若非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顾名思义是指经历过寒彻骨的梅花，散发出的香味更加沁鼻，这两句歌词是源自唐代的禅诗《上堂开示颂》，此作是唐代著名僧人黄蘖禅师的一首无题诗。这首诗常用以比喻那些经过艰苦摸索积思顿悟的境地，从而表达了劝诫世人要向梅花般品性学习，然而被《梅花三弄》的作者引用创作出柔情百出的歌曲，可见古人们如此坚韧不拔的诗句，也可以柔情的风格呈现在世人面前。梅花系常见的名花品种，是与桃花、梨花和杏花一般同为蔷薇科属的花，据记载中国栽培梅花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具有极强的观赏价值及食用价值，因此可见很多地区开辟了供观赏的梅花园。梅花一般在冬末春初时开放，也即在一年四季中最为严寒的时候盛开，或许人们极为欣赏其严寒时节还能绽放的品性，故极为歌颂赞美它，盛赞它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从而被誉为花中之魁。
梅花无疑是人们所喜爱的名花，称为中国十大名花之首，在十大名花里面包含了中国多层面的精神文化底蕴，如同列名花中荷花、桂花、菊花和兰花，都含有深厚而浓郁的历史内涵，尤其是人们过誉的梅花，是中国传统赏花文化的核心部分，乃至在世界名花界，都占有一席之地。梅花在传统文化里，与兰花、竹子和菊花并视为四君子，与松、竹并称为岁寒三友，它以洁净无瑕，坚强傲骨，内敛谦虚的品格而著称，寓意人们励志奋发的精神。由于梅花在传统文化里有较高的推崇价值，因此成为古代文人喜欢歌咏的对象，丛禅诗《上堂开示颂》到小时候的启蒙诗《梅花》，再到宋代著名诗人陆游的词作《卜算子·咏梅》及元代诗人王冕从多篇咏梅作品中提炼成金的佳作《墨梅》，充分表明文人甚是喜欢歌咏在严寒时节盛开的梅花，好寓意自身对梅花高洁品格的向往，寄托了对保持傲骨品性的追求。
从成千上百首咏梅诗篇里可以看出，咏梅的经典之作多出现于宋人之手，或许如宋人周敦颐《爱莲说》中介绍的那般，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也即或许在唐代以前，梅花的文化寓意价值尚未得到极高的认可。李唐早期虽有一些文人墨客创作咏梅的诗句，但传诵较广的极少，直到由一位禅师创作的《上堂开示颂》，或因其有名句“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深有内涵，使得后世的文人开始重视梅花在诗词文学里的寓意。《上堂开示颂》是名为黄蘖禅师的七言绝句，从其诗题亦可知是一首禅诗，也即相当于古代文人的哲理诗，只不过所谓的禅诗，其作者或作品内容皆围绕念佛参禅展开，诗句中尾两句也的确是向人们宣传一种积极的哲思。
《上堂开示颂》
（唐）黄蘖禅师
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上堂，在一些地方语系中即表示上课之意，在这首禅诗里面，顾名思义应该是一群宗教人员的上课，诗题之意应是黄蘖禅师在开坛说法，向信徒们传授佛学禅宗相关知识时开场白，只不过它以诗的形式呈现出来。作为传诵佛法的开场，自然是为了点化信徒，好让众人明白，想要通过念佛参禅摆脱尘世的烦恼，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前两句“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翻译成今日的大白话就是要摆脱尘世的琐事，其难度非比寻常，需要如佛门中人念经时手上攒着一串打好绳结的念珠，念珠串得牢靠，也即用佛门的术语劝诫要想修成正果得打好基础，打好基础亦是人们非常认可的说教语言。后两句“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也即对前两句的进一步论证，寓意人们要学习梅花笑傲雪霜的坚韧精神，历经一番寒彻骨的体验后，可如绽放盛开的梅花那般，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寓意深刻富有内涵，深得后世学者的激赏，乃至在学生时代，多有看到同学们引用它为人生格言或座右铭。
