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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逐渐笼罩的“阴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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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屉蒸饺、一杯加了糖的豆浆、一个茶叶蛋,这就是我早餐的全部。
现在已经快十点半了,能吃上这些,还真是多亏楼下的老板,她看我每天起的晚,总是会习以为常的帮我留出一份来。
我坐在已经裂纹的木头椅子上,把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扯开,两根筷子交错上下划了划,侧着脑袋和嘴里叼着一根烟的老板唠嗑。
她用纸巾擦着刚刚洗干净的手,随口调侃道:“今天来的比之前晚了十多分钟啊?是不是熬夜记录又创新高了。”
她正了正脑袋上的塑料帽子,里面裹着一团栗子棕色的长发,头发被她盘的十分整洁,可我却见过她散开头发的样子。
差不多及肩的头发末梢被烫出一缕缕的卷,披下来就浓密又柔顺,如果再换身精致的打扮,说是精英白领也不为过。
“哦,那个烦人的上司来电话了,他们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我状似无奈地耸耸肩,夹起一个已经不怎么散发热气的蒸饺塞进嘴里。
鲜美的汁水在口腔里迸溅出来,里面有蘑菇有玉米,不知道老板是如何处理的,每次吃这个馅料都会觉得它能鲜掉我的舌头。
我眯了眯眼,很享受地嚼嚼嚼。
老板哼笑一声,齿间咬着烟,随手把椅子拉开坐下,微微仰着脑袋吐出一片白雾,像是山间笼罩上一层看不真切的水汽,氤氲了她的面容,只有稍显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可不是嘛,为人打工的都不容易。”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随意搭在另一个椅背上,烟灰簌簌落下,她含着一口烟,断断续续地吐着。
“如果是上司的无理要求能推就推了吧,他们可不会平白无故的发善心,一旦找人啊,准没好事。”
我吃蒸饺的动作一顿,对上她那双被烟云隔开的眼眸,我看不清她眼里的神色,但能看清她微微勾起的唇角。
她看上去就和平常一样,可话里话外……或许是那两通电话导致自己太敏感了吧,我把还没聚拢的疑虑打散,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我稍微用了些力,筷子就捅破薄薄的饺子皮,浅色的汤水顺着被捅漏的地方流出来,随口回应着:“是啊,如果真是好事,怎么会没人抢着要呢。”
我挑起来把这个破掉的饺子一口吃掉,看着余下的两三个,我选择先剥鸡蛋。
鸡蛋在桌上滚了两圈,在“咔嚓咔嚓”的蛋壳剥离的声音中,老板将还没燃尽的烟掐灭在指尖。
她的指腹上有厚厚的一层茧子,被火一烧,倒是没什么感觉。
“哎呀,说来说去还是我这个小饭店干的轻松啊!”老板把烟随地一扔,翘着腿,以一种十分舒适的姿势整个人往后靠去。
她就定定地看着我剥鸡蛋。
吃鸡蛋我总是习惯两口吃完,先吃蛋白再吃蛋黄,如果是融在一起的鸡蛋,我是吃不下去的。
所以我很少吃各种菜里的炒鸡蛋和温泉蛋。
“唔……嗯。”我把嘴里的食物都咽下去:“做这种小买卖上面没人管着,也不会被一通电话叫过去加班加点,真是令人羡慕的自由。”
老板大大咧咧地挥手:“那你辞了你的工作,回头在我隔壁开个洋餐厅,你早点卖面包果酱培根牛奶,中午晚上卖披萨汉堡牛排。”
她一指对面挂着招商牌子的小店铺:“咱这条街也算是结合中西特色了。”
我看见她眼睛里闪着的期待,比草丛里的萤火虫要莹亮许多,但最终我还是很坚定地摇摇头。
“不了,趁着年轻,我还想多干干活、攒攒钱。”
我低头吃着最后的几个蒸饺,因此错过了老板脸上因没有克制好,而浮现在表面上的复杂,她的声音好似有些低沉:“啊,如果这是你的选择的话。”
“啊?”这句话的音量太低了,我没听清,把最后一个饺子吃进嘴里,我茫然地抬眼
“没什么,我是说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可别死气沉沉的,和快入土的老爷爷一样。”老板面上带起一如往常的笑容,她摸了摸兜,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再此点燃。
她夹着烟吸了一口,语重心长的说着:“但常言道听人劝吃饱饭,说不定等再过个几年你就不这么想了,不如趁早改行,早逃离剥削早开心。”
我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刚刚被打散的怀疑再度升腾而起。我转身看向外面,发现此时没什么人经过,且店里也就我和老板两个人,所以我选择挑明信息。
“老板,你今天很不寻常呢?”
