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掉马后》荔枝海棠

6、福利院

　　“是吗？”魏澄直视陈泽西，眼里藏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眼前润泽的唇瓣在张合，是玫瑰般的颜色，男人难得有些走神，没有立刻回答，随后才说：“手还在痛？”

　　没有得到正面回答，魏澄别过头，神色如常：“不用陈总费心。”
　　陈总……男人嘴角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助理察言观色，适时打破即将凝固的气氛，“吴院长，好事多磨，合作不急于一时，不如我们边走边谈，也好详细了解福利院的现状。”
　　于是……魏澄也跟着一起了，照吴院长的话来说，他初来乍到不熟悉，多走一走也是好的。

　　福利院其实很小，四栋大楼和一片未开垦用作操场的土地就是全部了，而他所在的教学楼是装修最好的，即使每间教室只有最普通的教具。
　　“四十年前，我开办了和辉福利院，然后用整整十年的时间，建了这几栋房。”吴院长的拐杖杵在老旧的瓷砖，“那个年代生育常识不普及，近亲结婚是常有的事，农妇生下来的畸形儿没钱去救，只有扔在路边等死。”

　　他们来到住宿楼，老院长枯柴般的手按在木门上。
　　“以前夜里从厂里打工回家，都能在路边看到许多婴儿，有的才刚出生，有的已经好几个月大了，有的活活饿死，有的还在苦苦挣扎。”

　　手微微用力，木门打开，一楼的全景呈现在眼前，魏澄仿若被扼住了脖颈，难以出声，或者说，他根本不敢发出声音。
　　整层楼从头到尾只有一间房，中间没有任何隔板，数间婴儿床排排并列，可诡谲的是，没有任何声响，属于婴儿的啼哭，咿呀都没有，房间里落针可闻。
　　他站在门口望去，一间间小床像透明的玻璃床，禁锢这些婴儿的一生。

　　忽然有点害怕踏入这房间，魏澄向后退了一步，撞上后方人温热的胸膛，松香的清冽环绕周身。
　　“福利院的孩子大多都是有残缺，少数健康的孩子也几乎被领养了。”吴院长剩下的话没说完，魏澄却懂了。
　　志愿教室的孩子都是健康的，可她们却没人领养，因为她们是女童，只有健康的男孩才会有人愿意领养。

　　“魏澄。”耳边有人唤他，紧接着没受伤的右手被陈泽西轻轻触碰。
　　“你干什么？”他一惊，看向身后的人。

　　从陈泽西的视角看，魏澄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似含了汪春水，里面又有些羞恼，很好看。
　　“这小孩要咬你的手，我提醒你一下。”见他不再伤感，陈泽西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小床里的女孩乖乖朝他笑，还伸出稚嫩的手来在半空中抓，然后放在嘴边含咬。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会有异食癖，多半是因为缺少陪伴，缺失安全感。
　　“妮妮是天使综合症患者，脸上常有笑容，但是智力障碍，智能低下。”吴院长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这种罕见病难以治愈，且康复训练的费用高昂，我们无力承受……”小女孩不懂老院长的悲伤，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原来揭开福利院“福利”“安乐”的幻想面纱，底下是血淋淋的现实，魏澄强忍着参观了整栋
　　住宿楼，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食堂旁的大树迎风摇曳，枯黄的树叶零落，魏澄端着塑料餐盘坐在靠窗的角落，“你会帮他们的，对吧？”
　　对面人慢条斯理地擦拭餐具，听到这句话眉峰微挑，有些戏谑：“不一定。”

　　“为什么？”手中没拿稳的筷子落在地上，发出脆响，他焦急道：“既然要合作，和谁都一样啊，为什么不找吴院长呢？而且你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来福利院考察……”
　　“魏澄。”陈泽西打断他，窗外光线从树叶的缝隙间透出，让周围泛起光晕，“这是合作，我不能不考虑利益。”

　　很明显话里有话，但来不及仔细思考，他咬了咬唇继续说：“你和福利院合作也会有利益的，又不是……”
　　魏澄说不下去了，因为陈泽西的眼神里有着明晃晃的笑意，他瞬间就明白了，“你本来就要合作的，还要骗我。”

　　“没有骗你。”陈泽西注视着那双乌黑柔亮的眼睛，不是骗他，就是想逗逗他而已。
　　话没说完，魏澄却懂了，白皙的皮肤上浮起一层薄红。

　　偏偏这时候还有大胆的小孩跑过来，大声问：“吵架了？你们吵架了吗？”
　　魏澄面红耳赤，埋头吃了几口饭，假装自己是只鹌鹑，不过某人才不会轻易放过他，陈泽西觉得魏澄就是只猫，一只口是心非的傲娇布偶，很容易受惊炸毛。
　　好不容易顺顺毛乖了一回，小猫咕噜咕噜地没脾气了，当然要好好撸一撸。

　　“魏老师，我们是在吵架吗？”
　　魏澄：“……”
　　“嗯？魏老师怎么不理我？”

　　好烦好烦好烦，魏澄将筷子狠狠插进白米饭团里，瞪了男人一眼：“没有。”又转头凶巴巴的对看热闹的小朋友说：“快去睡午觉，不然我就找保育员告状。”
　　好乖，陈泽西低声笑起来，果然还是喜欢布偶，即使猫猫时不时会亮出锋利的爪子把他抓伤。

　　走的时候魏澄还被小男孩拦住了，是程程。程程先是别扭地递给他一块绿豆糕，而后又结结巴巴地道了歉。
　　看着用纸巾包起来的糕点，他心里有点苦涩，今天食堂的甜点就是绿豆糕，但是听吴院长说，甜点是一个月才有一次的。
　　就这么一小块，程程还给他了。

　　“下次你还会来吗？”程程穿着发黄的短袖，细瘦的手臂在袖管里显得空荡，“下次，你还来吗？”
　　“我不确定，不过我有时间会来的。”魏澄实在无法撒谎，尤其是对着小孩子。
　　“你不会来了。”程程垂眼，“每个来过这里的志愿者，都没有出现过第二次。”说着，男孩颤抖着手拿出信封，“给你的。”

　　程程说完就跑开了，信封随之落在地上。
　　他拾起信封，拆开精致的外壳，一行字赫然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