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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通奇怪的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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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被“春神”眷顾的深海珍珠,是坐落于全球最大海域西边的遗落之岛。
它温柔娟丽、美丽宜人……以温柔包容的文化、独特斑斓的地貌向全球各地的旅客敞开怀抱。
——《星球之旅》
……
我踩在黏腻的土地上,远方是数不胜数的白骨,而骨头与泥巴糊满的缝隙里绽放出夺目的鲜花。
它们姹紫嫣红,开得十分艳丽,在白骨皑皑的原野,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我透过花蕊,透过泥土,仿佛看见那些根系正浸泡在鲜血里,花朵体内甘甜的汁液由腥臭恶露填补。
而一把用“现实”铸造的刀冰冷地横在我的脖子上,眼睛也被名为“虚妄”的白雾蒙住。
被遮住的真相明明血淋淋的,像个疤痕,赤/裸裸地烙印在大地上,但却无人在意。
我站在原地……不敢动,却也不得不向前走,在我的身后,是死相狰狞可怖的三具尸体,她们倒挂在空中,像毒蛇一样吐着舌头。
青紫色的尸斑像斑驳的墙皮,裂开的纹路爬满伤痕累累的躯壳,她们离我越来越近了……
是时候了……
我近乎麻木的开始奔跑。
前面却是深渊,一脚踏空,陡然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抓挠着心脏。
“啊!”
我汗津津地睁开双眼,身下的床单因为沾满汗液变得潮湿阴冷,贴着皮肤令人觉得自己被蛇皮包裹了一样,难受得不行。
又是这个梦啊。
我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上面的黑色蚊虫慢吞吞地爬来爬去,就像是一粒黑芝麻,很快就顺着缝隙消失的无影无踪。
“叮铃铃——”
默认的手机铃声刺耳地响起。
我拨开黏在脸上的黑色头发,平躺在床上没有动,直到手机自动挂断,才眨了眨眼睛。
“真是有病。”这话说的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自从一年前从某个地方回来,我就开始一直做这个梦,每天都是重复的内容,包括惊醒的方式也一模一样。
梦不腻,我都要做腻了……
“叮铃铃——”铃声再度响起。
“喂?”我有些不耐烦的从床头柜上捞起手机,但出口时却是有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叫人无法从语气里分辨出自己的状态。
额角在突突地跳着,时不时地传来一阵阵刺痛,而对面的声音很乱,到耳朵里就成了聒噪的噪音,这无疑让本就没有得到充分休息的大脑变得更加不舒服起来。
等了四五分钟,对面依然只有一堆不明所以的杂音,我的耐心几乎要被消磨殆尽,于是不得不再次开口催促道:“说话,不然我就挂了。”
“这里……太诡异了。”几乎是话音刚落,对面就立刻给出反应,生怕我挂断电话一样。
为首的女子攥紧掌心里冰冷硌人的长柄,她看着与长柄连接的透明罐子,因惊恐而吞咽口水,试图让自己重新变得冷静。
她的声音干涩,像是从狭小的地方拼命挤出来的那般:“这座岛屿上的游客都疯了,都疯了!这里是地狱……”她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人极度恐怖的景色,瞳孔紧缩。
“我和阿升,我们是最后存活的两个人。”她加快语速,像是在吐机关枪种子:“你不要来这里,千万不要来这里,即便是上面要求你过来,也要想办法拒绝掉!”
“嘟……嘟——”
“喂?喂?”
电话被挂掉了,我昏昏沉沉的脑子在刹那间彻底清醒。
顺着脊柱蔓延开的凉意冻得眼球发涨,对面的女子是国际雇佣兵里任务完成率最高的人之一,而她带领的小队同样在金字塔的顶层。
她语气里的慌张与话里话外的匆忙,叫我升起一股莫名的惊悚感,毕竟……认识数十载,任务也配合过许多次,即便是在战火纷飞、轰炸机嗡鸣盘旋的战场,她被炸伤一条腿,面对死亡时,也没有这么……
这么什么?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刚刚那通电话里她所呈现的状态。
那简直不像她了,那简直不是她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一只手按住潮湿的床单,盯着手机就仿佛盯着一个定时炸弹,不……它就是个定时炸弹。
因为我清晰地感受到,掌心的手机开始震动,并嗡嗡作响,那是有电话进来的前兆,“叮铃铃——”
我压着睫羽,以一种很复杂的情感注视着上面滚动的名字。
——脑残缺德有钱却不开工资的上司。
黑色的头发带着还没散去的水汽,我烦躁地抓了几下,卡着电话自动挂断的时间,妥协一样地叹气。
手指点在屏幕上的绿色按钮。
我先是将手机拿远了一些,果不其然,里面率先传来一阵阵抱怨与怒吼,大抵是觉得我接电话的速度太慢了。
等了差不多一分钟,我才娴熟的把手机拿回来,贴到耳朵上,懒散地开口:“您有什么吩咐?”