黑色的阴影突然向我这边倾斜,就像是一座高塔往地面上崩塌的前兆。
影子攀上我的碗碟,仿佛不想碰到我一样停在桌子边缘。
我不躲不闪地托着下颔,尽管身在下位,但却丝毫不慌,半点没有被她不算壮硕的身躯“压迫”在一处空间的不适。
老板不顾油腻的用双手撑着桌面,身子前倾,鼻尖与我靠的很近,近到我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以及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
“客人,有些事情说出来就不好了。”
“我……”干燥的唇被突如其来的异物压出一个小坑,我的话被自己生生咽回去,她的手指竖起来贴到我的嘴唇上。
——我知道那是一个噤声的动作。
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此吞下所有疑问,假装无事发生。
自从接到那名队长的电话,好像一切都变了。
先是上司莫名其妙的笃定,后是我突如其来的执拗,再是这家一直看上去很普通、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饭店店长。
那名队长堪称绝望的话语终究是在我心里种下一颗不安的种子。
于是我不顾她别有深意地劝阻,脑袋往后依仰去,执意开口:“这里没有别人,你没必要这么藏着掖着吧?”
老板的脸色骤然阴沉下去,从上方打下来的光影在她五官深邃的脸色摇曳,将原本英气的脸庞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几块。
“呵呵……”又是这种熟悉的冷笑声。
她收回手指,食指指腹与拇指合上搓了搓,一口烟雾洋洋洒洒地喷在我的脸上,顿时烟味蔓延。
“做一行懂一行的规矩,刨根问底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她依然没有给我准确的答案。
“……”我蹙紧眉头猛地站起来,“滋啦”,椅子在地面上划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在场的两个人却都充耳不闻,面上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你到底是谁?”一朵又一朵在血液里点燃的焦躁,一路烧到了大脑神经,我压抑着如暴风翻涌的坐立不安。
老板用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眼神淡淡地看过来,我从中窥探到了一丝哀伤,却读不懂那抹情绪因为什么而出现。
“你啊,总是这样。”她的声音压的很低,算是呢喃自语。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但看着她似乎并不打算重复一遍的样子,我咬住后牙,追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她好像有些无奈,连眉毛都皱起来了,她猛吸了一口气,轻笑着点了点桌子:“鸦胆子,你太急躁了。”
鸦胆子,这是我的代号,知道我代号的人很多,但是知道代号是我的人可就很少了。
“你……?”我现在有点拿不准她的意图,“是老板让你来的吗?”
老板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不是不是,你想多了,我现在站在这里,和你对话,是出于我个人意愿的行为。”
这句话说的也奇怪,可我一时半会有点捉不住令我感到奇怪的点。
“你要搞清楚,我是不想让你接那个任务,才劝你老实开饭店的。”她吐出一口白烟。
我挪开视线,把钱拍到桌子上,“不用你这个不知身份的人多管闲事。”我挑起一抹挑衅的笑容,“我又不是傻子,接那个任务自找罪受干什么?你担心的有些多余了。”
老板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将钱收起来,开始收拾碗筷。
“希望吧。”这句话伴随着被关上的门声一同传进我的耳朵。
我隔着玻璃门看向屋内,眸色晦暗难辩,站在电梯里的我压低帽檐,一片阴影笼罩了我的表情,也挡住了我无法掩饰的杀意。
——那个老板,不能留了,这个地方,也不能待了。
我走进潮湿的卫生间,摸着水龙头旁的墙砖,一手拿着水果刀沿着墙缝往外撬。
簌簌的白灰落下,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随着我的动作响起。
一块完整的砖块被我稳稳的放到地上,墙面上露出一个大洞,我用牙齿叼着刀柄,双手捧着里面沉重的箱子出来。
箱子盖打开,上面的灰尘四起,“咳咳……”我不小心被呛着了。
我边咳嗽边挥着空气,里面整齐地码着闪着寒光的各种刀具武器,还有枪械。
“伙计们,咱们又要搬家了。”我轻轻的挨个摸过它们表面,随后挑出一个蝴蝶刀,随手甩了几下满意地点点头,就把这个塞兜里了。
“天冬,过半个小时来我家门口那个饭店接我一趟,我要换个地方。”我掏出手机,用很亲近的语气和对面说道。
对面也很热情,从寥寥几语中就明白我的企图:“好嘞,没问题哥!那我先去你家收拾行李啊?”
“嗯,辛苦了。”我挂断电话,免得夜长梦多,我打算现在就去把老板杀了。
杀完人就走,任谁也找不到。
可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我站在小区门口原先饭店的位置,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宏云超市。”我字字嚼着仔细,一字一顿的将上面的招牌名字念出来。
我闭了闭眼,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态:“哈?”