在怎得梅花扑鼻香之余，歌咏梅花最为人们所熟知的诗词莫过于宋代文学家王安石的五言绝句《梅花》，该诗是作者罢相致仕退居江宁钟山后所作。王安石是宋朝政治史上响当当的人物，他仕途经历横贯宋仁宗、英宗和神宗三朝，但他的高光时刻在神宗时期，春秋鼎盛的神宗皇帝是位力求革新的君主，得益于帝师的推荐，与王安石一拍即合，开启了宋代政治上影响深远的变法运动。作为推行变法的核心人物，王安石固然是变法的受益方，尽管历史记载他全心全意为公，但毕竟成就了他出将入相的仕途理想，两度成为朝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相。古语有云高处不胜寒，豪情壮志的王安石在推行变法过程中，遭受了诸多非议和责难，心爱的儿子王雱离奇早亡，使得王安石对推行变法心有余悸，被迫罢相回到江宁府任职，尽管后来宋神宗再次敕令他再度任相，可惜不足一年再次罢相，此后彻底远离了官场是非，他的咏梅名篇《梅花》便是他经历两次罢相后，心灰意冷而终止改革理想后的心境之作。
《梅花》
（宋）王安石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梅花》诗语言简洁朴素如大白话，大意是说墙角有几枝梅花，是在严寒时节独自盛开，从远处望能知道洁白的梅花不是雪，是因为隐隐约约传来阵阵的芬香气味。该诗使用墙角开篇，意味着这几支梅花并不引人注目，不容易为人所知或者说不被人们所赏识，体现了作者身处墙角里孤芳自赏的心态，接下来说梅花在凌寒环境开放姿态，着重强调梅花独自开，突出梅花不畏寒冷不随流，尽管在无人关注的地方仍然要独自盛开，虽说是描写梅花的品质，更像衬托作者品性。
现实世道里，不为人们欣赏甚至埋没都是平常事，王安石两度荣登相位位极人臣已经成功的典范，身居高位也有很多不被认可或许可的时候，致使他只能心灰意冷的放弃他的政治理想，只能望着如雪一般的梅而孤芳自赏，它至少好过自怨自艾。粉红色梅花最为常见和引人注目的，诗中第三句却是说望眼过去的梅花像雪一般纯净洁白，好比宋代词人张孝祥曾有词句“梅雪都清绝”，能与雪相映衬清绝的梅花想必是白梅。记得小时候语文彩色课本中，《梅花》诗的页面背景是墙角厚厚的积雪，伸出几支艳红色的梅花，结合诗句从逻辑上分析，红色的梅花望眼过去也能分辨不是雪，由此可见，红色梅花的背景似乎不符。
诗后两句相当于一问一答式的闭环诗句，也是本诗的核心，是将诗的重点置放到梅花幽香上面，遥知说明淡淡的幽香从远方飘来，这里反应出诗人独具慧眼善于观察，远处似雪的梅花不是雪，而是散发幽香的梅花。将雪和梅有机结合创作诗词的，在佳句“梅雪都清绝”外，宋代诗人卢梅坡曾作有诗《雪梅》，深刻的描写梅花的共相区别，共相自是皆是白色示人，区别则是梅不及雪白，然而雪却输梅一段香。暗香，原意是指淡淡的幽香，然而在文人的点缀下，俨然成为梅花的代称，如林和靖描写山园小梅的佳句“暗香浮动月黄昏”和李清照词作《醉花阴》里的暗香盈袖。在王安石的这首梅花诗里，作者以梅拟人，凌寒独开，也恰好寓意他推动变法诗的孤独处境，在反对声一浪高过一浪的朝廷纷争中，还要保持梅花般的纯洁品性，再者说暗香沁人心脾，同时寓意他的理想初衷是为朝廷为社会。历史记载也的确是如此，尽管同僚的人们对其变法有责难，但对其为官节操和为人品性，无一不是认可的，然而变法触及到太多官员的切身利益，注定使得王安石只能感受到如梅花般凌寒独自开的心境。
王安石描写蔷薇科属花的诗篇中，与《梅花》所蕴含的思想内涵相通的七言绝句《北陂杏花》尚可一品，然而不一样的是，作者描写的杏花却是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而且大力渲染杏花妖娆的形象，突出杏花高洁坚守的精神内涵。从作者的梅花诗和杏花诗来看，或许这两种同科属的花，所寓意的人之品性相通，杏花碾成尘的描写，深得后人的喜欢和借鉴，或有可能被后来的大诗人陆游借鉴而创作了《卜算子·咏梅》一词。诗人陆游一生酷爱梅花，乃至将其作为一种积极的精神载体来倾情歌咏，梅花在陆游先前的文人笔下，已是一种洁净高雅的象征，到陆游笔下则是以梅自况，并赋予了它坚贞不屈的内涵，结合陆游矢志不渝追求恢复赵宋国土疆域而屡次受挫的人生经历，这首词《卜算子·咏梅》犹如写实般的诠释出他坚持理想及矢志不渝的崇高精神。
《卜算子·咏梅》