“呵呵……吩咐谈不上,倒是有一个金额池累积到七千万的活接不接?只需要去一座小岛上,把客户指定的东西取回来就好了。”
小岛,岛屿……上司的目的还真是不加掩饰啊。
我扯出一抹冷笑,像是被这个宽松的条件与丰富的金额打动,但是依然保持谨慎地道:“真的有这么轻松吗?七千万啊,其他人怎么都没抢着接?”
“这是s级权限的任务,我特意为你留的,其他人想接……哈哈哈,他们也接不到啊……”上司的声音低沉,透过让声音有些失真的手机,就变成了一条石头做的蛇,没有活气,又很阴毒。
谎话连篇。
我压下即将自喉间滚落的嗤笑,面上涂满敷衍,语气却带上了受宠若惊:“真是太麻烦您了,不过……哎,很可惜,我刚接了一个c级任务,真是太辜负您的期待与信任了,要不,您看您找别人吧。”
傻子才接这活。
“呵呵……这样啊,没关系的……”出乎意料的,上司并没有冷下声音或是再度劝说,他只是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
“你会去的,任务我给你保留,你会去的……”他带着莫名的笃定,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蛇的鳞片在空气里相互摩擦,听得我眉头皱紧。
看他没有挂断的意思,还在一句又一句地重复着同样的话,被凉水浸泡的心脏猝然加快跳了几下,我一手捂住心脏,抬高音量,盖过上司的复读机行为。
“我这个任务是个长期任务,您也不用特意保留,哈哈哈,您忙您忙,我就先不打扰了。”随后不等上司开口,我果断地将电话挂断。
掌心下的心脏在急促地跳动着,像是一个来到正确时间就被启动的闹钟,疯狂的“滴滴”作响。
一幅不将人唤醒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奇怪……”我呢喃出声,在拒绝上司的要求后,我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是为什么?我将指节攥紧,用力地抵着太阳穴,百思不得其解。
——去那座小岛上。
去那座小岛上!
去!去!
去那座——美丽无比的小岛上!!
一个声音在脑袋里嗡鸣响起,它在尖锐的咆哮着。
滚啊!我咬紧牙关。
这道声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幼,缥缈空灵,没有丝毫感情色彩。
听得我头晕脑花,在它的声声蛊惑中,我逐渐感受不到空间与时间的存在,身体便晃晃悠悠地靠在墙上。
“哼……”瓷砖与衣服摩擦,凉意透过薄薄布料传到身上,也激活了开始麻木的大脑,我扯着唇角,目露杀意。
牙根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酸疼,甚至泛出细微的血腥味,我舔了舔齿根,不悦地在心里猜想——是催眠吗?
上司最后那句古怪的话再度在耳侧响起。
——你会去的,你会去的……
呵,真是卑鄙的手段。
细枝末节的怀疑被我压在心底,虽然在印象里上司并不精通心理,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来任何可能中招的时间与地点。
所以上司果然是个脑残,卑鄙无耻,还学会这种小偷小摸的手段了。
我死死地抓住胸口的衣物,指尖泛白地攥出许多褶皱,却还是无法阻止心跳越来越快。
“呼……呼……”我心慌得厉害,呼吸道火烧火燎地蔓延出尖锐酸涩的刺痛。
仿佛有看不见的水大股大股地呛入鼻腔,挂在薄弱的壁上,随着气流地呼出、呼入而层层刮蹭。
焦躁不安犹如一朵朵灼热的焰火,顺着神经与血液流窜,点燃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渐渐的周围的水声、邻居固定练习的吉他声、楼下遛狗的犬吠、车笛……统统消失不见,只有那一道声音自始至终地徘徊在脑子里。
——去那座小岛,去那座小岛。
你不去会后悔的!!!
后悔……?
我后悔个鬼,去了才会后悔吧!
我用力向后撞去,后脑勺咚的一声,与墙壁结结实实地挨到一起,顿时那里血液横流。
在这一瞬间,神智陡然清醒,我的耳边一片清净,消失的背景音再次出现。
我又回到了这个世界。
“神经病。”我低低地咒骂,手向脑后摸去,被血液浸泡的地方在抽抽的痛着。
嘶…麻烦,用力用大了。
沾满血液的手掌顺着垂下,指尖上还沾着些许碎肉和断裂的黑发。
疼痛在帮助我自己保持清醒理智。
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叫唤,于是我匆匆的用纱布将脑袋包裹,戴上黑色的鸭舌帽挡住伤痕,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
因为近些天熬夜现象愈发严重,硕大的黑眼圈挂在因失血而煞白的皮肤上,显得一双眼眸分外无神,而红血丝攀上几缕的眼球里,还残存着方才自残的疯狂与猩红。
下巴上已经长出短短的、参差不齐的胡茬,满面倦怠、神色恹恹。好疲倦的人啊,如果以这幅状态出去,很容易被人误会吧。
我捧了一把水扑倒脸上,黑发卷曲地黏在脸上,抬眸却失笑地摇头。
现在又活像个从湖水里爬出来的水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