（宋）陆游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从这首词尾两句可以看出，作者高度赞誉了梅花香如故的品格，“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即使梅花从枝上凋落重归尘土，但其清幽的芬香依然弥漫着空气中，犹如赠人玫瑰手留余香，清代诗人龚自珍有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虽寓意迥异，但其乐于奉献的精神内涵可谓是一致。词的上阕着力渲染梅花在孤寂中盛开，却要遭受风雨的吹打，下阕表达了梅花并不想独占鳌头却总是被嫉妒及无情的中伤，即使凋零也要留余香的高尚品质，以梅花自喻，表达了诗人即使面对无情打压他的势力还依然保持坚贞不渝品格的内涵，借咏梅抒发自己保持高尚品性的本质。作者以梅花喻人托物言志，以清新的格调描写坚贞自守的梅花，暗喻自身虽然仕途坎坷却能坚持理想矢志不渝，从而达到人与梅花相融合的境界，表达的意味隽永深刻，可谓是咏梅词中的佳作。
不论勾心斗角的职场，尔虞我诈的商场，抑或无情倾轧的官场，选择同流合污是大部分人的选择，清流如水则是如同陆游少部分人的坚守，同流合污备受批评却是众人普选，清流风尚却只能在文学上流光溢彩。人世间矛盾永恒所在，犹如文人创作诗词般的虚无层面选择清流，而在考虑切身利益上的实在层面多跟随浊流，而陆游却如哲思想里面的普遍之中的特例，一生选择清流亦创作清流佳作，故能被后世誉为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历史上作词选择清流的比比皆是，但是能够一生保持清流的寥若晨星，元代末期诗人王冕，在面对乱世局面时，选择了清流自洁其身，和陆游一样酷爱梅花的他，为此创作出一首表明心迹的诗篇《墨梅》来诠释他的坚守。王冕创作的梅花诗有几十首，其中最为人们激赏的是《墨梅》这首，源自诗句赞美墨梅不求人夸，只愿留清香美德于人世的珍贵品性，实则以梅自喻，表达自己的人生态度及坚持不向世俗谄媚的操守，清流自守的品质历来为世人所重，是极为贵重的高尚品质，因为做到的人屈指可数，物以稀为贵，由物质组成的人亦是如此。
《墨梅》
（元）王冕
吾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墨梅是指水墨画的梅花，也有作淡墨色的梅，是梅花中珍品，从王冕的这首诗开篇可知，作者甚爱梅花，先写自家里写字画画后清洗笔墨纸砚的池子有梅花树，生长出来的朵朵梅花，似乎都是洗笔墨后留下的痕迹，后面再直抒胸臆，发出“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的震撼呼声，即是说并不需要人家夸张它的颜色漂亮，在乎的是把清淡的香气洒满天地之间。这首诗是作者通过梅花自喻，表达他鄙薄俗世洪流，在矛盾的社会现实面前选择独善其身，拒绝入仕为官不求功勋的追求，王冕的这种追求显然不符大部分人积极入世的理想，因此他只好隐居山林与梅花为伴，并自号为梅花屋主。
无意苦争春的梅花，有“一枝春”的说法，源自魏晋南北朝文人陆凯的赠诗“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春代表着良好的寓意，再加上傲雪的本性，成为千百年来众多文学大家争相歌咏的对象，在四君子中，咏梅诗句最为经典突出，而且其质素远胜过咏菊和咏竹类作品。文人围绕花草树木创作的诗词中，梅花因被赋予了品性高雅的寓意而赫赫有名，以上分享解析的几首诗词，无疑是诗词文学里歌咏梅花的佳作。当然，描写梅花的好诗句远不止以上几首，从禅师的一番寒彻骨，到王安石的凌寒独自开，再到陆游的碾作尘泥香如故，最后到王冕的清气满乾坤，无不代表文人墨客们的傲骨品质，这些高尚情操自然也是世人所尊崇的，也是因为有人坚守如梅花般坚贞不渝的高尚品性，使得在浊世洪流中不断涌现光辉的一面。梅花象征坚忍不拔、百折不挠及坚贞不渝的精神品质，在寒冷季节傲然飘香，铁骨冰心的崇高品质备受历代文人推崇，上至达官贵人，下及庶民布衣，对梅花深爱有加，每年的冬季，各地有名的梅花园会吸引了络绎不绝的游客驻足观赏，如能对一些梅花诗句了然于心，或许欣赏梅花时会别有一番意味。
人们所能赏析的上面几首梅花诗词佳作，对于创作者来说，无疑都是厚积薄发的结果，好比王安石创作的五言绝句《梅花》，能够通俗易懂的语言描绘梅花香自苦寒来的特点，想必他前期也应写作许许多多关于梅花的诗句，是他长年累月热爱学习和深入观察梅花的结晶。王冕的《墨梅》之前就另有梅花诗多首，可见他能够最为精简凝练的语言道出梅花的坚贞不屈、傲骨凛然的高尚品格，是因为他反反复复斟字酌句的结果。再者，如同一般读者而言，所欣赏的这几首梅花诗佳作，初步的只是欣赏梅花在古代文人眼里所蕴含的寓意，倘若如这般文人钟情梅花，甚至以梅花自喻，则需要像先贤文达一般，在练习创作梅花诗词中反复提炼，熟能生巧，巧能升华，多积累文学素材，提高对梅花的鉴赏水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